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刀戈王者路2
- 光塵:晉世神俠錄
- 孤名釣魚
- 3380字
- 2024-12-10 21:27:25
話說游擊將軍伏胤奉命馳援京都,率領九千兵馬,花了六天時間從河內趕到洛陽南面的堮坂關,結果在此沒有遇到預料中的齊王大軍,只等來了令其重返北方陣線的調令。一番辛苦奔命結果只是徒勞,這可把伏胤麾下的將士都氣壞了,紛紛滿腹怨氣地咒罵朝廷。
這看似荒唐的征調背后,始自一個微小卻又至關緊要的陰謀。
早在三月中旬,前往東南征討齊王的三路大軍都已抵達潁川郡內。其中張泓所率的中路軍于陽翟遭遇了齊軍主力,初戰告捷。齊王軍撤回潁陰,與張泓軍隔著潁水展開對壘。司馬雅所率的左路軍則對長社城發動圍攻,如若攻克,即可威脅齊王的根據地許昌。只有上軍將軍孫輔所領的右路軍從新城延壽關出關之后,未曾接敵,屯駐于梁縣汝水以北,這一路兵馬的任務是從潁川郡西面的襄城郡進軍,包抄齊王軍的側翼。
就在等待戰機之時,軍營之中忽然流傳起一個可怕的消息:另外兩路大軍已經覆沒了,齊王十五萬大軍正大舉推進,只剩右路軍一支孤軍!
這個傳聞令孫輔的將士們大為恐慌,有部將小心翼翼地詢問主帥底細如何,可是孫輔自己也不知道詳情,因為派出去聯絡另外兩軍的斥候一個都沒有回來。須知梁縣距陽翟不過百里,竟然不能互通消息,實屬奇怪。無奈之下,孫輔只能下令禁止議論。然而謠言仍然愈傳愈廣,短短幾日間,軍心便渙散得不可收拾。士兵們心頭的弦越拉越緊,終于到了繃斷的那刻。
某夜,一個嗓門大叫道:“賊軍夜襲!”隨即鳴金聲大作,將士全都成了驚弓之鳥。身邊的同袍似乎都不可信任,人人亡命奔走,瘋狂地逃離軍營。頃刻之間,這支訓練有素的精兵竟然就這般作鳥獸散,完全崩潰了!
此類事件通常被稱為“營嘯”,對于大晉朝的精銳中軍,卻是從未有過之事。后果便是主將孫輔和副將徐建、李嚴只身逃回洛陽,把前方敗訊奏報給了朝廷。
一時間,謠言四起,洛陽城內人心惶惶,大批居民出城逃往鄉下避難。
蟄伏在藩客館的趙士晟亦察覺外面的混亂,命令部下士卒保持警戒,不許一刻懈怠。然而有些事躲避不一定有用,該來的總是會來。
一日上午,藩客館的主事者上門來拜訪,告訴他中書監府上有請。趙士晟不禁倒抽一口涼氣,滿腹狐疑:自己從前方戰場潛返,除了孫會與東海王,并無旁人知曉,是孫會寫信告訴孫秀的?
但中書相公有請,不可能不去。至于令狐霸的事,不知道孫會是否也告知了他老子。但即便孫秀知道了,也只當令狐霸已遇害,作為主使者之父,想來他也不該就此問罪于己。
趙士晟帶上龍安世,乘坐馬車一路馳往孫府。途徑大街小巷十幾條,卻只見往來路人稀稀落落,全無往日京都的繁華景況。道旁無論尋常百姓的屋舍,還是達官貴人的府邸,大多門窗緊閉,不聞聲息,以至于夏日炎炎之下,竟令人生出一股寒意。
待到了孫府,趙士晟將龍安世留在門房,自己則隨著接引的仆人一路進到前院的一處偏室中。這處房間不像一般會客室,墻壁上張掛著一副太極圖,還有老子、莊子、列子等古代得道先賢的畫像。墻角的柱子與窗欞上貼著各種式樣的道符,不過地面上卻只有一張擺好了茶具的案幾,幾張席墊,和一個正在散發騰騰煙霧的香爐,再無其他陳設,顯得過于干凈。
趙士晟坐在席位上待了片刻,一人推門進來,向趙士晟問好道:“趙朝奉,別來無恙。”
趙士晟認出來者,這不正是上個月在孫府中見過的玄平真人嗎?其打扮仍是一襲白羽衣,黑綸巾,樸素如故,只是手上少了支拂塵。“在下安好,敢問是玄平真人座下?”
“沒錯,趙朝奉好記性。今日要見你的人就是我。”玄平真人也不多語,先給趙士晟斟了一碗茶水。
趙士晟感到意外,朝門外張望一下,確實沒看見孫秀的蹤影,“敢問真人召見在下,可有事相問?”
“趙朝奉不是應該在前方軍營中效力嗎?為何忽然返京?”玄平真人一點也不委婉,直戳趙士晟的痛處。
“只是……一點水土不服罷了。在軍營中得了風寒,怕傳染疫病,故不得不回京來歇息。”趙士晟早就編好了這個借口,但是感覺實在有些勉強。
“不對吧!我好像是聽說,趙朝奉是押令狐校尉回京受審來著?”
趙士晟沒料到這道人也知曉這事,不由稍稍吃了一驚,迅即鎮定回應道:“此乃機密,座下可是從孫相公處知曉?”
