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308盜方唱罷兇登場
書名: 三分天下夢作者名: 李花之白本章字數: 9643字更新時間: 2014-04-20 20:27:45
唐生等人回頭一望,竹林邊轉出一個人來。只見那人約三四十歲,身軀頎長,面孔瘦削,步履沉穩,兩眼神光充足,背上一對吳鉤劍,顯得精悍干練。
朱二哥道:“好漢子,你如何識得我獨門腿法?”
那漢子道:“我曾聽江湖朋友談論天下武功,眾人都推天下最厲害的武功應是‘天書武功’,而練成‘天書武功’者只‘黃巾軍’首領補天道人一人,故補天道人也算得武功天下第一。那補天道人得了神秘的天書,將武功練得出神入化,我等也只有羨慕的份,嘆自己沒造化。后又聽高人說起,在朝廷剿滅黃巾軍的最后戰役中,憑著鎮南侯劉季鷹的‘神力鷹爪功’,平東王趙東窗的‘斬邪劍法’,掃北大元帥朱令公的‘霸王破陣腿法’,縱橫無敵的補天道人也命喪當場。我想那補天道人何等英雄,居然死在平東王三人之手,可見三家的武功造詣何等驚人,故我就把這三樣武功牢牢記在心里。剛才我看好漢腿法有神鬼莫測之能,更有西楚霸王那種一往無前的霸氣,又見好漢衣著氣度均顯高貴,口音特別,故冒叫一聲,沒想到果然是朱家腿法,不知好漢是朱家幾郎?”
朱二哥道:“閣下識見過人,在下深為佩服,我正是朱家二郎。閣下既識得我朱家腿法,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我也斗膽識識閣下的身份,如果說得不對,請閣下休要見笑。”
唐生、唐糖、獨孤傲雪一聽朱二哥就是掃北大元帥朱令公家的人,都吃了一驚:要知道朱令公與鎮南侯平起平坐,可算是朝廷棟梁,一方霸者,朱二哥如此身份顯赫的人,既然走在一起也不顯山露水,宛如普通江湖旅客一般,怎不讓人吃驚?唐生也終于明白潛龍鎮朱八說起父親、幾個哥哥一家人都在軍營的原因了。
那漢子道:“好得很。好漢果然是掃北大元帥的二令郎朱二官人,在下總算沒有瞎了這對招子。朱二官人南征北戰,見多識廣,識見自然超人,只是在下一向混跡草莽,無官無祿,無權無勢,怕朱二官人這樣高高在上的人物是不會瞧在眼里的。”
朱二郎道:“我雖然在朝廷為將,也聽得人說起各路江湖豪杰,實不敢妄自尊大。我曾聽得說陜西一路,有一位喜歡獨來獨往的綠林豪杰,那人武功高強,一對吳鉤劍尤其使得出神入化,行走陜西十數年未逢敵手。聽閣下的口音,再瞧閣下的氣度及背后的吳鉤雙劍,莫不就是那位有名的綠林豪杰吳三光?”
那漢子愣了一下,道:“好毒的眼光,吳某出一言就讓朱二官人瞧破了底細,當真讓吳某佩服得五體投地。現在吳某終于明白‘黃巾軍’為什么抵不住官軍了,光一個朱家二郎就如此英雄了得,朱元帥的威風更是可想而知。”那漢子正是陜西大盜吳三光,因其心狠手辣,一向獨斷獨行,只以自己喜惡行事,也做得劫富濟貧的善舉,也干得殺人越貨、屠人滿門的惡事,正邪難分,故得了個江湖綽號“獨行盜”。
朱二郎道:“閣下過獎了。所謂萍水相逢是朋友,吳朋友一向在陜西綠林行走,如何會千里迢迢跑來四川?”
