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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葉詩語眼前的紗布慢慢拆開,她微微睜開眼睛,陽光強烈的晃進視野,她被刺激得又閉上眼睛,反復適應了幾次,終于睜眼看清了眼前伸出的手指。

這世界在她的黑暗中沉睡了幾個月,再一睜眼已經是一片蔥郁。

孫亦徹笑嘻嘻的在她身邊,略顯疲態。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葉詩語憐惜的看著他的臉。

孫亦徹搖搖頭,仔細打量著她的瞳孔,好像比她還要興奮。

“給。”他伸出手把她斜垂下來的頭發別到一邊,葉詩語看見一字夾的綴花在眼前微微晃動。她柳葉樣的細眉和長睫毛下格外晶瑩的眼眸就在陽光下像裊裊花香。

孫建業擦了擦汗,遠遠看著工頭在東一堆西一堆的設備里穿梭,心里像有一股火苗燃燒在紙上。

他干完了活,敲了敲門,聽見幾面傳出一聲“進來。”于是推開門,工頭正坐在簡陋的辦公桌前,看見是他露出意外的神色。

“你有什么事嗎?”工頭問。

“關于三年前……”

工頭聽了開頭就不耐煩的打斷了他“孫建業啊,這事,都要結束了,在有一兩個月,你太太都出獄了,這牢也坐完了,你還提它有什么意義?”

孫建業狠狠盯著他的臉半天沒有說話,工頭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里發怵。

孫建業拍了拍身上的灰,意味深長的說“對你們來說,早就該結束了,可對我來說,該進去的人還沒有進去,他還心安理得的坐在屋里,這件事就不能算完。”

工頭從他的話里聽出了弦外音,額頭滲出了細碎的汗珠,不過他馬上緩過神應付道“那你有什么證據嗎?我也不是警察,你跟我說,我能怎么樣呢?而且……”他話鋒一轉“建業啊,人活在這世界上,說白了不就是為活著奔波嗎,大家都為了生活,無仇無怨的,誰愿意輕易招惹是非?大家都無可奈何。你太太眼看就出獄了,你何必再瑟風波呢,這事就這么過去,就過去了,你要非惹那不能惹的人,說不準還有多少罪要受,值得嗎?”

孫建業聽他說完,淡淡冷笑,意味深長的看著工頭,工頭眼里流過的恐懼被他看在眼里。工頭目光閃躲著,孫建業冷冷抓著他臉上的每個表情,什么也沒說,默默轉身走了。

工頭等他走遠拿起電話。

“喂,蕭董事長,孫建業他……”

“放心吧,他要是有了證據,才不會傻到來你這打草驚蛇,現在他只是開始懷疑你,既然這樣,那我們就讓他僅僅停留在懷疑上。”

“是,明白。”工頭掛掉電話,眼里閃過血紅的殺意。他想起三年前他手里留下的血,淌著罪惡。

掩蓋罪惡的方法,就是不停用新的罪惡去覆蓋之前的罪惡,直到不能回頭。

蕭凌穿著西裝,站在攝影板前,看見袁夢婕披著雪白的婚紗姍姍走來,蒼白的臉靠著淡上的一層脂粉,隱約還能有些血色。

蕭凌被他的驚艷看呆了。

原來一個女孩穿上婚紗可以這么美。

只可惜她生命在這最絢爛的時候……

蕭凌看著她楚楚可憐的模樣,惻隱的心有些酸澀。他在鏡頭前輕輕抱著她,而她穿著圣潔的白紗,目光掠過他冷峻的臉,心里在想:我以為我會跟你結婚的,可最后,你的人和你的心,我都沒得到。對我來說,你的心要灰飛煙滅了,你的人也要灰飛煙滅了。在無盡悲哀的紅塵中,這世間的喘息再也不會有一丁點我來過的痕跡。有一天你會結婚,新娘不是我,我會在宴席的角落,默默祝福你,然后看窗外飄飄揚揚純白的雪花沾染這悲哀世界里喜慶的一抹紅。

學校在一年又一年的離別中,送走一屆屆來來往往的身影。黑板上,孫亦徹寫下了兩個大字——再見!

