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很痛！小雀覺得自己自有意識以來，就從沒有這般的痛過。皮質的鞭子，狠狠的甩在自己的身上，繞過前胸，沉甸甸的打在后背。小雀想，那鞭子一定浸過火油，約摸還灌了鉛，這樣打在人的身上才會這邊火燒一樣的痛！

啊！！

小雀原本不想叫的，可是，實在是疼！方丈也不好受吧，小雀原不想再讓方丈多擔一份心的，可顯然她高估了自己。

“都說出家人慈悲為懷，緬懷天下，怎么，看著這樣一個可愛的女子，遭受如此的酷刑，大師，你當真無動于衷？”

隔著一根根木樁，方丈看著牢房里面的小雀一聲聲的慘叫，渾濁的眼里滿是焦慮與糾結。若這痛落在他的身上還好，可這痛，并沒有落在他的身上，而是落在了那個一直都甚是天真不知愁苦的小雀身上。

“住手住手！”方丈有些顫抖的喊，言語里早已失了往日的平靜。

楚影鴻抬手示意，一直不停抽打的鞭子終于停下。

“怎么，大師可是愿意說了？”楚影鴻甚是好奇的看著眼前這個略顯狼狽的和尚。這便是很多人口中的高僧？也有七情六欲，也有悲痛哀憫的嘛，與普通人也沒有太大的區別，還以為他有多特別呢！

老方丈看著那鞭子終于停下，深吸了一口氣，雙手合十，神色淡然。“萬物皆有靈，有靈即為瑰寶，每個人都是瑰寶！”

楚影鴻的臉色甚是難看，“老頭你是在耍我嗎？”

楚影鴻揪起方丈的衣襟，一個甩手便把方丈扔到了門口。

感覺到鞭子停下，小雀迷迷糊糊張開眼睛，覺得眼前一片模糊，不遠處的那一抹微弱的燭火搖搖晃晃的分作了好幾朵，也不知哪一簇火焰才是真的。她晃了晃腦袋，努力看清眼前的事物。一張方桌，四把長凳，一盞油燈，墻上還掛著各式各樣的刑具。左右兩邊的墻上還各自有著兩個燈座，也放了兩盞油燈。她模模糊糊的看，迷迷糊糊的想，覺得自己大抵再沒有機會看到她甚是喜歡的陽光了。

她仰著頭，看了看房頂，昏暗的視線里只有說不出的顏色，那是泥土最為真實的色彩。這時她才悠悠的覺得，原來這就是戲文里所說的地牢了。

啞女從未想過暗影閣的審訊手段這樣狠辣，雖說她早有心理準備，身為刺客，手段就絕不可能柔和，可便就是在心中想了千遍，沒有親眼見到便不會真切的感受到。她呆愣愣的看著腳邊那個熟悉的身影，原本代表慈祥博愛的黃色，已然臟的不成樣子，其上的泥土和血跡，把一件僧袍分割成斑駁的花色。

啞女不自覺的蹲下身體，手顫抖的不確定的覆上老方丈的臂膀，眼淚就那樣突如其來的順著臉頰滑下。她木然的轉過臉，帶著為些許的疑惑和不敢相信，一雙眼就那樣看著這個自己每日都守候的人，像是想要他的解釋。

楚影鴻怎么都沒有想到啞女會下到地牢里來，他看著那一雙滿是悲痛、失望、懷疑的眼睛，心里的煩躁瞬間奔涌而上，淹沒自己。

“誰讓你下來的！不是說過沒有我的允許你絕不準進來這里的嗎！鬼影，拖她出去！”

楚影鴻之所以下令不讓啞女進入地牢，就是不愿她看到這樣殘忍的景象，畢竟，在他們這一行里，像啞女這樣干凈悲憫的靈魂甚是少見。所以他才只是把她留在身邊當作護衛，而不愿她去執行任務，污了那雙手，也污了那顆心。

但，終究還是讓她看到了這樣黑暗的一面！楚影鴻想，已經被污了心靈的她，也不知自己還能留她多久？當啞女不再是啞女，或許用不了多久，他便會把她丟棄了罷。

鬼影從里面的那間牢房里出來，啞女的眼睛就那樣直直的望過去，看見刑架上更為悲慘的小雀。

楚影鴻看到啞女神色不對，轉過臉，這才發現原來鬼影不在自己身邊，而是在里間。他順著啞女的目光看到鮮血淋漓的小雀，無趣的撇撇嘴，還真是嬌弱，不過幾鞭子下去就已然成了這副摸樣，那之后的有些手段還讓他怎樣用？

鬼影來到啞女身邊，要把她帶出去，啞女卻默默地站起身來，緩緩地抽出手里的劍。

楚影鴻皺眉，明了她是為了里面的人而生氣。

“你這是作何？是要與我動武嗎？入得這一行你便該明白，我們這群人活在黑暗里，什么兇狠的手段做不來？而今你便是見都見不得嗎？那你還是趁早離開暗影閣為好，我們閣里可養不得這樣無用的人！”

啞女的眼銳利的望著楚影鴻，往日平靜的眸子里滿是兇狠。啞女想起這些年里這里那些有進無出的人，窮兇極惡也好，善良無辜也好，她想，是不是他們便就是這樣度過了自己一生之中最后的時光？生命明明那樣珍貴，卻又偏偏命賤如螻蟻！當真是諷刺！

啞女看著甚是凄慘的小雀，低垂的頭，連著凌亂的發，掩蓋了小雀的臉，啞女根本看不清楚小雀的臉。但，卻也明白，小雀的情況甚是糟糕。她的眼里頭一次的出現了怨恨！

楚影鴻很討厭啞女現在的神色，就像是自己十分喜愛的東西有一天突然不聽自己使喚，同自己抗爭一樣。他看著往日順從自己的啞女，那雙自己喜歡的黑白分明且又安靜的不起波瀾的眸子里，有著絲絲縷縷的悲痛與悔恨，還有著些許的怨恨。他覺得心里有一股火再燒，越來越旺！

楚影鴻緩步逼近啞女，伸出他那結著厚厚的繭的骨節分明的大手，用力的捏著啞女的下顎。

“你以為你是誰，現今在跟誰對峙？我很不喜歡你現在的表情，你最好把它收起來，否則我不介意把你這雙還算漂亮的眼睛毀掉。”

啞女手中的劍被她握的甚緊，關節泛著白，指尖微微的顫。她看見鬼影甚是擔憂的眼神，閉了閉眼，再次張開，眼里又是一片平靜，不過平靜之下卻是誰都看不到的波瀾。

楚影鴻心中的火卻并未因啞女的平靜而平復，反而是燒的更旺，他煩躁的甩開啞女，不知為何心情就是無法平復，總覺得自己像是......他也說不出什么，只是煩躁的要死，心里隱隱的有些不安，甚是不快！

直到后來他才明白，那時的煩躁只不過是他因為將要失去某些重要的東西而感到不安！

可惜啊，當時他并不明白，只會任性的用另一種形式宣泄著自己的煩躁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