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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落日

阮暉那次在教學樓路上攔住鐘曉鈞,心里盤算過兩種結果:要么,他沒能按她的預想走,那至少在他心里投下一顆石子,讓他不那么平靜;要么,更理想些,他們能就此說開,算得上朋友。現實卻像故意捉弄人,不偏不倚,給了個平局——她的那點“策略”,既沒激起浪花,也沒能讓關系更進一步,就那么懸在了半空。

但這之后,回到教室,阮暉只要瞥見鐘曉鈞的身影,心里就沒來由地緊一下。她像個憋著勁兒的運動員,想贏下這場沒有裁判的較量,可同時又隱隱發怵,怕真把兩人之間那點脆弱的同學關系徹底推向無可挽回的境地。

那份說不清道不明的焦灼在她心里盤旋,找不到出口,幸好趙珉珂時不時會找她說說話,那些輕松的、不著邊際的閑聊,像在她緊繃的心弦上輕輕撥了一下,讓她暫時能從對鐘曉鈞的過度關注中挪開些注意力,不至于徹底陷進對自己“魅力”或“手腕”的懷疑里去。

鐘曉鈞這個人,除了上下課和午休,幾乎不在教室里多待一秒。鈴聲一響,他就匯入食堂的人潮,不多時便又消失。若碰上林愷不回家吃飯,兩人會搭個伴;不然,鐘曉鈞就一個人,找個角落,安靜吃完。

以前,趙珉珂和鐘曉鈞還沒鬧僵那會兒,阮暉偶爾也會湊過去,跟他們一起說說笑笑。可現在,她總覺得心里橫著點什么,不自在,也不敢再像從前那樣主動湊到鐘曉鈞身邊,好像他每一次不經意的疏離,都在無聲地提醒她兩人之間那點微妙的距離。

午休時的食堂,依舊是趙珉珂他們那個小圈子的天下。幾個男生——卓韜、鄧逸、凌樺、劉梓健——隨意組合,飯菜一扒拉,就開始天南海北地神侃,笑聲不斷,整個食堂似乎都被他們的活力點亮了。

相比之下,牧云和鐘曉鈞,則更像是兩顆各自運行的、略顯孤單的星。直到那天,一群外校來訪的學生像潮水般涌進了本就擁擠的食堂,才偶然將他們兩人的軌跡短暫地交匯了一下。

牧云照例在食堂一個相對安靜的角落慢慢吃著她的午飯。她對面兩個座位上的女生剛好吃完離開,空位還沒來得及被其他人占上。鐘曉鈞端著餐盤,在水泄不通的桌椅間搜尋了半天,幾乎找不到一個下腳的地方。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牧云對面那個空位上。

他端著餐盤走過去時,路過阮暉和她幾個女伴那桌,能感覺到幾道不太舒服的視線黏在自己背上。他沒回頭,也懶得去分辨那目光里的意味,徑直走了過去。

鐘曉鈞在牧云對面坐下時,牧云只是眼皮也沒抬一下,極其細微地將自己的餐盤往里挪了不足一公分,幾乎看不出動作。最近這段日子,她經歷的事情不少,腦子里也總像有個小小的警探在不停地分析、歸類、存檔,那些曾經讓她心里起過波瀾的念頭,早就被她自己摁了下去,熄得干干凈凈。所以,對面坐下的是鐘曉鈞,對她而言,和坐下任何一個不認識的同學,沒什么本質區別。她只是出于最基本的禮貌,為后來者騰出了一點桌面空間,臉上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牧云這番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舉動,在她自己看來再尋常不過,卻被不遠處一直留意著這邊的阮暉,品出了不同的微妙味道。她腦子里“嗡”的一下,閃過一個念頭:“難道……牧云心里,早就給鐘曉鈞留了位置?天,我怎么就沒往這方面想過?”她飛快地回憶起之前牧云因為手機視頻的事和卓韜鬧不愉快,還有她對鐘曉鈞那種不遠不近、卻也從不排斥的態度……阮暉覺得自己簡直是后知后覺。現在,牧云這不動聲色的“體貼”,鐘曉鈞那仿佛熟門熟路坐下的自然,在她眼里,都像是某種心照不宣的默契。阮暉心里忍不住嘀咕:這兩個人,該不會……背地里,早就在一起了吧?