吳三光道:“朱二官人不也一樣千山萬水地從河北遠赴四川?正是彼此彼此。”
朱二郎道:“我家八弟在川中走失,我來尋我八弟,故來川中。”
吳三光冷笑道:“原以為朱二官人戰場上出生入死,必是直性的英雄,爽快的好漢,誰知出言含糊,不把我吳某當朋友。我卻沒什么窮親戚富朋友要尋,我來川中只是為了尋書。”
朱二郎道:“吳朋友說哪里話,在下入川的確是為尋我八弟。”
朱八道:“也怪俺小朱亂跑,害我哥哥四處找尋。吳大哥,你是綠林好漢,也要學書生看書,考取功名嗎?”
吳三光道:“死讀書我沒興趣,吳某只喜歡看補天道人的天書。”
朱八道:“補天道人不是被殺頭了嗎,吳大哥要去哪里看?”
唐糖插口道:“好漢,你是要去峨嵋山尋天書嗎?”
吳三光嘆道:“唉,我在陜西費多少心機才打探得天書在峨嵋山,原以為可來撞撞運氣,說不定可修煉得補天道人那般超凡武功。怎料到一過成都,這個武林的天大秘密好象每個人都知道似的,真是讓吳某費解。”
唐糖道:“這算什么武林大秘密,只要去成都青羊宮看過燈會的人,都看過‘峨嵋天書’的燈,自然都知道峨嵋山有天書了。”
吳三光沉凝道:“原來天書的秘密早已泄露,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奇怪了,到底是誰要故意暴光出如此重大的武林秘密,對他又有什么好處呢?”
朱二郎道:“吳朋友無事的話,我們先告辭了。”
吳三光道:“且慢,我還有話說。”
朱二哥濃眉一皺,道:“閣下有話請講。”
吳三光道:“我在臨江鎮聽人說起,幸有兩個英俊少年和一個絕色少女奪了江聯幫的船,眾商販才得僥幸過江。看你們五人中倒有三人頗象鎮上人說的樣子,奪船之人莫不就在這里?”
唐生等心里生出警惕:眼前這人是綠林盜匪出身,莫不是和江聯幫暗有勾結,專門來為江聯幫報復的?
朱二郎冷笑一聲,道:“江聯幫的船是我奪的,閣下如是為江聯幫尋仇而來,在下樂意奉陪。”
吳三光道:“江聯幫算個屁,吳某才不會當它的馬前卒。我吳三光行走江湖,最講究恩怨分明,助我者我自助他,害我者我加倍害他。今天沾三位小英雄的光,吳某順利過了江,故此特來招呼一聲。吳某沒空閑聊,告辭了。”竟不理眾人,大踏步往前走了。
朱二郎望著吳三光的背影,冷笑道:“一個不知死活的強盜,也妄想來爭奪峨嵋天書,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唐糖道:“我現在才知道天書原來是補天道人的東西,那書上到底有什么,怎么陜西的強盜也要來偷窺呢?”
朱二郎道:“聞說天書是蜀中天公山玉神傳給補天道人的奇書,有上下兩卷,上卷武道,下卷醫道。補天道人就憑著修習天書,練成了天下無敵的武功和驚世的醫術,才有資格成為‘黃巾軍’的大首領。如此武林瑰寶,自然人人欲得之而后快,陜西吳三光來蜀中尋取天書,倒也不足為奇。”
唐生道:“我自幼就在蜀中,從來沒聽說過有什么天公山,玉神更是不知所云。假如玉神是神仙,那天書豈不是神話傳說?”
朱二郎道:“天書是真實存在的,否則補天道人也不可能憑空突然崛起。玉神也許是隱居高人的化名,至于天公山,也許真有其地,也許只是虛構。”
唐生道:“如此說來,這個玉神聽起來倒頗象春秋戰國時期的鬼谷子,雖然自己隱居深山,卻傳了幾個徒弟濟世。先有兵家徒弟孫臏、龐涓,又有縱橫家弟子張儀、蘇秦,都是影響那個時代的風云人物。”
唐糖道:“對啊,補天道人得了玉神的書,也算玉神的半個徒弟,補天道人不正是差點扭轉乾坤的翻天人物嗎?”
