第5章 貌合神離
- 長廊遺夢:忍冬
- 米希兒
- 3352字
- 2016-01-12 15:46:21
當喬珩找到安凌兒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一個小時以后的事情了,那個時候,他正呆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愁眉不展,突然,不知道哪里傳來了尖叫聲,他一頓,忽的一下從沙發(fā)上站起來,剛想叫個人一探究竟,只見一個梳著小辮子的女子從二樓上氣不接下氣的跑到了他的面前、
“喬……喬少爺,二樓有個衛(wèi)生間是反鎖的,我透過玻璃,隱隱約約看見里面有人……”
喬珩又驚又喜,二話不說轉(zhuǎn)身向二樓跑去,跑到門口的時候,剛好看見幾個家丁圍著門口不知道在探討著什么、
喬珩走進一點,一把將一個人扒到一旁,冷啻:“你還愣著干什么,趕緊給我把門弄開……”
“可是……這……這鎖……”
喬珩揚起一拳,憤怒的將那人打到在地:“混賬,鎖重要還是人命重要,凌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們誰都別想活……”
于是下人們開始找來器具開鎖。
聽到這里,我有點兒聽不明白了,思慮良久,我忍不住抬起頭問奶奶:“那當時你……”
我想問她到底有沒有做傻事,可是話到了嘴邊,我終究還是沒有勇氣問出口。
忍冬奶奶好似又一次看穿了我的心事,抬手點了下我的額頭,彎起了嘴角:“你是想問我當時有沒有尋短見吧!”
我點了點頭,而她卻搖了搖頭,她說:“我想過……”
站在浴室的鏡子面前,看著破碎不堪的自己,安凌兒真的想過一死百了,去泉下跟父母賠罪,可是當她將鋒利的刀刃貼上自己的手腕時,她猶豫了,說到底,她還不夠成熟,還沒有那個勇氣面對死亡,最終,刀刃只是輕輕的割破了她的皮肉,留下了一道殷虹的血口子而已、
生與死抉擇,她懦弱的選擇了生。
當她拉開浴室的房門時,喬珩正站在距離她不足一米的地方抽著煙,看到她之后,他愣了一瞬,手里的煙蒂應聲掉地,他不顧一切的抱住了她。
良久之后,他在她的耳邊不停的重復著低語:
“還好你沒事……還好你沒事……”
還好她沒事?
喬珩是看到了她沒事,可是他沒有看見,她除了沒事之外還換下了之前一臉的憔悴和曾經(jīng)專屬過他的柔情。
屆時,樓下傳來陣陣喧鬧的聲音,喬珩抱著他的手臂頓了一下,隨即示意似的看了一眼一旁的管家。
“去看看”
管家點了點頭,離開了,回來的時候帶過來了一個年少的軍官。
“少爺,他山下大佐的人!說是來接安小姐……”
喬珩愣住了,手臂圈著安凌兒,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收緊還是該推開。
安凌兒好似看出了他內(nèi)心的掙扎,冷哼一聲,一把推開他,笑的邪魅、
“怎么?喬少爺舍不得了?”
“凌兒?”
安凌兒沒有再理會他,而是轉(zhuǎn)身決絕的走向那位年輕的軍官,這個時候,喬珩才看到了她的變化,從面容到眼神的變化,那一刻,他開始害怕了,于是,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讓她離開、
“凌兒……”
安凌兒瞪了他一眼,一把甩開他的手,兀自向樓下走去、
她說:“喬珩,有些事情,錯了,就無法回頭了……”
那是當天,
她留給他的最后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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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愛相殺的故事我聽過不少,在諸多影視作品里我也沒少接觸,但是就是沒有一次像這次這般感觸良多的。
喬珩,安凌兒。
這兩個人的名字就像是烙印一般烙進了我的心里。
我開始心疼忍冬奶奶。
于我而言,她這不是在講故事,而是在重新掀開還未愈合的傷口。
我抹了把淚水,試圖拒絕傾聽,可是心里還是忍不住記下了她口中描述的一幢幢,一幕幕、
我放棄了。
于是我開始更認真的將那些塵封的往事盡數(shù)收進內(nèi)心的最深處。
此后的事情自是不用明說,安凌兒跟著那個年少的軍官進入了山下大佐的宅邸,也正式開啟了她無可奈何的一生。
山下大佐,聽名字就知道,他是個日本人。
安凌兒沒有見過他,于是開始忍不住在腦海里描繪著他的樣貌。
能讓喬珩如此忌憚,想必也是個地獄修羅般的狠角色,搞不好還是那種滿臉橫肉的粗鄙之人、
在過去的路上,每每想到這點,她的內(nèi)心就忍不住涌上一股不知名的惡寒。
然而,她錯了。
這個山本大佐要比她想象中的……恩……還要順眼,并且順眼的不是只有一點點。
山下大佐雖然是日本人,可是樣貌卻長的一點不像日本人,皮膚白皙,眉眼冷峻,甚至還有著一副如刀刻一般棱角有致的輪廓、
聽著忍冬奶奶的描述,我開始在心里暗暗的想象著他的模樣。
這難道不是古言小說中的主人公?
