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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余小瑛心結難解

第十四章余小瑛心結難解

白面書生去拜訪余小瑛時,她們一家三口正鬧著別扭。

康秀蘭數落道:“有那么多人替小瑛撐腰,你在會上連屁都不敢放一個,到底怕什么?”

余順利垂頭喪氣,悶聲不響,康秀蘭又忍不住罵起來。“三拳打不出悶屁,你倒是說句話呀!”,

余順利囁嚅道:“是我們余家命不好,命不好!”

康秀蘭斥罵:“說什么命不命的,你年輕時候年年評為廠先進,命好不好?如今怎么就命變壞了?”

余順利狡辯:“要怪就怪你,生個女兒能過得去就行了,干嗎讓她的臉蛋長成美女模樣?自古以來紅顏禍水,紅顏禍水哪!”

康秀蘭道:“沒見過你這種當爹的,女兒生得漂亮你不高興,長個丑八怪你才稱心如意?”

余小瑛帶著哭音道:“你為啥不說個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和周家伯伯反目成仇?我什么地方惹了禍?”

余順利拚命搖頭。“不能說,不能說!你們知道了也無濟于事,反而惹來更大的麻煩。”

康秀蘭大聲道:“天知道你和周家老伯那幾年干了些什么見不得人的壞事!你就說個明白話吧,你到底想讓小瑛怎么樣?”

余順利吞吞吐吐道:“還是湊合著過吧,戈家死活不肯離,還能怎么辦,萬一逼急了來個狗急跳墻,大家都別想過好日子!”

康秀蘭搖頭嘆息,心想我終算明白了,死老頭子必定有什么把柄捏在人家手里,處處被別人牽著鼻子走,把我家小瑛當成犧牲品!

余小瑛無奈。“既然這樣,今天就把話挑明了。以前我拗不過爸的意見,放棄周國良嫁到戈家,落得這種下場,是我咎由自取,不怪爸。如今我再也不逆來順受了,我的事情我作主,爸別怪我不稱你的心,不孝順。”

余順利仰面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夜空,露出痛苦的神色。“聽天由命吧,該來的遲早要來,想躲都躲不掉!”

這當兒,白面書生敲門進來,手里拎了一袋水果。余順利凝神望他一會,默默地轉身回到房間。康秀蘭給他倒了一杯茶,說客氣什么,還要帶東西來。說完就離開,去忙自己的事。

白面書生見余小瑛養得白白嫩嫩的,臉上的皺紋和黑眼圈全都消失了。便笑道:“小余因禍得福,越發漂亮了。難怪周國良日思夜想、寢食不安。”

余小瑛面有喜色。“開口便是周國良,你是專門為他而來?”

白面書生呵呵地笑。“你們倆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小周說他去醫院看你,幾次都被你爸趕走。后來寫給你三封信,都沒見回音,急得他想撞墻。”

余小瑛驚訝道:“竟有這種事?我說嘛,自從我住院以后就沒見到他的影子,原來又是我爸從中作梗。”

白面書生點點頭。“小周也想到了這點,所以才求我幫忙。他讓我傳話給你,請你無論如何抽空和他見個面。其實,我知道依你們目前的狀況,應該盡可能回避,以免讓別人抓住把柄。聽說車間里有戈春生眼線,你們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余小瑛想了一會。“你說得很對,如今我仍有為人妻的名份,一言一行應該謹慎,尤其現在鬧成這個樣,戈春生本就在無中生有中傷我的名聲,倘若再給他抓到點什么毛疵,麻煩就更大。

你去告訴他,我們絕不可以私下見面。即使我上了班,也要盡可能回避。倘若他做不到這一點,我只能請求領導調離車間。”

白面書生笑道:“聽人說你在家養得越來越漂亮,腦子也很清楚,今日一見,果不其然。我去告訴小周,讓他好好向你學習。小不忍則亂大謀,他若想跟你走到一起,還得再過一段忍氣吞聲的日子。”

余小瑛有些心酸。“那就謝謝你了。國良無論如何要看開些,千萬別胡思亂想!”

余小瑛希望周國良要看得開,不瞎想,可她自己卻是常常胡思亂想,那一幕幕刻骨銘心的場面總是闖入她的夢鄉,仿佛是播放電視劇似的。

還是在山里插隊的那年,有一天夜晚,生產隊長李德林叫人帶來口信,要余小瑛去隊部一趟,有要事商量。從余小瑛、賈雯雯的女知青點到隊里要走半個小時山路,中間還要穿過兩處密林,林子里陰森森的,白天都不敢獨自穿行,怕遇上野獸,晚上就更不用說了,到周國良他們男知青的住處也要二十多分鐘。余小瑛和雯雯都很納悶,大山里的夜晚不安全,有事為什么不在白天談?到底是什么事情如此緊迫?余小瑛想起李德林色迷迷的眼神,覺得一定不會有好事。她馬上和雯雯一起點上紅色孔明燈,表示她們有急事求援。這是他們商量的暗號,倘若男知青有事就點白色孔明燈。二十多分鐘后,周國良和小黑皮、鼻涕王三人就趕過來了。余小瑛說明情況后,他們三男二女就結伴同行。

李隊長在隊部等著,賊亮賊亮的汽燈把隊部照得明晃晃的,和他們知青點昏黃的煤油燈簡直有天壤之別。

李德林見他們一下來了五個,先是吃驚,接著故作鎮靜。

他說隊里王會計馬上就要生孩子,她的工作要有人頂上去。他決定由余小瑛接她的班。

余小瑛想了一下。“我初中只上了一年,比小學生強不了多少,沒本事,不敢接。”

李隊長瞪眼道:“不會就學,不就是記個賬嗎?當了會計就不用下地干活,掙固定工分,多少人想干都沒資格呢!”