獨孤傲雪道:“奇怪,天書怎會跑到峨嵋山去呢?”
朱二郎道:“聽說是補天道人的徒弟,兵敗前將天書私自帶走,至于天書是否在峨嵋山,也只是江湖傳聞,未必真實。”
唐生道:“天書是人人欲得的奇書,補天道人怎會任人私自取走,多半是交給他徒弟帶走的。”
朱二郎道:“小生說得有理,想來補天道人知道自己大限將近,故將天書托徒弟帶走。只是補天道人的徒弟,又將天書帶往何處呢?”
唐糖道:“天書是補天道人從天公山玉神手里得到的,也許補天道人是派他徒弟交還給玉神前輩呢。”
朱二郎一拍大腿,道:“小糖分析得很好,事情多半就是這樣。”
唐生道:“如此說來,天公山莫非就在峨嵋山附近,所以補天道人臨死前叫徒弟帶到峨嵋山交還師公?”
朱二郎喜道:“妙啊,經幾位小兄弟這么一分析,天書的傳言是水落石出了。”
唐糖道:“峨嵋山有佛道辯論大會,現在再加個天書爭奪大賽,那可有熱鬧瞧了。”
朱八道:“既然天書那么好,不如我們也去湊湊熱鬧,把天書搶到手,大家一起看,你們說怎么樣?”
唐糖道:“好好好,大家都看,都成武林高手。”
朱二郎道:“八弟,休要妄想。天書是個禍胎,中原戰亂雖說是天災引起,也跟這天書脫不了干系。這次天書重現,不定掀起怎樣的武林大波瀾,只怕峨嵋山會成為是非兇險之地。”
朱八道:“二哥既如此說,那俺小朱不去峨嵋山就是。”
唐生道:“小朱,你和二哥真的是掃北大元帥的兒子?”
朱八道:“正是呢,爹爹軍令如山,俺小朱一直不敢說出身份。要不是今天二哥被那吳三光瞧破了行蹤,俺也會一直瞞著的,生哥不會怪俺小氣吧?”
唐生道:“我和小朱是生死弟兄,怎會無來由嫌你?朱家既有家傳神腿功,如何在潛龍鎮時不見你用呢?”
朱八道:“俺家腿功極其霸道,只有十六歲后方可習練,否則自傷其身。俺小朱也想武功練高強些不被人欺負,不過也還得再等兩年呢。”
朱二郎笑道:“八弟,有你練腿法的時候,就怕你只顧著吃,胖得抬不起腿呢。”
朱八笑道:“俺小朱越吃越有力氣,不怕胖。”
眾人都笑,拖在吳三光后面,也往前行去。
才走出半里,前面竹林里唿哨一聲,撞出二三十個手持刀槍劍棍的綠衣大漢,一個個橫眉瞪眼,十分兇惡,為首一個五短身材、小眼鼠須、相貌猥瑣,攔在了吳三光面前。
吳三光橫眉冷對,道:“你們是什么人,為什么要擋我的路?”
為首那人奸笑數聲,道:“哪里來的外省漢子,居然走到我竹聯幫地頭,趁早轉身回頭,否則小命不保。”
吳三光道:“你是哪根蔥,就敢用大話嚇人?”