食堂里鐘曉鈞和牧云那一桌偶然的“共餐”,像一根細小的刺,扎進了阮暉的心里。她和鐘曉鈞之間那些若有若無的互動、那些校園里捕風捉影的流言,與此刻她眼中牧云和鐘曉鈞之間那種不經意的“默契”一對照,阮暉忽然覺得自己像個不合時宜的局外人,滑稽地被卷入一場她并不真正明白的戲碼,還無端承受著旁人的誤解甚至隱約的嘲諷。

之后好幾天,午休時,只要阮暉一坐在教室里,腦子里就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食堂那一幕。趙珉珂在她旁邊說了幾句話,她都沒太聽清,直到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才像剛從水底掙扎著浮上來一樣,有些茫然地“啊?”了一聲。

“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趙珉珂看著她,嘴角帶著他慣常的那種略帶戲謔的笑意,但眼神里卻有幾分了然和……不易察覺的寬容。阮暉只是含糊地“嗯嗯”了兩聲,機械性地點著頭,思緒卻還纏繞在那團解不開的猜疑里。趙珉珂也沒再追問,只是換了個輕松的話題,不著痕跡地將她的注意力引開。

但——牧云與鐘曉鈞確實友誼不一般。

這天下午,在每個人鐘愛的體育課前,只見兩人還笑哈哈地在儲物柜旁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話,氣氛十分和諧。

“……其實那天,你算是我們班的‘定海神針’了,”牧云睜大著眼睛說道,“雖然最后沒贏,但大家都盡力了。你不用太往心里去。”

鐘曉鈞抬眼看著她,他的校服總是洗得干干凈凈,一絲不茍,此刻逆著光,臉上絨毛都清晰可見。他不由得露出一絲微笑,是那種發自內心的、不帶任何雜質的:“謝謝你,牧云。你好像總能看到別人忽略掉的一些東西。”他的話簡單,眼神卻很真誠。

牧云也回以一個淺淡的笑容,輕輕揮了手,像是要拂去什么不重要的塵埃。“說起來,你成績好,其實你還是更擅長文化課,而不是體育課吧。”

鐘曉鈞不自覺地又笑了笑,心里對牧云那種坦蕩明快的印象又加深了幾分。他不是沒察覺到阮暉看自己時那種……怎么說呢,總帶著點探究和不自在,像是隔著一層什么。而牧云,就是這樣,直接,磊落,不繞彎子。這種相處的感覺,讓他覺得舒服。

阮暉自然不知道這些。她只是一遍遍回放著自己“觀察”到的那一幕,再對比著鐘曉鈞對自己一貫的疏離,心里那點說不清是失落還是不甘的情緒,像野草一樣瘋長,甚至生出了一點小小的、自己跟自己較勁的“叛逆”來。

那天放學,她一個人默默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不知怎么的,眼淚就毫無征兆地掉了下來。細密的淚珠掛在眼睫上,模糊了眼前的景象,也折射出她心底那些翻騰的、自己也理不清的念頭——有點委屈,有點不服氣,還有點……被忽視的挫敗感。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趙珉珂快走幾步追了上來,看到她泛紅的眼圈,立刻關切地問:“怎么了?誰欺負你了?跟我說,別一個人憋在心里,多難受。”

趙珉珂這句直接的關心,像一根針,輕輕戳破了阮暉強撐著的情緒。她再也忍不住,哽咽著,斷斷續續地把這幾天心里的委屈和困惑都倒了出來:“……明明……明明我和鐘曉鈞什么都沒有,可班里那些人……就老是瞎傳,說我們倆……我怎么解釋都沒用……”

趙珉珂安靜地聽著,他大概只當是小女生被人誤解了,在意旁人的眼光,卻沒能完全聽出她話語里那份更深層的、關于鐘曉鈞本人態度的失落。阮暉自然也不會說出口,她曾經那么努力地想靠近鐘曉鈞,想讓他看到自己,可他卻總像隔著一層玻璃,客氣,卻也疏遠。最讓她生氣的,就是牧云倒和他輕易地和他在一起,自然地交談,而自己明明被拒,流言蜚語卻把她預設成了一個不討喜的、自作多情的“反派角色”。

“別往心里去。”趙珉珂等她情緒稍稍平復了些,才開口,聲音帶著一種超出年齡的沉穩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決心,“這種事,越解釋越亂。放心,總有辦法讓他們知道真相的。”他這話,像是在安慰阮暉,也像是在對自己說什么。留意到鐘曉鈞對這一切似乎真的毫不在意,甚至可以說是“無動于衷”時,趙珉珂心底那份替阮暉不平的情緒,便悄然滋生出一股說不清是好勝還是想要“點撥”一下對方的念頭。