玄平真人卻擺擺手,“哈哈,并不是,趙朝奉無需緊張,但直言而已。我只為確認實情,非問罪也。”
趙士晟不知道這道士到底知道多少,只知此人與孫秀關系匪淺,告知其部分實情應無妨,遂敷衍道:“沒錯,既然座下知道了此事,那我也不瞞座下。我是奉孫小相公之命,押送罪犯令狐霸回京,路經黃河之畔,犯人企圖逃跑,結果不慎失足落入河中,被河水沖走,應是溺死了。”
“果真如此?”
“在下不敢欺瞞座下。”
玄平真人露出一絲神秘的笑容,“趙朝奉不需隱瞞。據我所知,令狐霸已經悄然回京,現下正藏在瑯琊王府中。”
趙士晟心里咯噔一下,不免露出幾分驚慌之色,“唔……我不解座下之意。”
“趙朝奉是聰明人,自然知道貧道之意。今天下紛擾,時局動蕩,趙王朝廷未必會有明天。趙朝奉,你的選擇沒有錯,不過,眼下你卻在洛陽,身處危險之中!我只消一言,便可置你于萬劫不復之地!”
趙士晟沉默不語,他猜不透這位道人究竟意欲何為,如果他已曉得自己放走令狐霸之事,那孫秀豈不是也知道了?
“能以謀略進身于此,沒有千里眼順風耳可不行。不過你放心,孫相還不知道此事內幕。”
“座下的意思是?”
“我需要你幫一點小忙。”
“什么忙?”趙士晟恍然,原來是為了要挾。
“將我秘密引薦給東海王。”
“什么?”趙士晟懵然。
“世人皆知,策動趙王篡位之人是孫秀,而為孫秀一直出謀劃策的人正是貧道。待趙王勢力敗落,朝廷清算余黨,必少不了貧道,天道盟也會加害于我。到了那時,在洛陽有能力庇護貧道,且有意愿庇護之人,只有東海王殿下了。”
“座下憑什么認定東海王會幫座下?”
“這不是你該知曉的事,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一個胸懷天下的仁主,不應拒絕我這等謀士的投效。”
“我不信,如果真到那時,東海王會冒天下之大不韙,收留座下。”
“哼,年輕人,我可沒工夫說服你,只管照辦就是了。”玄平真人不想與趙士晟多言,言語頗有不屑之意。
趙士晟沉靜思索片刻,感覺似乎已經沒有別的選擇。“好吧,這不過是舉手之勞,我答應。”
“那就對了。待會孫相公回來,他不會知道你已經回京的事。”玄平真人如此允諾,“明日巳時初刻,我會到藩客館附近的六明閣等候,屆時請你攜我同乘。”
趙士晟點頭答應。正說話間,外面一個仆人突然闖進來,“啟稟真人,相公大人回來了!”
“他一定會來此處,請趙朝奉到偏室回避一下,快!”玄平真人連忙拉開指著旁邊的房門。
趙士晟連忙躲進偏室,隔著窗觀察凈室內的情形。沒過多久,孫秀果然到來。見面后,先向玄平真人問好,然后便長吁一口氣,大罵道:“孫輔這個白癡!敗軍誤國,險些壞我大計!”
玄平真人詫異問道:“孫輔可是之前從潁川逃回的官軍主將?為何惹得相公如此生氣?”
“這廝自京都出兵至潁川,夜晚扎營時發生兵變,麾下萬余兵馬一夕潰散。然后這廝不探明情況,也不收攏潰兵,便兀自逃回京城,謊報前方全軍覆滅,嚇得我幾天都睡不好覺!沒想到,今日忽然傳來捷報,乃是中路軍主將張泓以少勝多,于陽翟大破叛軍,將司馬冏已驅逐到潁水之南。”
“大軍得勝,可喜可賀!”
孫秀泄了火氣,又轉而慶幸道:“終于不用提心吊膽了,不過之前本要派去增援我兒的留京軍馬已被調往南方。如今只能再調回發往北面,這一來二去,耽誤了好些時日。”
“無妨,只要官軍固守陣壘,等待時機變化,待敵軍軍心動搖,自然可逆轉攻守之勢。”
“雖然南北兩路皆首戰取勝,但因之前謠言四散,京城之內人心惶惶。我欲要安撫民心,祈求天助,還需師尊出馬。”
“唔,此事可有圣上旨意?”
“我已請下諭旨,詔封師尊為‘太平將軍’,明日即可于太廟設壇,作法行厭勝之術,助朝廷滅賊。”
玄平真人聞言鄭重道:“謝過中書相公,某寧舍棄渾身真元,亦當為圣上與孫相行祭天破敵之法,必令數日之內奏效!”
孫秀大喜,“師尊之神通,我曾親眼所見。此番若能借得昊天上帝之威力,區區關東小賊,還何須憂慮?”
玄平真人沉吟片刻,又補充道:“再冒稱齊王名義作一封書信,說他是被奸人脅迫,以此動搖敵軍軍心。在法術顯靈之前,且令前方將士謹守陣營,不要出戰。”
“如此甚善!”孫秀高聲贊揚,竟伏地跪拜起來,“弟子謹遵師尊之命!”
趙士晟在偏室內聽得明白,孫秀居然要寄希望于道法取勝了,也不知這玄平真人到底是用了什么詭道之術,竟讓精明的孫秀如此深信。
但不管如何,趙士晟知道,眼下得罪不起這道人,答應他的事必須得辦。于是當天回客館之后,便立刻草擬了一份帖子,叫龍安世遞到東海王府,請求謁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