為首那人喝道:“老子是竹聯幫香主沈鼠兒,識相的快給老子滾,廢話真多。”
吳三光冷笑道:“就憑你這鼠輩也想奈何我吳三光,還不夠資格。”
沈鼠兒喝道:“在四川這塊地方,我竹聯幫都不夠格,就沒夠格的了。看你這漢子是死豬不怕開水燙,四季豆不進油鹽,兄弟們,給這狂妄漢子上點辣椒面。”一眾大漢發聲喊,舞起槍刀,就往吳三光身上招呼。
吳三光冷哼一聲,身形展動,手上早握住兩把寒光閃閃的吳鉤劍,劍光閃動,如虎入羊群,迎面殺入槍刀叢中。只見人堆刀叢里兩團銀光滾過,慘叫聲迭起,人頭、手臂、腿腳、刀槍亂飛,血花四濺,早殺倒了十來個竹聯幫眾。
沈鼠兒正待親自動手,忽望見唐生五人也正殺氣騰騰趕來。竹聯幫曾助鎮南侯剿滅“黃巾軍”,當時趙、朱、劉、賈四家官軍多有配合,故沈鼠兒認得朱二郎,知道不好惹,未戰先逃,叫道:“點子厲害,兄弟們扯呼。”沒殺倒的竹聯幫眾一溜煙都走了。
待唐生等從后趕到,吳三光已將地上受傷未死的竹聯幫眾殺得盡絕,果然是心狠手辣,不留活口。朱二郎道:“吳朋友多勞了,倒幫我等掃清了路障。”吳三光并不答言,展開身法,如一道煙般走了。風中傳來吳三光的聲音,道:“我吳三光也當了一回開路先鋒,以后兩不相欠,各走各路。”
唐糖笑道:“今天我小糖福運亨通,居然有強盜為我開路,一個字,爽。”
唐生道:“這就叫‘惡人自有惡人磨’,竹聯幫也有遇到災星的時候。只是想不到,吳三光雖是手段毒辣的強盜,倒也挺講情義。”
朱二郎冷笑道:“那個強盜在陜西綠林橫行,不知道多少無辜良善死在他手上。做強盜的始終是強盜,你們不要被表面現象蒙蔽了。”
朱八道:“二哥說得有理,不如我們早點找個地方吃飯吧。”
唐生道:“小朱,你肚子又餓了嗎?”
朱八道:“我肚里敲鑼打鼓,熱鬧得很呢。”
朱二郎笑道:“八弟,我看以后你得背個廚房走路,才不會餓著。”
眾人都笑,一行直走到天晚,才找到一個鎮子。五人在鎮上酒家吃了晚飯,尋了一家客棧,要了三間上房,各自住下。
次日一早,風和日麗,唐生五人上路,繼續前行。一路上看不盡青山綠水,田園風光。五人一路看一路說一路走,不知不覺來到了眉山縣城,恰是正午時分。只見縣城內摩肩接踵,十分熱鬧,城內酒肆茶樓,各行作坊,井然有序。
朱八揉了揉腿,道:“一路上走得俺小朱好累,二哥,我們找個地方吃飯吧。”
唐糖道:“朱兄弟不說還好,一說我也餓了,我們去哪里吃飯好呢?”
朱二郎道:“各位弟弟妹妹,我八弟在潛龍鎮受小生照顧,一直未曾報答。今天我朱二請客,咱兄弟姐妹就去眉山城最好的酒樓吃酒,大家一醉方休,如何?”
朱八、唐生、唐糖都大聲叫好,獨孤傲雪微微一笑,也覺隨著眾人一起,倒也熱鬧好玩。
朱二郎領頭,唐生四人跟隨,尋到了一家眉山縣城最豪華的酒樓,名曰“東坡廚”。還沒進門,就聽到酒樓里面人聲喧嘩,劃拳吃酒好不熱鬧。
店小二滿臉堆笑,迎上前來,道:“五位貴客不好意思,現在正值本酒樓生意最好的時候,樓上樓下所有座位均已客滿,實在騰不出空桌了,請五位貴客過陣再來好嗎?”
朱八叫道:“說得輕巧,吃根燈草。過陣再來,俺小朱答應,俺小朱的肚子也不答應。”
店小二面有難色,道:“我們酒樓當然歡迎五位貴客光臨,只是沒有空桌,小人也沒有辦法,奈何?”
唐糖道:“我們來得真不巧,到了最好的酒樓卻吃不成飯。”
唐生道:“怎料到走到這里恰是吃飯時間,不如我們另尋別家酒店吧。”
獨孤傲雪道:“在哪里吃酒不是吃酒?我們去別家吃酒就是。”
朱二郎笑道:“幾位弟弟妹妹別忙走,哪有跟著我朱二哥卻沒有飯吃的道理?莫說這只是一家小縣城酒樓,就算這酒樓是鎮南侯親開的,我們也要進去吃頓便飯。”
店小二聞言吃了一驚,又懼朱二郎一身貴氣,不敢阻攔,道:“本酒樓的確客滿,不知幾位官人意欲何往?”
