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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袁夢婕緋紅的臉被酒氣熏染得睜不開眼睛,跟隨著車的顛簸搖搖晃晃,慢慢慢慢呼吸均勻的靠在蕭凌肩膀。蕭凌也睜著醉眼,依然冷峻嚴肅,只是感覺心跳一下一下竟好像聽得見聲音。他閉上眼睛揉了揉眉心,淡淡的說“回麗風。”

蕭凌扶著踉踉蹌蹌的袁夢婕回到麗風別苑,把袁夢婕攙到床上,袁夢婕向后一仰癱倒下去,還沉睡在酒光氣泡的夢中。蕭凌拿毛巾給她擦了擦臉,接了一杯水。她迷迷糊糊湊到嘴邊,仍然神智不清的半睡著。

蕭凌起身關了房門……

風雪把夜空染成紫紅,分離和相遇在笑與淚中編織叫緣分的經過。有的人尋回了曾經逝去的東西,而有的人還沒發現她丟的東西再也找不回來。

這歲月如歌,像重逢的啜泣,也像夜幕里遮掩的喘息……

孫亦徹有些頭痛,他坐在冰涼的窗臺,看著窗外漆黑的夜里靜靜呼吸的路燈。微小細碎的星辰。十年之后大家還要在這里!剛剛大家端著酒杯的場景還一段一段在沒有邊際的天幕放映。十年之后,我要怎樣見你呢。他微微翹起嘴角,嘲笑著自己,一滴眼淚順著眼際滑落下,碎落成千萬回憶如煙。

我多想永遠停留在年少時那天午后,你紅著臉小聲說喜歡我。你帶我騎單車追天邊的云朵,給我嘗棉花糖里的溫柔。可時間的腳步踩散了所有美麗灰塵,關于未來的認真都不再問。我數著一年又一年的煙花,聽過一遍又一遍的鐘聲,就好像初遇時你的木訥。

我還能記得。

“晚安,好夢。”葉詩語的手機屏幕提示訊息發送成功,她放下手機,打開床頭柜的抽屜,拿出水鉆綴花的一字夾,忍不住嘴角掠過微笑。

陳倩文把藥放在桌上,憐愛的摸了摸她的頭發,拿過她手里的發卡輕輕別上,葉詩語看著鏡子里露出眼睛的自己,胸口卻有些酸澀,想起孫亦徹對她的林林總總,想起曾經的笑和黯然,彈指一揮,不過莞爾。

世界靜謐得只剩下墻上孤單的鐘在滴答滴答自言自語。城市的燈光依次忽的合上了眼睛,或有零星的透過窗簾,裝飾著冷清。

孫亦徹合上手里厚厚的本子,揉了揉肩膀,在日期上畫下了一個叉。

袁夢婕睜開惺忪的睡眼,映入眼簾是陌生被單的花色,還有殘留的頭痛依稀淡淡勾勒出模糊昨天的記憶,她掀開被感覺一股冷風,趕緊穿好衣服,一眼都沒敢再回去看那凌亂的床。

她捋了捋頭發,輕輕打開屋門,靜悄悄的,并沒有人,只有餐桌上放好的面包牛奶和他留下的一張紙。

紙上是他凌厲鋒芒的字跡。

她走進盥洗室,果然看見盥洗臺上新的牙具。她接了水漱口,感覺腳下還是有些虛浮,昨夜的醉流連今天的溫柔,可她卻突然有些害怕起來,那觸目驚心的幾個字時而敲打著她,讓她微笑和幸福的后面總有一抹陰影像裂痕隱隱作痛。