同學們紛紛把名字圍著那兩字簽了一圈,互相道著珍重。

過不了多久,就會有一批新的人來到這間教室,繼續他們的生活。此刻多一秒的停留對即將告別的他們都是一種珍貴。

黑板上少了兩個名字……

孫亦徹回過頭,背起雙肩包,身后的人忙著收拾日積月累的回憶。黑板上,占據了整個版面的再見仿佛黑夜里突然炙熱的太陽,刺痛著眼睛。

聽不見有人哭,看不見有人笑。最后這天,像以往一樣的平淡。袁夢婕和葉詩語的位置依然空著,書桌里什么也沒留下。

年輕的班導在門口送別她眼看著從稚嫩走向成熟的孩子們,送別是他的常事,但她依然沒有習慣,她用手擋著嘴,殷紅的眼圈來回滾著淚光,囑咐即將四散的他們。

孫亦徹看見袁夢婕的影子站在樓梯轉角。

“你要的東西。”她臉色比以前更加慘白,甚至看不出血色,孫亦徹被她憔悴的樣子嚇了一跳。

他接過一本薄冊子,擔心的問她“你沒事吧?臉色這么不好。”

袁夢婕搖搖頭,苦澀的笑了笑。看著他的眼神好像有無數的話要說。

“蕭凌先走了。”孫亦徹說。

袁夢婕哦了一聲,轉身走下樓梯,孫亦徹看著她的背影,隱隱覺得她今天很反常,他站在樓梯口,呆呆看著她越走越遠。

我們早晨起來往葡萄園去,看看葡萄發芽開花沒有,石榴放蕊沒有,我在那里要將我的愛情給你。多少年后,后頭看看自己的人生,只有平淡的一句想對你說:我很喜歡那天午后的陽光。

他們坐在公園的長椅上,葉詩語在他身邊,享受著夏天的微風,她看見孫亦徹手里薄薄的小冊子。

“拿的什么?”她問。

“我之前的詩集,一直放在文學社,剛跟袁夢婕要回來的。”

葉詩語輕輕翻開,慢慢讀著里面的每一句話,眼前晃過很久很久之前,她獨自在角落里,他突然的出現,然后……

然后她的世界有了眼淚和微笑。

今夜,

吹的是離別的風

你要走,我不能留

街燈幽暗,夜色黃昏

本是漫長、寂寞的路

很快便從這頭到了那頭。

今夜,

吹的是離別的風

你要走,我不能留

你說,別哭你的心會亂

可是

可是我不能夠

用沉默驅散離別的憂愁。

今夜,

吹的是離別的風

你終于,還是走了

我沒有留

你歸途的夢中,藏著我的思念

我的思念,就飄在離別的風里

離別的風里,是淡淡的憂愁。

“你為什么,會喜歡我呢?”她的長發被風輕輕吹動,絲絲紛亂在孫亦徹臉上,繚亂了他的心跳。

孫亦徹歪頭想了想,“喜歡一個人需要什么理由嗎?”

“難道不是因為我好看嗎?”葉詩語眨了眨眼睛追問。

“應該不能這么說。”他回答。

他說著撓撓頭,心里覺得自己對她的喜歡并不是因為她有多么漂亮,若她并不好看,自己也還是會全意全意的喜歡她,保護她。這是愛情,不管她怎么樣,在自己心里,她都是最美的那個。

葉詩語繃緊了臉,嗔怒道“哼,那你是說我不好看了?那你還理我干嘛。”說著輕輕推了他一下。

孫亦徹順勢抓住她的手,把她拽進懷里抱住,“不是啊,你當然好看。”

“那你還不是因為我好看才喜歡我的?”