朱二郎喝道:“明知道我們要進去酒樓吃酒還要多問?樓上有我們好朋友等著呢,還不趕緊前面帶路,啰嗦什么。”
店小二忙不迭陪禮,道:“小人該死,小人實不知道大官人樓上有朋友相等。小人前面帶路,五位官人這邊請。”
朱二郎昂然邁步入去,唐生等跟在后面都覺得奇怪:難道朱二哥約好了朋友在這里專等,哪有這么巧的?
穿過熱鬧的大堂,上了樓梯,店小二將五人引到二樓。朱二哥環目一掃,只見十幾副座頭座無虛席,都在吃菜飲酒,有幾桌喝酒的,惡形惡相,身帶兵器,明顯是江湖人物。
店小二小心翼翼地問道:“大官人,等你們的朋友在哪里?”
朱二哥冷笑一聲,徑直走到靠窗臨街的一副座頭旁,那里坐著兩個江湖人,滿臉橫肉,一看就非善類。朱二哥將一錠五兩銀元寶放到桌上,道:“朋友,這張桌子我買下了,兩位請便。”
桌邊一人聽了大怒,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霸道搶座的人,加之他又喝了幾杯酒,借著酒勁,猛一拍桌子,拍得桌上碗碟抖動,橫眉怒目,就待發作。桌邊另一人趕緊一把抱住,陪罪道:“官人不好意思,我兄弟多灌了兩口黃湯,不知禮儀,倘有冒犯之處,還望官人多多見諒。官人只管請坐,我兩個酒已喝完了,正要走呢。”拍桌的惡漢口里嘟嘟嚷嚷,腳步虛浮,還不肯走,被另一人把臂強拽,硬拖下樓去了。
店小二在一邊看著這幕鬧劇,心里納悶:看樣子雙方明顯是素不相識,瞧兩個惡漢子也不象吃素的,為什么還沒動手就服軟走了呢?更奇怪的是,醉酒漢子拍得滿桌碗碟抖動,桌上的那錠銀子為什么卻紋絲不動呢?
店小二見兩個惡漢離去,獻媚道:“大官人就是大氣,還幫那兩個吃白食的無賴付酒錢,真是便宜了他們。”伸手就去取放在桌上的銀子。誰知銀子入手了卻拿不動,店小二好生奇怪,待得細看,才發現銀子有一大半已嵌進了堅硬的梨花木桌里面。店小二這一驚非同小可,才知道朱二郎手勁強橫非比常人,難怪剛才兩個惡漢會被嚇走。店小二嘴里假意道:“咦,怎得我酒樓里好好的梨木桌子會被蟲子蛀了洞,竟把銀子卡在里面?”
唐生等都吃了一驚,才知朱二哥不但腿功了得,手上功夫也一樣了得。
朱二郎微微一笑,道:“小二哥,把銀子收好,莫再掉桌洞里了。”手掌輕輕在桌上一拍,銀子跳起兩尺來高,而桌上的其它碗碟卻全無動靜。唐生等暗嘆,這份暗勁巧力,豈是一般江湖人物可望其項背的?
店小二慌忙伸手去搶,一把就撈住了銀子,想是平時收銀子收慣了練得爽利。店小二忙叫跑堂的把桌上碗碟收拾干凈,道:“五位官人請坐。”又泡上五杯清茶,道:“五位官人要些什么酒菜?”
朱八道:“先給俺小朱來一籠饅頭,一盤熟牛肉。”
店小二道:“原來小官人是北方口味,好好。官人們還要些什么?只管吩咐小人。”
朱二郎道:“你這里既是全城最好的酒樓,可有什么特別的好菜下酒?”
