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城占據中土核心之地,初陽城、向北城、夢州城、江寧城四大城市分四方守衛。天下大山莽蒼山坐落在中州城外。
隱隱間,有成尊之勢。
天下第一大派華嚴正宗便設在莽蒼山上,歷千年而不倒,為世人匡難除妖,被天下敬仰。傳聞中,二十年前,有白衣仙人渡海而至,有十萬大山中奇獸盡出,雙方交戰處,尸首狼藉。
無數妖靈,又從此處攝入妖刀。
此后二十年,妖刀消失世間,傳聞中的大妖鳳凰也不知所蹤。但是三歲孩童都知道了一件事,莽蒼山上有冥臺,冥臺上鎖著一個妖女,日夜生受魂魄屠戮之苦。
據說那妖女白發千丈,吃人喝血,面相猙獰。
傳說……
陸冬河這一天走上莽蒼山。
二十年的草木生長,于天地而言也不過一瞬而已。莽蒼山千年不變,自然也不會在乎這二十年。
陸冬河踏上第一級石階。
連綿不絕的高鼓從山腳綿延至山頂,漸而響徹群峰。
陸冬河一步步拾級而上。
半空中顯出一道道身影,無論相熟陌生,陸冬河都沒有多看一眼,他只是默默的看著腳下的路,隨即想起世人傳說的白發女妖。
妖刀懸在身后,他每走出一步,就出現數個妖影。隨著他一步步踏上莽蒼山,無數的妖影亦開始在其身后浮現,到得最后,陸冬河獨自一人在前,身后萬妖隨行。那般聲勢,竟毫不遜色于莽蒼山上那無數的修煉者。
殊同真人懸在高天,道:“鳳凰,想不到你真的會來。”
陸冬河仰起頭,像對著漫天飛起的修煉者,又像對著自己:“她在這里,我怎么能不來?”
“請吧。”
隨著殊同真人揮手,修煉者們紛紛讓開一條道路。
“她在什么地方?”
“冥臺。”
冥臺。
陸冬河緊緊的握了握拳頭。相傳,冥臺是一處專門磨壓魂魄的地方。身處冥臺,專有無形冥刀割人魂魄。而且一身修為都將無從施展,每一日只是承受折磨,直到魂飛魄散之時。在這等折磨之下,再厲害的大妖,也得顯出原形,等待屠戮。
冥臺足有七八百丈長寬,空蕩蕩毫無生機。只有一個白發老妖一般的身影,躺在冥臺中央。她趴伏在地,白發如霜,蒙住了整個身體。一道虛弱至極的魂魄漂浮在半空,頭顱低垂。只有在一道道冥刀劃過時,才會微微的顫抖一下。
陸冬河抬頭,望著空無一物的天,似乎感覺到了什么。
他隨即回過頭,看著那道人影,在人們的目光中,一步踏入冥臺。剎那間風云頓轉,一道道冥刀從虛無中浮現,帶著獰笑,狠狠刺穿陸冬河的魂魄。
那種疼痛幾乎讓他發狂。
但是,他的嘴角咧出一道殘忍的笑容來。
就是這種痛苦,阿璃承受了二十年。
陸冬河一步步走向冥臺中央的那人,冥刀穿過,再次穿過。他的眼中帶著血光,卻死死的盯著那道蒼白的身影。
四方冥刀齊來,一瞬間萬刃穿心。
在這番連續的削砍中,陸冬河甚至都能夠感覺到神魂在漸漸的被剝離。原本應該兩個魂魄承受的痛苦,此時都被他獨自承受。
沒有人知道那些被剝去的魂魄去了哪里。
在眾人的注視中,陸冬河扶起地上的那人,白發覆蓋的是一張枯槁的臉,再不復當日的傾世之姿。
只是那一張面紗此時仍照在臉上,等誰揭開?
陸冬河輕輕一笑。
魂魄從體內飛出,飄向半空。他輕輕的拉起阿璃的手,然后緊緊抱住。一滴滴淚水從魂魄中流出來,滴在那虛渺的身影上。
一道慢慢虛幻,一道在漸漸凝實。
仿佛是有什么妖魔,在冥臺上顯現。臉上帶著貪婪和憎惡,那一把冥刀將大把的魂魄都削起,塞進那張幽深的嘴里。
然后在驟然而起的火焰中,燒成虛無。
阿璃的魂魄以驚人的速度回復著,直到有一刻,她終于能夠張開眼睛。兩雙眼睛在深深的對望,凝視。
“你為什么要來?”
“你當時救我,我怎么能不來?”
和二十年前相差無幾的答案,卻變成了此刻最刻骨的告白。阿璃的眼中現出欣喜的神色,但是她很快就意識到什么。
“陸冬河,你在干什么?快點停下。”
她驚恐的發現,自己的魂魄竟是在慢慢的充盈,而陸冬河的魂魄卻是在慢慢的變稀薄,到了最后,竟成了一道淡淡的虛影。
但是他緊緊抱住自己的雙手,竟是如何都掙不開。
“陸冬河,你快點住手。”
“陸冬河,我不高興了。”
阿璃趴在陸冬河的肩膀上,絕望的哭喊。即使是拜月谷滅亡時,她都不曾如此絕望。此刻的眼前,只有當日跟在她身后的那個胖子,以及后來那個抱著奇怪狗兔的黑白衣少年。
“姐姐,不要不高興,我給你變一只小兔子。”
陸冬河溫暖一笑,最后一滴眼淚落到阿璃的身上。他拉著阿璃的手,把她送回身體內,自己的魂魄則是變成了一只兔子,就像當年去往極北冰原的路上。
他的身體微微傾倒,親吻在阿璃的額頭。
那一張絕美的容顏在瞬間恢復生機。
那最后的一縷魂魄,擋住最后的一道冥刀。
那一把高懸的神劍,在瞬間穿破蒼穹,刺向冥臺。
陸冬河的身體被切成兩半。
然后是一道火光,燒毀了冰冷恐怖的冥臺!
然后是熊熊烈焰,崩碎了世間正道的眼光!
妖刀破空而至,插在冥臺龜裂的地面上。
人們殺死了陸冬河。
卻放出了浴火重生的鳳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