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眼前一片漆黑。我閉了閉眼睛，再睜眼時，眼睛里已經可以看清東西了。

隱隱約約聞到一股腐臭味，是僵尸，那獨有的氣味，我從小問道聞到大，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雙手撐地，想要站起來，卻摸到了一個人。我低頭看了看，是卓凡。

我把卓凡抱在懷里，順勢搖了一搖。卓凡醒了，問我：“瀾兒，你怎么在這兒？”他剛剛醒來，聲音有幾分沙啞。

我搖搖頭：“不知道，我回去的時候，晶晶已經不見了，我就和孔木理論，卻聞到了一股香味，好像是迷魂煙，醒來的時候就在這兒了。”卓凡也道：“我和婉婷遭了暗算。”我問他：“你看見什么人了嗎？”卓凡坐了起來：“沒有，我們本來在血池商量對策，誰想到……”

我們正說著，眼前卻忽然一亮。我和卓凡自小受了訓練，眼睛在黑暗中極其敏銳，這突如其來的光亮，我們一時沒有適應，只好閉了眼。

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傳來：“林瀾、卓凡，你們的死期到了。”

我笑：“孔木，你的大話說的早了。”

卓凡也笑：“孔木，你應該知道，對付我們倆不容易。”

孔木冷冷一笑：“對付你們倆是不容易，但我也不打沒把握的仗。”

卓凡不笑了：“孔木，你們水家和我們玄風門的恩怨，我們自己了結了就是了，何必牽扯韓瑞和晶晶兩個外人？”

孔木冷哼一聲，道：“韓瑞和付晶晶，我一個都不放，至于婉婷，她畢竟是我的親妹妹，若是她肯廢了自己的道行，我倒是可以留她一條命。”

我皺皺眉，問他：“孔木，韓瑞和晶晶他們倆怎么招惹你了？”

沉默，靜謐。

一聲長嘯，孔木的聲音不再冷了，反而有幾分激動：“怎么招惹我了？哈哈哈，他們沒招惹我，可是，我水家和他們不共戴天。”

我想了一會兒，不明所以，卻聽得卓凡道：“他們是韓荊門的后人？”

他這么一說我倒是明白了。

韓荊門和我們玄風門一樣，趕尸一行的魁首。其實，我和卓凡是玄風門第八十七代弟子了，玄風門現任的掌門正是我師父。趕尸，其實不只是讓死者葉落歸根，也是為了防止養尸人有機可趁。而水家正事養尸世家。

水家養尸的歷史，至少有幾個世紀那么長了。水家有一條祖訓：凡是水家子孫，如果養不出僵尸王，就不可入藏自家的祖墳。偏偏幾百年來，水家沒有一個人能養出僵尸王。

三十年前，我師父還是個學徒，可我師伯卻已是趕尸一行的高人了。那年，孔木，不，是水封民的父親——水寒湖養出了一個僵尸王。碰巧，我師伯正在韓荊門和韓荊門的當家探討趕尸秘術，卻得人報告說水家有僵尸出沒，一查之下，竟發現是僵尸王。

我師伯聯合了韓荊門當家斗敗了僵尸王，也廢了水寒湖三十年的道行。水寒湖心中不甘，便自盡了，水家夫人剛剛生下一女，心頭委屈，也隨夫一起去了。

我師伯沒想到害了兩條人命，便帶走了那女嬰，交由我師父撫養，自己游走天下了。而韓荊門也從此淡出江湖，沒人再知道了。

其實，不只因為這件事，原本，趕尸一行就不是很景氣，而且也危險重重，所以，這一行能撐下去的，已經不多了。

那時候，我和卓凡還沒出世，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師伯漂泊江湖，未再露面。我們誰都沒想到，水家還有一子。

孔木，恐木。恐木者，水也。若非是他殺機太重，我和卓凡，大概也看不出他的身份來。

水封民此次不只是想殺我們那么簡單。我和卓凡已經發現了，他養出了僵尸王，而且，他是以自己的血喂養僵尸王，這樣一來，我們根本沒有勝算。恐怕，他是想讓韓荊門和玄風門從此在江湖上除名。

我睜開眼，看看水封民。依舊是那張迷人的臉，卻不像剛進院時那樣，有幾分醉人，而是帶著讓人恐懼的神色。

水封民冷冷地橫了我一眼，道：“你們倆在這兒好好享受最后的幾日吧。”說完，他轉身就走。

卓凡將我拉到懷里，問我：“瀾兒，你怕不怕？”

我又笑了：“師兄，難道在你眼中，我還是當年那個長不大的小丫頭嗎？婉婷都能幫你鎮住僵尸了，難道，我還會怕？”