她忍不住抽泣起來,眼淚順著指縫融進水流里。

假如我不曾得到過你的溫柔,那也罷了。最遺憾的是,經過了千轉百折,等到我可以擁有你的時候,才發現命運早已給我安排了另一種歸宿。

若遇見你是一種緣分,那擦肩又算什么。總有一天,注定的,我們成了想念卻又不再見的人。

她看著鏡子里蒼白的自己,好像聞見一股血腥,眼睛里遮不住的黯然,她難受的苦笑了一下,忍不住嘩一下吐進身邊的馬桶,夾雜著絲絲鮮紅,在向她計時一樣的招手。

她洗了洗臉,拿起不知怎么扔在沙發的包,翻出電話預約了醫院,輕輕關上門出去。

這別墅靜靜坐落在僻靜的天地中,好像什么也不曾發生過,只有褶皺的被在人去后在床上扭曲著,蜷縮著,遮擋了所有痕跡。先醒的人是不想把他疊起來,后醒的人是不敢把他疊起來,所以他就褶皺的擋在骯臟上面,假裝一切如初。

北風呼嘯得凜冽。

“你為什么還不接受治療呢?你年紀還這么小,可不要意氣用事啊,越拖下去……”

“我知道。”袁夢婕幽幽嘆了口氣,擺擺手不再聽下去,憂郁的眼睛透過窗戶看著外面早已突兀的樹枝,寫滿了哀傷。

只有風雪年年相似的吹拂著來來往往的離愁。

“去哪里?”葉詩語推開大門看見孫亦徹正在雪地里等著她。

“去看我媽。”孫亦徹目光掃過她針織帽沿露出來夾著發卡的發絲,水鉆綴花的裝飾在冬雪的陽光下閃耀星星點點的光。他心里忍不住有些高興。葉詩語盯著他閃閃晶瑩的瞳,笑問道“傻笑什么呢?”

“沒什么……”他把手放進衣服兜里,“挺好看的。”他沒頭沒腦的說,葉詩語挎著他的胳膊跟著他,“什么?”她問。

“我說你,挺好看的。”

孫亦徹突然語氣認真的樣子,葉詩語聽了低下頭藏著羞怯,嘴邊卻露出淺淺的竊笑。

他們踩過的雪地吱嘎吱嘎,有一種叫做青春的旋律。

鳳髻金泥帶,龍紋玉掌梳。走來窗下笑相扶,愛道畫眉深淺入時無?

弄筆偎人久,描花試手初。等閑妨了繡功夫,笑問鴛鴦兩字怎生書?

孫亦徹慢慢放下電話,看著梁代蓉佝僂著背一步步離開,一絲惆悵繚繞在陰暗的四周,他微微皺起的眉頭,幽幽嘆了口氣,葉詩語握住了他的手,柔聲道“還有幾個月了,你又何必這么煩惱?”

孫亦徹默默看著她嫻靜的模樣,心跳就像隨著她長睫毛眨眼的頻率一下一下。他笑了笑,什么也沒說,那心底的憂傷蔓延了多少年。

他早已習慣了一幕幕離別,這世界沒有誰離不開誰,只是和你相遇,又要分開,我舍不得。

雪飄飄揚揚,灑落了點點傷心,葉詩語輕輕拂去他肩頭零星的雪花,孫亦徹把她抱在懷里,眼邊悄悄掉下一滴眼淚,在他心里隱隱覺得好像一陣風就會把葉詩語吹走,他抱得很緊很緊,葉詩語被他用力的擁抱有些奇怪,抬頭看見他臉上的淚痕。

“哭吧,哭出來就好了。”她指尖輕輕劃過他的臉,靜靜等候他壓抑了許久的情緒。

紅色的燈籠星星點點在世界各個角落,土坯的平房勾勒出一座座村莊,而城鎮的繁華就遠不如這里了。

當村子里的人們舉杯喧嚷時,城里的人們躲在各自狹小的空間緊緊關上門,過著只屬于自己的生活。噼里啪啦的爆竹聲時而敲打著冷清,年味一年不像一年。

“既然她不遵守承諾,那就讓他們永遠都不能把事情說出去。”

“好,知道了。”

