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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她絕望的看向蕭問鼎,苦笑道“其實,你根本沒必要這么著急。”

蕭問鼎只是冷冷看著他。

袁夢婕身形突然一晃,蕭凌還在出神,手里的刀已經深深刺透了她的身體,殷紅的血從刀刃滴滴答答往下流淌,蕭凌看著手里的刀才回過神反應到她已經自己撲到了刀上。

蕭凌看著自己手上順著刀刃沾上的斑駁血液,腦海里空空一片,什么也想不起來,什么也來不及想。

“袁夢婕!”

突然有人大喊了一聲,然后飛快跑過來,扶住袁夢婕向后癱倒的身體。

那人俯身彎下腰,袁夢婕半躺在他懷里。

你恨我么?

袁夢婕恍惚中看見孫亦徹,伸出手想摸摸他的臉。低聲問道。

孫亦徹跟葉詩語在公園看見袁夢婕隨手夾在詩集里忘了的化驗單,猶如受到了晴天霹靂。

“快給她打電話問問。”葉詩語提醒道。

“對,對……”孫亦徹從突然的打擊中緩過神來,哆哆嗦嗦拿出手機撥了電話。

袁夢婕在蕭問鼎辦公室的門口聽見電話響,匆忙之間隨手一按把電話扔回包里,那電話卻通了話在包里把他們的字字句句都鏈接到了孫亦徹的聽筒。

孫亦徹接通了電話,喂了半天也沒聽見她說話,正要掛斷,卻聽見一個男人陰沉的一句“殺了她!”,他嚇了一跳,趕緊仔細聽下去,然后,他聽見了蕭凌的聲音。

他暗叫了一聲不好,拉著葉詩語直奔蕭問鼎的公司,兩個人不顧阻攔直沖進大門,正看見袁夢婕縱深撲向蕭凌手里的刀,孫亦徹情急之下大叫了一聲“袁夢婕!”飛奔到她身邊,扶住她傾倒的身體。

你恨我么?

袁夢婕恍惚中看見孫亦徹,伸出手想摸摸他的臉。低聲問道。

孫亦徹搖了搖頭,袁夢婕看見他眼里憂郁的,遮不住的憂傷,黯淡的眼神再也沒有從前的痕跡。

“對不起。”她呼吸艱難的喘著氣。

孫亦徹眼里的淚珠泫然欲滴此刻聽見她的道歉忍不住顆顆掉落下來。

“你會原諒我么。”袁夢婕小聲問。

孫亦徹看她的眼神越來越萎靡,哭著說“你沒錯,我們都沒錯。你堅持一下,我這就送你去醫院。”

袁夢婕微微閉著眼睛,搖搖頭,凄苦的慘笑道“我本來……也沒多少日子了……今天死了或者明天死了,對我來說有什么區別呢。”

孫亦徹聽她這么說,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只是抱著她輕輕啜泣。

“我想……跟他說兩句話……”她失魂的眼神落在蕭凌身上,孫亦徹點點頭退到一邊,蕭凌走過來接手抱著她。

她輕輕張開沒有血色的嘴唇,“我今天來這……其實是想告訴你一件事……一會你打開我的包就知道了。”

蕭凌點點頭,她接著說“這些日子,很謝謝你,”她知足的笑了,像染著嫣紅的雪蓮,“你還記得……那次走廊轉角……我匆匆不小心撞到了你嗎……我想你知道……那是我最美好的一次相遇……”

燈紅酒綠的浮躁城市,世界仿佛降了溫,袁夢婕沒有再說話,世界都安靜了,只有沉沉的嘆息在一遍遍回憶每一個傷痛的角落。

蕭凌抱著她,淚水撲簌簌從臉上掉在被血滲透了的她的身上,她帶著滿足的笑容在她心愛的卻也許并不愛她的那個人懷里閉上了眼睛。

她終于可以不用再痛苦再被折磨下去了。

蕭凌抹了抹眼淚,翻開她的包,找到里面一張略微褶皺了的紙單,他的心猛地跳動了下,透過淚眼看見紙單上寫著“懷孕”。他想起那個被酒精麻醉的夜晚,想起除夕那天自己發現她沒有吃下去的藥,她沒有吃下去理由只有一個,她看見那藥的說明寫著“孕婦禁用”的字樣。

蕭凌咧咧嘴,只有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卻哭不出聲音,他低下頭看見她安穩的睡在血泊中,只有悲哀兩個字印刻在她沒有呼吸的身上。

你看這可憐的人!