店小二道:“我們眉山縣城原是東坡故里,我們酒樓沾了蘇老爺子的光,流傳下來兩道鎮店名菜,一喚作‘東坡肘子’,一喚作‘東坡墨魚’,最適合下酒。”
朱二郎道:“這兩道東坡菜不可少,其余的好酒好菜只管上來,銀子不夠再來找我。”
店小二道:“大官人的這錠大銀子少說也有五兩,盡夠了,還多出不少找頭呢。”
朱二郎道:“找頭就不用,只管伏侍得我等滿意,賞錢不會少你的。”
店小二笑容燦爛,喜道:“五位官人才一進門,小人就看出五位官人氣宇不凡,雍容大度,果然是人中龍鳳,高端大氣。五位官人稍等,小人這就吩咐廚房趕緊準備好酒好菜上來。”
不一時,跑堂的端上來數盤冷熱菜肴果品,一壺好酒。朱八并不著急吃菜,只是大嚼饅頭、牛肉,這是他的一貫吃法,先墊肚子解饑。眾人飲酒吃菜,說些閑話。店小二果然賣力,站在邊上為眾人斟酒,伏侍殷勤。
跑堂的忽端上來一盤正菜,只見顏色紅亮、香氣宜人,卻是一盤肘子。邊上的店小二道:“這是我店里名菜‘東坡肘子’,相傳是宋朝大文豪蘇東坡的拿手廚藝,蘇太太面容能保養得如青春少女一般,就是吃這東坡肘子的妙用。五位官人請用。”
朱八首先挾了一大塊肉放入口中大嚼,道:“蘇東坡的太太面容年輕不年輕,你賣酒菜的又知道?恩,好吃好吃。”
朱二郎跟著挾了一塊送入口中,慢慢咀嚼,道:“原來老蘇愛吃這種味道的肘子。這肘子肥而不膩,粑而不爛,倒算得上色、香、味、形俱佳。”
唐生也挾了一塊,慢慢咬嚼,道:“肉質軟糯,入口即化,不油不膩,如此鮮美的味道,也虧得蘇東坡如何想出來做出來的。”
唐糖也挾了一塊,邊吃邊說道:“這就叫全才,入得朝堂,出得廳堂,下得廚房。這樣的強人,也就蘇東坡一個。”
獨孤傲雪也小口咬嚼一塊肘肉,道:“難怪蘇東坡寫得好文章,原來吃的東西也比常人不同。”
朱八將盤中剩下的一整塊肘子放進自己碗里,一邊大口嚼著,一邊道:“各位哥哥姐姐繼續說話,俺小朱一邊吃一邊聽。”
唐生在潛龍鎮見過朱八吃法,倒不以為意。卻把唐糖和獨孤傲雪驚了一驚,都道這朱八是餓死鬼投胎不成?
朱二郎笑道:“八弟,說到吃,你硬是不讓人。”
邊上的店小二道:“想來這位小官人是餓了,等我再加兩盤東坡肘子來。”
朱二郎道:“小二哥果然伶俐知趣,好,賞你一錠銀子。”隨手擲出一錠二兩銀子。
店小二歡天喜地接過,謝了又謝,腳底如抹了油,急忙跑去,又端來兩盤東坡肘子,一盤給朱八專用,一盤大家共吃。
眾人吃了一會酒,跑堂的又端上一道正菜,卻是一盤魚,只見盤里的魚嘴小身長,全身墨黑,魚身上刀痕如柳,整個菜品色澤紅亮,造型相當美觀。店小二道:“這道菜叫‘東坡墨魚’,盤里的魚可不簡單,相傳是蘇東坡在江里洗筆硯時,江里的魚貪愛墨香,喝得墨飽,故身體也被染黑。”
唐糖道:“原來是附庸風雅之魚,倒合我小糖脾胃。”挾一口魚肉,只覺皮酥肉嫩,味濃香醇,甜酸中略帶香辣,十分美味。
唐生也嘗了一口,道:“果然是‘芳香妙無匹’,一般魚肉如何及得上它。”
朱二郎也嘗了,點頭道:“到底是喝過墨水的魚,味道就是不一樣。”
獨孤傲雪咬了小口,道:“小朱,東坡魚很好吃的,你如何筷子也不動一根?”