其實，也不怪卓凡會小看我，當年，我剛入玄風門的時候，很怕僵尸，那時候小，覺得那些一跳一跳的東西很是嚇人，而且，有一些受過養尸人的僵尸還會吸人血。那時候怕，晚上不敢一個人睡覺，都是卓凡晚上坐在我房里陪著我，等我睡著了才走。

卓凡見我想起小時候的事，也笑了：“原來，你也有長大的一天啊。”

我在他懷中窩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一件事：“卓凡，水封民會不會已經對韓瑞他們下手了？”卓凡搖頭：“不會，水封民一定會像對待我們這樣，先把他們關起來，給他們時間，等他們害怕了、恐懼了，受夠了活罪，才會動手。”我問他：“你怎么知道？”卓凡撫了撫我的頭發，輕聲道：“因為，他心里變態。”我一怔，笑道：“行啊你，卓凡，沒想到兩年沒見，你倒是學會開玩笑了。”卓凡搖搖頭：“我不是開玩笑，水封民已經不是人了。”

我沒聽懂，問他什么意思。

卓凡若有所思，好一會兒才開口道：“其實，他就是真正的僵尸王。”

我一下子怔住了，腦中一片空白，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卓凡，你是說，他根本不是用自己的血來喂養僵尸，而是給自己服尸毒，把自己變成僵尸再修煉？”

卓凡緩緩點頭。

我癱在了卓凡懷里。

活僵尸，活人作僵尸，這是趕尸人的大忌，也是養尸人的大忌。活僵尸，人死，不能復生，活僵尸雖然是活的，而且有思想，但是，和死了已經沒有分別了。活僵尸，只能靠人血維持性命，就好像西方的吸血鬼那樣。

世界上沒幾個人能對付得了活僵尸。

我和卓凡，別說勝算，能否活命，都成了問題。

水封民，為了報仇，真的是什么事都做的出來。

我嘆口氣：“師兄，我們，還活得成嗎？”卓凡看了我一眼，那眼中的漩渦，讓我陷得不能自拔。他柔柔一笑：“放心吧，邪不壓正。”我聽他這么一說，也笑了出來：“邪不壓正，沒錯，歪門邪道，勝不了我們。”

我有點困了，也不管這是什么地方，反正是在卓凡懷里，我也沒什么介懷的了。

我閉上眼睛，只一會兒，就睡著了。

再睜眼的時候，卓凡也睡著了，那張安靜的臉，我從沒見過。小的時候，都是他看著我睡著后才離開我的房間，他睡著時的樣子，我沒機會看見，今日一見，倒是可愛至極。

我反手把他拉到懷里，想讓他好好休息一下。

安靜下來想一想，我真的不知道還能有什么勝算。我和卓凡聯手，對付一般的僵尸是綽綽有余，對付僵尸王，也還能全身而退，可是，對付活僵尸，我們又能做什么？

我包里有些法器，想來水封民是不敢動的，畢竟，他自己就是僵尸。所以，那包，應該還放在那間大廳里。可是，我現在出不去，身上什么都沒有，否則，水封民也不敢動我。現在，只有一個辦法，我想辦法拖住水封民，讓卓凡出去取法器救婉婷他們，這樣一來，也許，能有幾分勝算。

不知道韓瑞和晶晶能否有幾分道行，那樣的話，我們的勝算就更大了。但是不管怎么說，至少，我們得把他們救出來。

千算萬算都沒算到，水封民還有這一招。

當時我問他，是僵尸厲害還是鬼厲害，他說是僵尸，那時候我就應該想到，他會有后招，這后招，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夠應付的。

如果這樣，倒不如讓他養兩個小鬼玩玩了。

鬼無形無影，也沒有思想，更不會害人，即使受了訓練，也不見得就能厲害過僵尸的。而僵尸，普通的僵尸沒有思想，卻不受訓練也能害人，因為吸人血，是出自本能。

有了思想的僵尸王，或者活僵尸，比僵尸更是駭人百倍，若讓水封民殺了我們，只怕，他日后，還是要為禍人間啊。

也不知道，能不能聯系上師父，若是師父在，勝算倒又大了一分。

我坐在地上，茫然無措，難道說，我們就這樣死在這兒了？

恍恍惚惚想起，醒來時，聞到的腐臭味，現在卻不那么清晰了。看來，那腐臭味是來自水封民身上。

我記得師父說過，僵尸雖有人形，卻終是死尸，它們和鬼一樣，屬陰，最懼陽，水封民這幾日和我們在一起，想來，消耗是不小的，畢竟，他也是活在陽光下的。那么，如果趁現在，我們或許可以逃出去。可他為什么不現在殺了我們呢？難道真的是像卓凡說的那樣，心理變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