蕭凌大吼了一聲,突然起身跑出門,那張紙單被他緊緊攥著,誰也不知道里面寫了什么。

葉詩語被他嚇得有些害怕,抓著孫亦徹的胳膊,輕輕在他耳邊說,“他瘋了……”

“咱們走吧。”孫亦徹談了口氣。一轉頭看見蕭問鼎冷冷的旁觀著,不由得嚇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事情不會就這么結束。然而蕭問鼎并沒有去攔住他們。

……

他們穿著黑色的衣服,打著黑色的傘,雨簾中,他們的表情都那么肅穆,哀傷。

孫亦徹看見碑前一束紫色的玫瑰在雨中飄搖,石碑上的女孩慘淡的微笑目光正好似欣慰的落在那束玫瑰上。

“是他來過了。”葉詩語說。

孫亦徹點點頭。

他們的背影留在那風中晃動花瓣的雨幕里,不遠處還有另一座冰涼的石碑等著他們……

孫亦徹走進惠安小區,看見高層樓下停著一排警車,心里有些奇怪。

他正要按門鈴,大門咔一下就打開了,陳遠新雙手鎖著手銬,兩名警察一左一右押著他。

他看見孫亦徹在這,愣了一下,對身邊的警察說“我有幾句話想跟他說。”

警察打量了孫亦徹一眼,靜靜守在旁邊,陳遠新會意道了聲謝,回身對不明所以的孫亦徹低聲說“我輸了……”

“什么?”孫亦徹傻住了,腦袋嗡一聲。

“我以為在后面偷偷找到證據就能扳倒他,可是我錯了,在錢和權利面前,他說什么是證據,什么就是證據,他說不是,那就不是。我沒想到,我費心計劃了這么久,最后反倒被他害了。”

“沒有辦法了么?”孫亦徹強忍著,抱著一絲希望問他。

他只是黯然的搖搖頭。

“你父親的事,我想我們都無能為力了,你也看到了我的結果,錢和權利,才是王法,你沒有,就什么都不是,只能聽任安排,這就是命。我聽說,袁夢婕死的時候你也在,你媽就快出獄了,等她出來后,我勸你離開這里吧,他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孫亦徹呆立在他面前,沒有出聲,陳遠新轉身跟著警察走向停在那里的警車,一個替罪羊要出來了,又會有一個新的替罪羊進去。

“對了,”陳遠新突然回神對他說,“我妹妹他們母女,拜托你盡量照顧一下。”

“你……妹妹?”孫亦徹奇道。

陳遠新微微一笑“她叫陳倩文,她女兒,叫葉詩語。我會插手這件事,因為那個事件里,去世的是我妹夫。”

孫亦徹看著他被推上車,正義的警鈴跟引擎發出刺耳的聲音,越走越遠。

……

新城監獄門口,孫亦徹穿著一身黑色,胳膊上別著寫著“孝”字的黑布。

梁代蓉走出大門,陰沉的陽光在天上也有些灼眼。

她看見孫亦徹他們幾個在門前等著她,不由得喜上眉梢,加快了腳步,她終于卸下了沉重的鐐銬,步伐輕快了許多。

她走到他們面前,察覺出氣氛有些古怪,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喜悅,每個人臉上都仿佛有些心事。

她四處掃了一眼,問孫亦徹“你爸爸怎么沒來?”

孫亦徹低下頭,很久沒有回話。

“你說話呀!”梁代蓉感覺到了什么,大聲質問他。

她的目光掃到孫亦徹衣袖上驚悚的孝字,心里一驚。

孫亦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梁婧怡哽咽道“姑媽,姑父他在工地出事故,去世了!”說完嗚嗚的哭出來,梁代輝在一旁安慰她。

梁代蓉驚聞噩耗雙眼一翻,昏厥過去。

只有孫亦徹和葉詩語心里清楚,孫建業的意外跟蕭問鼎絕對逃不了干系,可他們下手干凈又利落,縱使有痕跡留下,又有什么用呢?陳遠新就是例子,他說的對,錢和權利就是王法,你沒有,那就什么都不是,只能任人宰割。

轉眼七月,風斜燕暖。

“下個生日,你還會陪我過么?”我在車站前拉住他拿行李的手,昨天他留下來陪我過了十八歲生日,今天,他揣著紅色的車票,將要離開這座城市。

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這就成了彼此的最后一面,也許一個轉身,那對你最重要的人,就再也不會出現在你的世界里,而你那時都不曾想過再認真溫存一遍他即將失去的模樣。

我才知道所謂分離是這樣一種惆悵。

他點點頭,“會的,我答應過你,以后每個生日都陪你過,等你下個生日,我的書就寫好了,我送給你當生日禮物。”

“你別騙我。”我含著眼淚,緊緊抓住他的手,好像他這一去把我的心也帶空了。

他低下頭,淺淺吻在我的嘴唇。

終于是不能再等了,他的手離開我的手心,向我微微一笑,揮了兩下,轉身進了站臺。

我癡癡望著他消失的身影,淚水肆意在臉上念起了詩句:

機場比婚禮現場見證了更多真摯的接吻,

醫院比教堂聆聽了更多真誠的禱告……

我一直呆呆的站到日光西下,日落的余暉見證著一列又一列從這開進來或者從這開出去的車。就像這一生,有的人慢慢出現在你的生活里,也有人從你的生活中離開。

早起的陽光依舊溫暖,我還會習慣的轉過身想叫你起來曬太陽,可是轉身停住沉默,居然你不在已經好久我依然沒習慣。

我等了一年,沒有他的音訊,他答應的小說也沒有成為我的生日禮物。

又一年。

再見到他,已經是三年后的夏天了。七月二十三號時鐘滴答到了半夜,我在靜靜的房子里隨著清楚的心跳等到秒針跳動到零點零了刻,“以后每年都有我給你過生日,肯定不會忘。”,他那時的表情和聲音深深在我心里,而他卻始終沒有出現。黃色的氣泡也許能不讓我不這么沉湎于他的影子。我踉踉蹌蹌癱倒在床上,沒過多久就沉沉的睡去。夢里他的臉還是那樣微微的笑著,還是那樣帶著一絲憂郁,還是那樣仿佛有著心事,他遠遠看見我,微微笑了笑,我也笑了,向他跑去,卻突然不見了他的身影,我驚恐的環顧四周,大聲呼喊他的名字……

第二天醒來,手機屏幕上的二十多個未接來電,從十一點多一直到三點,都是梁婧怡打來的。我急忙撥了回去,這么晚一直給我打電話,一定發生了什么。

喂?

我聽見她沙啞的聲音。

怎么了?我問。

你,快過來吧,出事了……她沙啞著,我聽見她低沉的聲音帶著哭腔,直到她說完,我的腦袋轟的一下,昨晚的酒好像一瞬間上涌到頭上,我的心猛的抽痛,握著冰涼的電話。

你說什么?我又問了一遍,好像如果再追問一句她就不會這么說了。結果,她依然用沙啞的哭聲跟我說,他死了。

我放下電話跑進衛生間,哇一口吐在馬桶里。

深淵中的惡魔伸出手,將人們拉向黑暗中吞噬,他們或哭或叫或逃,卻只剩支離破碎的絕望和不能余生的眷戀遺憾。

他躺在冷冷的床上,比床還冷的是他的溫度,我穿著一身黑衣服,蓬頭垢面的看著他,他淡然的閉著眼睛,好像參透了青春的炫麗。隨著滋滋的聲音,他的樣子在火爐里化成了灰我知道,他坐上這趟在半路就駛到終點的列車,是為了趕上我的生日,沒想到的是,他用身體擋住的沾了血的書和永別成了他送我的最后一個生日禮物。

又是一個冬天,時間在那一刻停止,安靜的空氣只剩白雪裝飾了世界,陽光灑滿的白色上,路兩旁突兀的樹已經沒有了只屬于秋天的葉。林蔭小路,我拿著一束黃白色的花,走在他墓地的路上。祭奠在我最美的時光里,錯過的那個人。只有風,還在世間飄蕩。

有漫天的煙花為他祭奠,在這一年的歲末,緩緩飄落的雪花把天空染成紫紅色的絲綢,一朵在夜里的云好像他微笑的模樣,我望著遠方四散開來的艷麗,想起他留下的那首詩:

今夜,

吹的是離別的風

你要走,我不能留

街燈幽暗,夜色黃昏

本是漫長、寂寞的路

很快便從這頭到了那頭。

今夜,

吹的是離別的風

你要走,我不能留

你說,別哭你的心會亂

可是

可是我不能夠

用沉默驅散離別的憂愁。

今夜,

吹的是離別的風

你終于,還是走了

我沒有留

你歸途的夢中,藏著我的思念

我的思念,就飄在離別的風里

離別的風里,是淡淡的憂愁。

我揉了揉微濕的眼睛,看見全世界的璀璨,與我無關。

而你,知道我在想你嗎?

你躲在冰涼的石碑后面,什么也不用知道,剩下的我,卻要在痛苦中煎熬。你答應過我的那些事,都風化成回憶的碎片了。只供憂傷。

窗外冰涼的護欄,隔進屋里少許冰涼的陽光,只有一張簡陋的床架在冰涼的水泥地上,我站在空蕩的屋子里,陰暗包圍著空氣,眼前是幾個穿白色大褂的人,我被他們架著,掙扎著,卻怎么也掙不脫。

我緩了緩神,他們終于松開了手,走出了房間。

我坐在床邊,在冷冷的光線里看見床腳貼著卡片,上面寫著“新城精神病醫院,葉詩語,女,18號。”

我揉了揉眼睛,原來一切都在虛幻之中,以為的夢才是現實,那些眼淚和微笑,原來他們從未真正來過。而我才看清真正的世界,原來并不在他們那里。

我失魂落魄的四處張望了一番,床頭的枕邊放著一本書,封面沾著斑駁的血跡,寫著《聽說有你的地方下雨了》,作者卻分明寫著我葉詩語的名字。旁邊行云流水的一首詩:

一世聲名東流水

半盞紅燭淚如花

洞房殘眉妝帶笑

一夜窗外滿城沙

我打開內容第一頁“第一抹陽光穿透云層,城市就在此時蘇醒,送走晚風和霓虹。清早的微涼竟也有些委婉,猶如初遇般略帶羞怯。”……

我翻遍了整本書都沒找到孫亦徹的名字……

(全書完)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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