朱八啃著東坡肘子,道:“魚肉刺多,俺小朱不耐煩吃那種東西。”
朱二郎笑道:“看來東坡墨魚就不用多上兩盤了。”
眾人都笑,一邊暢飲,一邊暢談。
正吃得高興,忽聽街上人聲鼎沸,奔跑聲,驚叫聲,哭喊聲,喝罵聲,亂成一團。
除朱八大口嚼咬,坐著不動外,眾人都探頭窗外,朱二郎見到窗外情景,面色一變。
只見街上踉踉蹌蹌奔來一對年青男女,四個相貌丑陋粗豪、身軀魁梧高大的漢子緊緊追在后面,其中兩個一人背上有刀,一人腰間帶劍。那對青年男子沒跑出幾步,后面一個惡漢搶上一拳,將那青年男子打倒地上,動彈不得。青年女子忙撲到青年男子身上哭喊,那女子披頭散發,衣衫不整,卻頗有幾分姿色。青年女子哭叫道:“清平世界,朗朗乾坤,你四個外省來的兇人,敢在我眉山縣當街**良家婦女,又打倒我丈夫,還有天理嗎?不怕王法嗎?”
為首的惡漢叫道:“天理?你跟補天道人講去。王法?俺們‘黃河四兇’殺人,都是奉的王法。”背刀的惡漢叫道:“小娘們,聽好了,俺們是掃北大元帥朱令公帳下。俺們在中原都敢橫行豎走,你這小縣城又算得什么。再說你這里的文官,如何敢管我們大帥府的武官,你這娘們真沒見識。”佩劍的惡漢叫道:“邊上看熱鬧的,都給俺們滾一邊去,哪個嫌命長想管閑事的,地上的小賊就是他的榜樣。”第四個惡漢道:“小娘子,俺們四個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上功夫尤其了得,跟俺們四個混,保證**上服侍得舒服安逸,也不虧了你。”這四個惡漢,江湖名號“黃河四兇”,原是橫行黃河一帶的水盜,后被朱令公派軍收伏,四人改邪歸正,作了朱令公手下將官。老大叫黃波,練得一身“滅魂腿法”,罕有敵手。老二叫黃浪,練得一身“八卦斷魂刀法”,曾與威震河北的“八卦門”掌門“金刀無敵”霍老爺子比刀,竟將霍老爺子砍斷雙臂,廢去武功。老三叫黃濤,練得一身“奪魂劍法”,曾與名滿河北的“太行五劍”比劍,大敗五劍,并在五劍臉上刺字羞辱。老四叫黃滾,練得一身“追魂手”,曾與山東以一對鐵拳聞名的好漢聞鐵錘比試拳招,竟當場將聞鐵錘打死。此次“黃河四兇”入川,是受朱令公密命,行事本來低調。誰知因為遠離朱令公約束,四兇黃滾賊心難改,色心忽起,竟當街**良家婦女起來。
青年女子又哭又喊,大叫“救命”,邊上的人哪里敢管,遠遠有官差經過,一看架勢,調頭就走。
唐糖道:“哪里來的兇人,實在可惡。別人怕事,我小糖可不怕。”
獨孤傲雪道:“養兵千日,用在一時,我這口寶劍也當派派用場。”
唐生道:“好,我們也做做俠客們愛做的事情。”三人也顧不得吃飯,急忙往樓下奔去。
朱八口里大嚼著,道:“生哥,獨孤姐姐,你們先去,俺小朱吃飽了就來。”
只有朱二郎沒有動,面色凝重,濃眉緊鎖,似乎有什么難解之事。唐生等均想朱二郎既與“黃河四兇”同在朱令公帳下為將,實在不便出面,也不強拉朱二郎,三人自己去了。
“黃河四兇”的老四黃滾見無人敢管,便上前去抱扯青年女子。那青年女子一邊哭,一邊掙扎,哪里掙得動。邊上看的人敢怒不敢言,都被“黃河四兇”的兇威嚇倒。
忽聽兩聲厲喝“住手”,“放開她”,人群里擠出兩個眉清目秀,頭包九陽巾,身穿百衲袍,腰系呂公絳,腳蹬三耳草鞋的小道士。
四兇黃滾喝道:“你兩個哪里跑來的小道士,敢管本大爺的閑事?”