想到這里,我輕笑了一聲,暗暗罵自己花癡,這個時候,忍冬奶奶的表情卻變了模樣,開始變的悲傷了……
——父母因她而死,又遭深愛之人背叛。
無疑,安凌兒是不幸的;可是說她不幸,她又是幸運的,因為山下大佐并沒有像她想象中的那樣,強迫她做一些讓她作嘔的迎合、
有句話怎么說的來著?世事無絕對,福禍相依即是如此。
第二天,安凌兒毫發(fā)無損的走出了山下大佐的府邸,從此之后,她便一腳踏入上海灘的泥濘,再無抽身之可能了。
那日傍晚,她重新回到了喬公館。
我一時想不開,抬起頭問奶奶:“那……他還肯要你嗎?”
奶奶笑笑,終究還是沒有回答我、
后來我仔細一想,能問出這么白癡的問題,也真是妥妥的蠢笨至極,他……怎么可能不要她!?
安凌兒回到喬公館的時候,喬珩正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喝著酒,看到她之后,他先是愣了一下,隨即,不敢相信張大了雙眼試探道:
“凌兒?”
安凌兒扯了扯嘴角,輕笑著坐到他的一側(cè),抬手,奪過了他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終究,她沒有說一個字。
喬珩深吸一口氣,一把將她收進懷里:“我以為我永遠失去你了……不過還好,一切都過去了……”
——都過去了?
安凌兒頓了頓,漸漸收起嘴角的淺笑,反手回抱住他,她沒有告訴他,這一切早已不可能過的去了、
就這樣,安凌兒徹徹底底的在大上海扎了根。
時光荏苒,猶如白駒過隙,不知不覺間,安凌兒已經(jīng)在大上海生活了差不多三個年頭了、
曾經(jīng)有人告訴過我,有些堅持決不能放棄,有些戒,也決不能開,當時的我不懂,但是聽了這個故事之后,我隱隱約約的好似有些明白了、
我雖沒有親眼看到,但是我知道,安凌兒心底的那份堅持,一定就是被摧毀在那個讓她萬念俱灰的雪夜。
毋庸置疑,她就真的像喬珩一開始希望的那樣,成為了大上海最鼎鼎有名的交際花。
在過去的三年里,她曾無數(shù)次像一只美艷的花蝴蝶一般流連于各種燈紅酒綠的交際場所,她開始學會違心的迎合,開始學會對陌生的男人微笑,也開始學會對誰都不表露真心了。
無疑,她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一個人,那就是喬珩。
然而,沒有人知道,她并不愿意這么做,于是她做的這一切就又多了一層神秘的色彩,一層連喬珩他本人都參不透的神秘色彩。
或許有些改變,他也真真切切的看在眼里吧!
時隔三年,又逢雪夜。
恰巧,她沒有應酬,他也沒有公事。
長桌兩側(cè),他們二人端坐無語,桌面上擺滿了珍饈美味,可是他們卻誰都沒有拿起碗筷。
良久之后,喬珩似乎有些受不了這種惱人的靜默,于是,他率先開了口。
只見他端起面前的筷子將一塊兒紅燒肉夾到她面前的碗里,對她說:“多吃點,我看你最近有些清瘦了……”
她盯著碗里的肉半晌,抬起頭,冷冷的看著他:“你忘了,我從來不吃紅燒肉!”
喬珩端著筷子的手僵住了,愣在半空中,一時之間,不知該收回,還是該放下。
安凌兒笑了一聲,可是,笑意卻遲遲未達眼睛,喬珩頓了一下,也不奇怪,他知道,這是她一貫的神情。
安凌兒起身,端起喬珩面前的酒杯,為他斟滿:
“初雪,是個慶團圓的好日子……”
頓了頓,她又為自己倒了一杯酒,并將其數(shù)倒在了地板上,喬珩愣住了,剛想問她做什么,卻聽她獨有的嗓音從喉嚨里飄出來:“父親,母親,凌兒在這里給您二老賠罪了!”
這下喬珩徹徹底底的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他沉了口氣,從座位上站起來,一步一頓的走到她的面前,并將她輕輕的收進自己的懷里。
良久之后,他低下頭,在她的耳邊低語,他說:“你還有我……”
安凌兒沒有回應他,只是輕輕的閉上了眼睛。
那一夜,他們像所有久別重逢的戀人一樣,再一次將自己毫無保留的交給了彼此。
午夜時分,安凌兒漸漸清醒過來,就像三年前那個夜晚一樣,喬珩依舊是睡在她的身側(cè),她支起身子,定定的望向他沉睡的面龐、
那張臉,還是跟三年前一樣一點都沒變,還是那副讓她著迷的模樣,可是如今,那份所謂的著迷,帶給她的卻只有無盡的傷痛。
她看著他,暗暗的握緊了拳頭,這時喬珩卻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他扯了扯嘴角,起身,慢慢將她擁進懷里,輕笑:“怎么不多睡一會兒?”
她搖了搖頭,反手回抱住他。
那一晚,喬珩送了她一個禮物,這個禮物沒有送到她的手里,卻刻在了他的小拇指上。
一個娟秀的【凌】字,像一朵盛開的玫瑰花一般綻放在他的指尖。
她頓住了,盯著他的臉久久回不過神。
少頃,他棲身伏在她的耳邊輕輕的對她許下承諾,他說,這一生他只會愛她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