蕭問鼎一臉陰沉下了命令,掛掉電話,透過百葉窗折射的光影,看了一眼他指掌間的世界,靜姝的照片深鎖在桌子的抽屜里,只有那里還藏著他僅有的一縷余溫。

葉詩語打了個寒噤,裹緊了衣服,孫亦徹抬起她的手,一絲冰涼,那銀白色的戒指就安穩的躺在她指根,在她纖細雪白的手指上箍著雪白的諾言。

“還記得么?”孫亦徹問。

這是孫亦徹曾經給她又被她拿回來的戒指。

她點了點頭。

“你看。”

冬日的陽光下,她順著孫亦徹的指尖看見戒指上一圈新刻的紋痕。

“Forever”

“別再離開我了,好不好。”孫亦徹湊到她耳邊,輕輕說。

“恩”

葉詩語被他在耳邊吐氣弄的癢癢的,不禁往領子里縮了縮頭,臉上一暈緋紅,露著一如十七歲的羞怯。

袁夢婕坐在沙發里翻著雜志,白色毛衣在側面窗戶的光線里干凈整潔。蕭凌端著咖啡遞給她,她放下雜志,接過咖啡,靜靜看著他。她眼睛里的溫婉凄絕,冰冷的蕭凌一點也看不出來。

她仿佛又看見那個夏天,球場上只有背影的少年,深夜教學樓里的一場爭執,還有被她狠心斬斷的一根青絲,一幕幕回放在腦海里。她的眼角噙著星點的眼淚,長睫毛一眨一眨,那淚光閃來閃去就在眼邊卻始終沒有落下。

誰也不想在這樣的年紀就體會日暮黃昏,開始回味走過的路。可是她不敢哭,她怕別人知道了會打擾她本該安靜下去的路。

她正發著呆,忽然啪一聲,落在她白色的毛衣上,她莫名得看見蕭凌冰冷的臉上竟然掠過一絲惶恐,睜大了眼睛在看她。她低下頭看見干凈的毛衣上開出一片殷紅的小花,在素白的背景里顯得特別突兀,觸目驚心。她嚇了一跳,正不知所措,然后滴滴答答無數的小花紛紛落在潔白的衣服上,獻血從指縫中止不住的往下流淌,蕭凌急忙扯下一團紙遞給她。

淋漓的血慢慢收了腳步,袁夢婕看著斑駁的痕跡,假裝毫不在意的說“還好沒把你家沙發弄臟,不然我可賠不起呢。”

蕭凌板著臉二話不說直接伸手把她拽起來,“去醫院!”他一臉嚴肅,像罩著冰霜。

袁夢婕掙開他的手,“不用,流點血而已,別大驚小怪。”

“你看你最近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從去臺灣的時候就總生病,今天必須去看!”蕭凌命令般堅硬的語氣,袁夢婕只是搖了搖頭,蕭凌也不等她說話,一俯身把她橫抱起來,踢開門就走,袁夢婕掙扎著被他放進車里,引擎聲嗚嗚一陣響動。

她坐在車里,窗外的景色飛快倒退,閉上眼睛,一顆眼淚從脂白的臉上滑落。

蕭凌停下車把她拉進醫院,袁夢婕幽幽嘆了口氣,坐在長椅上,看蕭凌忙來忙去辦各種手續的身影。

也許,不打擾,才是真的對他好。

她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沒有我,他反而比較幸福吧。

我的溫柔不是能融化你心里冰霜的那抹光,你的憂傷和快樂,不是為我。我只是你生命里眾多相逢的一場多余。

蕭凌手里拿著單子,臉上仍然是冷峻的寒意,言語卻恢復了平日里的紳士溫和。與剛才簡直判若兩人。

他牽著她的手,袁夢婕默默跟著。

一轉角,蕭凌突然停住腳步愣在那里,袁夢婕從他身旁逆著醫院窗戶的光線隱約看見梁婧怡訝異的表情在看著他們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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