送阮暉到家門口,看著她進了院子,趙珉珂沒有像往常一樣直接回家,而是拐了個彎,徑直去了卓韜家。有些計劃,他覺得需要跟卓韜商量一下。

卓韜聽完趙珉珂略帶興奮又夾雜著幾分算計的“提議”后,臉上露出了明顯的猶豫和困惑:“這樣做……真的能讓老師相信嗎?萬一……把事情鬧大了怎么辦?”他總覺得這計劃聽起來有點懸。

趙珉珂卻顯得胸有成竹,他拍了拍卓韜的肩膀,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自信,眼底甚至閃過一絲狡黠的光:“放心,老師對這些事還是挺在意的。他總是希望用這些小事教訓大家,維持班級的紀律。”卓韜看著趙珉珂那副“一切盡在掌握”的樣子,再想到阮暉最近確實情緒不高,心里也為她著急。想著既然他們都把鐘曉鈞視為眼中釘,一股戾氣浮上心頭:“行,我跟你一起。”雖然答應了,但他心里對這個聽起來既巧妙又似乎有點“不地道”的計劃,還是感到一點良心的不安——真要讓鐘曉鈞因為這件事名譽受損嗎?

趙珉珂和卓韜靜靜觀察,雖外表風平浪靜,心中卻暗潮涌動。校園里一如既往的日常,走讀的節奏井然有序——上課的上課,布置的作業也如期交。阮暉與鐘曉鈞的相處仿佛也重新劃定了邊界,她對他的距離感明顯了,對話中多了幾分刻意保持的正式感,盡管這種改變背后隱隱透出一股戒備。鐘曉鈞似乎并不介意這微妙的氣氛轉變,對這份新的客觀關系無動于衷。

這天對趙珉珂來說,有了個意外的轉折。他發現了一個小詭計的機會——鐘曉鈞和阮暉不約而同擁有著一模一樣的深紅色的課堂筆記薄。這一發現讓他心中生出了個狡猾的計劃:利用這一細節來制造一點小麻煩。于是,在校園的寧靜下午,沒人注意時,他偷偷地把鐘曉鈞的筆記本藏了起來,而將阮暉的本子塞到了鐘曉鈞的書堆之中。

趙珉珂腦海中已經開始幻想著接下來會發生的場景:鐘曉鈞發現筆記本換成了阮暉的,第二天必定會去找她詢問。他預料著這一幕將會讓鐘曉鈞如何尷尬,心中不禁預期著校園生活即將掀起的波瀾。對他而言,這不僅僅是一場戲劇,更是一次機會,讓他窺探鐘曉鈞在壓力下的反應。

這個周五的下午與往常一樣,悠然自得。最后一節體育課結束,整個校園都像是被注入了歡快的活力。四點半的放學鈴聲準時敲響,同學們像出籠的小鳥,紛紛收拾起球拍、課本和汗濕的運動服,迫不及待地奔向校門,期待著周末的輕松時刻。高老師還在講臺上不厭其煩地強調著周末作業的重要性,但他的話音剛落,教室的門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樣自動開啟,一個個身影便迫不及待地涌了出去。

阮暉像往常一樣,手腳麻利地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和趙珉珂一前一后走出了教室。鐘曉鈞總是習慣慢半拍,等大部分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才開始不慌不忙地整理桌面。

然而,就在他拿起桌面上那摞書本,準備塞進書包時,目光不經意地掃過其中一本筆記本的扉頁,上面一個熟悉的名字讓他微微一怔——阮暉。一絲困惑迅速掠過他的臉龐。他皺了皺眉,站起身,快步走到窗邊,目光穿過空蕩的走廊,準確地捕捉到了樓下正并肩往校門口走去的兩個身影。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揚聲喊道:“阮暉——等等!”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

趙珉珂在一旁觀景,嘴角的笑幾不可察地泛起,心底的好戲早已在他的腦海里上演,現在只不過是等待真實版的揭幕。

鐘曉鈞沒有耽擱,幾乎是跑著下了樓,緊張地向阮暉遞出了筆記本。阮暉愣了一下,然后接過筆記本,一副驚訝交加的表情。“這筆記本怎么在你這兒?”她問。鐘曉鈞輕輕擺手,盡力保持坦然:“不清楚,剛翻到的。”阮暉眉頭略顯緊蹙,但轉瞬間,她把自己裝扮成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明白了,謝了。”隨著這簡短的交流,她機械地收回了筆記本,轉身便和趙珉珂一起轉身離開。

在她不時地回過頭依然困惑地望著鐘曉鈞的背影時,鐘曉鈞只是默默地返回空蕩的教室,雖然心里有著各種猜測和疑惑,但卻不知道:自己匆忙得忘記問阮暉一件同等重要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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