“不……不是啊……”孫亦徹皺著眉,被他兩句話弄的怎么回答都不對,正哭笑不得,卻看見葉詩語忍不住抿著嘴在偷笑。

孫亦徹的伸出手在她額頭輕輕彈了一下,葉詩語笑嘻嘻的看著他被自己戲弄得憨憨的樣子“你真傻。”

一陣風起,吹亂了她手里詩集得頁篇,一張紙單從詩集中飄落。

孫亦徹彎腰撿起來,看見單頭“新城醫院”幾個字。

“這是什么?”葉詩語問。

“一張醫院的化驗單。”

孫亦徹好奇的掃了一眼,“這……”他輕呼了一聲,睜大了眼睛,好像發現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

“怎么了?”葉詩語看見他的表情,好奇的低下頭看向他手里的化驗單,只見上面清楚的寫著“袁夢婕,女,18歲,白血病。”

他們互相對視了一眼,身上一股涼氣讓人發麻,一時間竟都不知該說什么。

袁夢婕走進蕭凌家的公司,看門的見是蕭凌的女朋友便沒有阻攔。她路過蕭問鼎的辦公室,聽見蕭凌的聲音隱隱穿出來,于是她停下來正要敲門進去,卻聽見一個男人在里面陰沉的說“既然如此,那就把我們弄死的那些人都栽到他身上,這么多條命,夠他以后的日子了。”那邪惡的詭笑陰森的令人發毛。

袁夢婕隔門聽見短短的一句話竟包含了那么多的黑暗跟血腥,她呆立在原地,萬萬沒想到在這種地方會聽見這種事,她良久緩不過神來。

突然一陣電話響,她暗叫了一聲不好,嚇得趕緊掏出手機隨手按了一下扔回包里,一抬頭,蕭問鼎已經打開了門,陰冷的正看著她。蕭凌站在他旁邊看見是袁夢婕在門前,臉上帶著一絲驚訝。

袁夢婕愣了一下,馬上假裝什么都不知道,“叔叔……我找蕭凌……路過這……”她解釋道。

蕭問鼎冷冷盯著她的臉,眼里掠過殺意,落地有聲的對蕭凌淡淡說“殺了她。”沒有一點語氣,就像一個簡單的命令。

蕭凌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張了張嘴,只叫了聲爸。

蕭問鼎拿來一把刀放在他手里,“放心我會想辦法讓警察查不到我們,不會留下證據。”

蕭凌瘋了一樣拼命的搖頭,不可思議的看著蕭問鼎,“當初不是你讓我接近她的嗎?”

“現在不一樣了,她聽了不該聽的話。不能留下活口。”

“爸!她……”

蕭凌還沒說完,蕭問鼎就斬釘截鐵的打斷了他,“今天你若不殺死她,我一樣會派別人動手,你要是不聽我的命令,今后就別想留在這個家。”

蕭凌拿刀的手不停的顫抖。

袁夢婕從他的眉宇之間看出一絲猶豫。

“你說你跟我在一起,是你爸爸叫你做的?你從來沒有真心愛過我,是么?”她問。

蕭凌低下頭,沒有直接回答她,只是說了一句,“你不該來這。”

袁夢婕的心在一瞬間就被像已經被那刀狠狠的刺穿,再也不會跳動,她的眼神黯淡了下去,那是哀莫大于心死的絕望。

“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她流下眼淚,嘶啞著,撕心裂肺的追問。

蕭凌凝視著她的臉,眼神也是灰暗的,他慢慢張嘴,空氣仿佛都凝結,袁夢婕跟著心跳聽見他說……

“我也不知道。”

是的,愛不愛她,他真的不知道。他也會為她心疼,為她擔心,但她始終不像梁婧怡那樣在他心中。

袁夢婕聽見他的回答,苦澀的笑了,凄絕的笑了,整個世界在她心里在這時,就死了。

她絕望的看向蕭問鼎,苦笑道“其實,你根本沒必要這么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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