余小瑛堅決不干,李德林無奈,問雯雯干不干,雯雯也不干。

李德林拉下臉。“你們別后悔!”

小黑皮故意道:“她倆不干我來干!”

李德林大罵:“滾你的蛋!”

回知青點的路上,周國良道:“你倆做得對!誰不知道王會計的肚子是李隊長搞大的,只瞞著他老婆一個。你倆不管是誰接班,都是羊入虎口,這一回得罪了他,只怕穿小鞋的日子在后頭。”

余小瑛不以為然。“他那點壞心思一眼就看透了,想占便宜,沒門!”

轉眼就到了秋天,漫山遍野的堅果成熟了,核桃、板栗、榛子一類都到了收獲的時候。李德林派周國良、小黑皮、鼻涕王、余小瑛和賈雯雯去收堅果,還規定了指標,不完成別回來。表面看來,他的做法名正言順,活也不算重,其實是在使壞,整他們幾個。山里的日頭短,干不了幾個小時,加上山高路遠,天黑之前必須離開林子,否則就會迷路或遇上野獸。

他們五個人分成兩組,周國良和余小瑛一組,小黑皮、鼻涕王和雯雯一組。林子密,容易失散,他們想了一個辦法,吹哨子聯絡。剛開始幾天,這辦法很有效,兩個組始終沒有中斷聯系,一起上山下山,后來就出了問題。周國良、余小瑛拚命吹哨子,始終聽不到小黑皮他們的回音。他倆也顧不上采集堅果,背起簍子找路下山。可是,他倆迷路了,在林子里轉了不知多少時間,總是出不去,二人大汗淋漓,渾身濕透。

天色一下子暗了下來,林木茂密,又沒月亮,他倆抬頭見不到星光,微弱的手電筒光亮照不到幾尺遠。山里早晚溫差極大,秋風颯颯,透過單薄的衣衫,把熱汗吹成刺骨的寒冷。兩人又冷又餓,凍得瑟瑟發抖。

幸好他倆身上帶有火柴,就找了一塊空地,生起一堆火。好在枯木朽株遍地,火堆越燒越旺,身上頓時暖和許多。國良把白天采到的板栗放到火中烤。不一會,栗子熟了,二人吃得滿嘴噴香。肚子填滿了,身上也不冷了,沮喪情緒一掃而空。

余小瑛笑語盈盈。“你還記得我倆剛進初中時,在學校操場開的篝火晚會?”

周國良道:“記得,當然記得。那天你還唱了一支歌,‘讓我們蕩起雙槳。’你唱得好聽,好多人被你迷住了,拚命叫喊再來一個!我還記得你唱第二首時,特地轉過臉對著我笑。”

余小瑛感慨道:“一晃過去了好幾年,想不到今晚我們兩個人一起開了個營火會!”

周國良笑道:“世上的事情就是如此變幻莫測,前幾年在大街上喊口號時,誰會想到今天會在大山里戰天斗地?我倆是迷了路沒法下山,卻又給了我們一個機會,一起在篝火邊度過難忘的一晚,不知道當年的主角會表演什么節目?”

余小瑛笑吟吟道:“前幾天向這兒的鄉親學了幾首情歌,人多不敢唱,今晚就便宜你了!”

周國良邊笑邊拍手:“歡迎國家一級獨唱演員余小瑛同志登臺演唱!”

余小瑛臉龐緋紅,試一下嗓子,然后一本正經唱起來。“下得田來水又深,有情人挨有情人,雖然嘴上不說話,紙糊燈籠肚里明。下得田來水又深,腳踩鯉魚二三斤,哪個妹子允了我,燒碗鮮湯送上門。”

周國良拍手叫好:“再來一個!”

余小瑛的臉頰紅通通的:“東蔭涼倒西蔭涼,和哥哥坐下不覺天長。野雀雀落在麻沿畔,知心小話話說不完。你要和小妹長長間坐,覺不著天長覺不著餓。”

在周國良聽來,余小瑛的歌聲無疑是天籟之音。在她放聲歌唱的時候,似乎秋風也停了,周圍的樹葉也不晃了,黑暗中的狼號鬼哭也噤聲了,連篝火也屏蔽了畢剝聲響。整座大山寂靜了,只剩下兩個年輕人跳動著的激蕩的心跳聲······

這一晚,余小瑛迷迷糊糊的,戈春生的兇狠面目和周國良可憐巴巴的模樣交替呈現在面前,直到天快亮時,她才朦朦朧朧睡著。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康秀蘭聽到女兒一聲尖叫,慌忙沖進房中,看見小瑛坐在床上,雙眼呆呆地盯住前面,滿頭大汗淋漓。

康秀蘭心疼得抱住小瑛。“又做惡夢啦?”

余小瑛淚流滿面。“戈,戈春生把國良打死了!”

康秀蘭把女兒抱得緊緊的。“別怕、別怕,那只是一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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