個頭稍高點的小道士一臉正氣,道:“路不平有人管,道不平有人鏟。你們在光天化日之下當街行兇,欺男霸女,如此惡行,人人都管得。”
個頭稍矮點的小道士神色凜然,道:“師公一向教導我們行走江湖,至緊要懲強扶弱,如今被我兩個撞見,我們峨嵋派豈能容你們胡為?”
“黃河四兇”交換了一下眼色,大兇黃波道:“你兩個小道士口口聲聲說是峨嵋派弟子,你們且告訴俺,你們師公是誰,師傅又是誰?”
個頭稍矮點的小道士道:“我叫明月,我師兄叫清風,我們師公是峨嵋派白眉道長,我們師傅外號‘顛道人’,想來你們也聽過我師公師傅的大名?”
個頭稍高點的小道士小聲道:“師弟,你怎可輕易說出師公的大名,好象我兩個要憑依他老人家名字,才能鋤強扶弱一樣?”
大兇黃波道:“你兩個小道士口說無憑,俺也難以信你。老四,你先秤秤這兩個小道士斤兩,如果真是峨嵋派,不要為難他們。”
清風小道士道:“你們要比武,我們峨嵋派奉陪到底,你們先放了那可憐姑娘再說。”
四兇黃滾丟開年青女子,道:“只要你兩個小道士贏得我手中這一對鐵拳頭,俺把小娘子送你兩個又如何?”
明月小道士怒道:“好惡人,敢辱我,看拳。”明月雙手畫圓,腳下步繞連環,一拳打去。四兇黃滾腳下不丁不八,雙臂交叉胸前,渾不當一回事地擺開架勢。明月剛才發的只是虛招,只為誘黃滾攻他,誰知黃滾完全不當他一回事。明月心里生氣,揉腰幌肩,使一招“青蛇斗雀”,左沖拳,右插拳,向黃滾攻去。黃滾道:“咦,小道士倒有點名堂。可惜你的功力太淺,‘峨嵋拳法’中看不中用。”雙臂一格。黃滾外號“追魂鐵手”,一雙手浸淫十數年,如鐵似鋼,力道千鈞。明月只覺一股大力撞來,雙拳已被蕩開,手骨更傳來一陣劇痛,叫一聲“好家伙”,撤身便退,一看雙拳,又紅又腫,活象兩塊豬蹄。黃滾并不追趕,道:“小道士,知道厲害了吧?”
清風小道士道:“師弟,讓我來。”清風學了乖,并不出手急攻。雙手變換,忽張忽合,忽拳忽掌,腳下閃轉縱跳,如蜂蝶飛舞花叢之態,輕盈靈巧,正是他求師姑彩云女冠教他的一路“攀花拳”。四兇黃滾見攻來的拳路變換無定,難以捉摸,不敢大意,一邊用雙拳護住身體要害,一邊尋機硬砸硬擋,將清風的攻勢化解。雙方交手十余合,清風雙臂被黃滾的鐵臂碰撞得疼痛難忍,叫一聲“好厲害”,跳出圈子,也敗下陣來,再看雙臂,又青又紫,腫得老高。四兇黃滾并不趁勢追殺,道:“小道士,回峨嵋山好好修練,過十年再來會俺。”
唐生、唐糖、獨孤傲雪也在邊上觀戰,見兩個小道士落敗,也待上前助戰。
忽空中一道風聲響,一個身姿矯健、相貌清秀的三十來歲道士輕飄飄落下,正擋在兩個小道士和“黃河四兇”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