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幾位？”小二笑容滿面的迎上前，并屈身為幾人引路。

來人就是阮千姿一行，幾人出了聚賢樓準備來這八寶鮮樓嘗一下它的“鮮”，由皇帝請客。

“給我們準備視野開闊的地方。”

賈海極為有眼色上前跟小二吩咐，并掏出銀兩慢慢壓在小二手心，暗示道。

“幾位客官，里面請！”

阮千姿跟在后邊，見這八寶鮮樓倒是不錯，里面人流如織，跑堂的腿腳利落，于是她笑道：“不知這家味道如何？”

“小姐，您這話可問到點子上了，咱們這里的飯菜，全部用特殊的高湯處理入味，鮮味自是別無二家，保準您吃了下次還想再來。”

付誠訣還沒回答，前面帶路的小二倒是先說了話。

不過阮千姿與付誠訣也沒生氣，反而興致勃勃地詢問。

“那你們的招牌菜是什么？”

“八寶蛇珍，八寶玲瓏，八寶鷹舞以及八寶鮮湯。”小二已經將人領到了一個臨窗的地方，麻利地將肩膀上的帕子拿下擦了擦桌子，“客官您坐，等著小的一一給您介紹。”

小二這態度倒是著實喜人，阮千姿也就有了幾分興致。

付誠訣眉眼溫和，矜貴自持，他往阮千姿那邊一看，心下就已明白阮千姿對這里應該很是滿意。

幾人卻沒有立即入座，賈海仔細地從懷里掏出一張潔白的帕子，然后連桌凳細致的擦干凈了，這才重又在懷中掏出一帕，在小二驚訝的目光中鋪在了凳子上。

“公子，您坐。”

付誠訣這才一收衣袂，在賈海擦好的凳子上坐了下來。

“小二，先把你們那招牌菜上上來，再來點涼菜，”阮千姿一頓，瞥了眼付誠訣，“這位公子呢？”

付誠訣笑著搖了搖頭，眼中有一閃而過的寵溺，卻讓他的面容更加的柔和。

“我沒什么忌口。”

賈海在旁邊剛剛要張開的嘴聞言識趣的閉上，然后又神奇地自懷里掏出一方白帕，用油紙裹著，再里面是黃色的綢緞，旁邊的小二見狀臉上一白，立馬恭敬地低下了頭。

看來，因著賈海手里那綢緞顏色，小二已經隱約明白了來人的身份，大概就是皇族。

“就沒有什么特別想吃的？”

阮千姿翠玉色的簪子切割了日光，讓她的臉色更加的晶瑩剔透，不過她神色倒是有些遺憾。

“那……來一杯茶吧。”

付誠訣沒有錯過阮千姿眼中的遺憾，他默想了片刻，笑著向小二溫聲道。

“是……是是！小的這就去拿！”

說著，小二慌里慌張的甚至差點跌了個跟頭，轉身又差點撞了人，然后頭也不回地下了樓。

“哈哈，你嚇到別人了！”

阮千姿扭頭一見小二的囧樣，低頭幸災樂禍的笑了，付誠訣視線掃過賈海手里的黃色錦緞，無奈的搖了搖頭。

“你們先下去吧。”

付誠訣擺了擺手，二樓風景很是開闊，遠處的云山暮靄，近處的小橋涼亭，垂柳依依，很是迷人。

付誠訣一身白衣，頭戴玉冠，溫文爾雅的笑容，如果不看這人的身份，真真兒地稱得上是“公子世無雙”。

“為何如此看我？”

樓上很快只有付誠訣與阮千姿兩人，安靜了很多，夏日的風不算涼爽，但是因著不遠處的垂柳，卻帶來了一絲的綠意，少有的讓人心曠神怡。

“自然是因為公子面貌俊美，真乃世間少有。”阮千姿笑答。

付誠訣聞言，神色微愣，然后低頭微微一笑，溫和的眉眼間有一種不可言說的喜悅，細細碎碎，淺淡而從容。

很快送上來了一壺茶，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身后跟著小二，約莫著是這八寶鮮樓的掌柜，可他還沒上得樓來，賈海就半途將人給攔下了。

“皇上，今兒風大，老奴給您將窗子關小一點吧？”賈海面帶擔憂，輕聲地跟付誠訣商量，

“你先下去。”

付誠訣神色柔和，卻也只是隨意的擺了擺手，然后等賈海將茶具一一擺在桌上后緩聲道。

“是。”賈海雖然面色擔憂，卻也不敢違抗付誠訣的命令。

待人都下去了，付誠訣從茶盤內拿出茶杯，優雅地移放在阮千姿面前，他嘴角掛笑，溫潤如玉，然后右手執壺，左手掩袖，慢慢地將水注滿了八分。

“嘗嘗。”

阮千姿一口喝盡。

“味道如何？”付誠訣面色不變，緩緩地問。

“不如何，只不過咱們是否應該將這窗子關上？窗外景色雖美，卻也不能夏日貪涼，你說是嗎？”

阮千姿說著，卻也不等付誠訣的回答，她起身走到了窗邊，外面景色依然不錯，在這繁華的街頭人流如織，阮千姿卻嘆了口氣。

“付誠訣，這是你的江山。”

付誠訣將杯中之茶飲盡，茶杯與桌面碰觸，發出輕微的聲響。

“嗯。”

“當年你是如何下定決心來統一萬央國的？”阮千姿繼續問道。

付誠訣緩緩回答：“因為我是一個君王。”

“這萬里的江山，如何能夠做到如臂使指，能夠上行下效？”

慢慢將窗子關上一扇，付誠訣卻已起了身，靜靜地站在阮千姿的身邊，他按住阮千姿關窗的手，神色溫柔。

“你在意的一直是墨鴉教。”付誠訣感嘆，他眸色深沉，笑容卻依然帶著暖意，一身的錦衣如華如雪。

“其實我一直都在思考一個問題，在這泱泱大國，你會如何容忍墨鴉教的存在，又能夠容忍到幾時？”

杏黃的衣衫層層疊疊，藕荷的下擺蜿蜒出一圈圈的漣漪，阮千姿放開了抓著窗棱的手，獨留下上面那蒼白修長的手指。

付誠訣笑了笑。

“朕這一輩子，大概都要與天抗爭。”

阮千姿細細聽著，并不答話。

“或許哪一天，我撐不過一個寒冷的冬季就此離開人世，那么無論是墨鴉教還是赤丹，亦或者是西北川……”付誠訣看著阮千姿的眼睛，“都不如我目之所及的人。”

“那些為你生兒育女的女子，確實應該珍惜她們。”

“是啊，以一個皇帝的身份，我又能為自己選擇什么？”付誠訣將關上的窗戶徐徐打開，臉上的表情平靜而又憂傷，“只不過能夠這一刻將窗子打開，能夠看到我不能到達的地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