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收到飛鴿傳書已是五月末了。當他看到字條里的內容時,頓時驚愕萬分,字條落了地。他不得不巴住桌邊以抑制住內心的痛惜之情。飛雪知道一定發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腦子里第一反應是少卿和靜川。她小心翼翼地彎腰撿起字條:“六哥,見字如晤。我和少卿俱已平安,權且放心。唯有瓊芳,心結難解,身染惡疾以致病危。望六哥深曉。”
瓊芳病危!飛雪的心瞬時抖成了個。看著楚王歸怨于自己而痛苦難抑的表情,飛雪也深覺慚愧。若不是當初拋下瓊芳,她也不會憂郁成疾以致回天乏術……
良久,飛雪默默走上前,伸手扶了扶他的肩膀。“去把她接過來吧,我不介意和她共侍一夫……”
楚王呆住了。半晌,他緩緩回視著她。“你說什么?”
“她因我們而患病,究其根本也是愛你之故……我們把她接過來,只要你真心待她,輔之藥石,等她心結疏散,說不定就會痊愈。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在聽到她病重的消息后,我做不到無動于衷,你也做不到……”
楚王滾出兩行熱淚。他將飛雪緊緊攬在懷中:“你不介意和她共侍一夫,這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就難了。自從在斷橋上拜過天地,我們就是患難夫妻,一生一世、一夫一妻,除此之外,我別無所求。得知瓊芳病重,我悲痛萬分,也痛恨自己如此無情……可我不能對不起你……這世間情債,本就紛繁復雜,如果真有孽障罪愆,就由我一人來承擔吧……”
飛雪感動得涕淚橫流,抬起淚蒙蒙的雙眼看向他。“可是瓊芳她……”
楚王搖頭阻止她講下去。“我會盡快回京,找準時機見她一面。希望她能看開一切,燃起求生之欲。”
“那你什么時候動身?”
“越快越好,明天我就走。”
明天!離別已近在咫尺。飛雪寸心如割,面上卻不能顯出不舍。“那我去幫你收拾行裝。”
楚王目光追她而去,看著她遲滯地收拾衣物,楚王的心也碎了。
晚上,兩個人背對著背躺在床上。楚王不敢面對她,飛雪卻隱忍著獨自飲泣,為瓊芳難過,為離別傷懷,也為楚王的安危擔憂。楚王回身,輕輕攬過她的薄肩,拂掉她臉上的淚痕。
“對不起,我答應過你,以后不會有離別,我卻食言了……”
飛雪靠在他的懷里,緊緊地勾住她的脖子:“沒有什么可以分開我們,連死亡也不可以……”
這是那天在楓葉鎮的小客棧里,他曾許諾給飛雪的話。“我只是擔心你……京城是最危險的地方,皇上的探子一定會盯著瓊芳和麗蕓。”
“我知道,京城雖然是最危險的地方,可最危險的地方也許是最安全的。皇上也許認為我拋棄妻妾,是抱著死也不回頭的決心,他一定不會料到我還會回去……就算有探子,我也不傻,我肯定打探清楚了情形再去見她,我一定不會讓自己有危險的!”
楚王雖說得那么詳實,可飛雪還是不免懸心。“你身體不好,這一路顛沛流離的,還沒有休養過來,又要長途奔走到京城,我擔心你受不住……”
“我身體沒事……”楚王握著她巴掌大的臉龐,一臉輕松地笑著,好減輕她的憂心。“我一定注意休息,你放心就好。你現在該擔心的不是我,是你自己!我跟宋祺說好了,從明天開始,你搬到他那去住,有他們照顧你,我走也走得安心。說不定等我回來了,我們就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三口了。”
飛雪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我和孩子在家等你,等你回來……”
飛雪的話,讓楚王熱淚盈眶。“我答應你,我一定平平安安地回來和你們團聚!”
飛雪吻上他的唇,一吻再吻。面對妻子的溫暖,楚王心中柔情涌動。“你這樣,我會舍不得走……”
飛雪眼中盈盈閃動的淚光讓楚王動容,他深深地吻過她的額頭。月影珊珊,溪水潺潺。草屋半入青,籬花三兩栽。蟲鳴夜月啼,曉看緋云開。
宋祺也來送行。他一早就為楚王準備了快馬一匹。
楚王和飛雪在茅屋前的溪邊分手。“放心吧,最多分開四個月,我們又會再見的!”
飛雪告誡自己不能在這個時候掉眼淚的,可此情此景,她如何忍得住。飛雪把所需之物全都放在包袱里,親手遞給了他。“早去早回,我在家等你……”
楚王接過包袱,挎在肩上。“原諒我在這個時候還要離開你……你等我,我一定盡快回來……”
飛雪含淚點著頭,聲音都哽咽了。
楚王從腰間取出一把匕首給她,刀柄上刻著他的封號“楚”字。“這個你留著防身用,有什么困難就告訴宋大哥。”
飛雪再次點頭。“放心吧,我和雁秋會照顧好她的。”宋祺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早了,趕緊走吧,路上千萬保重!”宋祺將馬韁遞給了他。
楚王上了馬,飛雪上前拉住他的手,萬千不舍涌上心頭。“你一定要小心,路上照顧好自己,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我知道了……”楚王俯身吻在了她的手背。“快松手,當心馬傷到你……”
飛雪搖著頭,跟著馬走了一段。“松手……”
宋祺怕她受傷,只好忍痛攔下了她的手臂。馬兒沒了束縛,疾馳而去,獨留飛雪在風中哭紅了眼睛。
自從楚王離開,飛雪變得寡言少語起來。她時常一個人回小茅屋,靜靜地待上半天。這個茅屋,有她這一生最幸福的時光。捧著楚王親手縫制的大紅蓋頭,她淚如雨下。那夜的皚皚白雪圓了她與他白頭到老的美夢。“月溪廬”的的小木牌在風中搖曳著,沙沙作響;一對燕子駐足在籬笆上,交頭接耳,訴說著飛行的快樂;籬笆上爬滿了牽牛花,摘下相思淚,結作此花開。楚王不在,這茅屋也寂寞清冷。有時她也在斷橋漫步,看夕陽灑滿一湖金波;亦或是在湖心亭,倚著欄桿吹塤。片片歸鴻向晚,她等的人始終沒有回來。
楚王一路跋山涉水,渴了就取溪邊水,餓了就塞個饅頭,有時沒有地方投棧,他就歇在破廟或林間樹下。他倍日并行,不敢耽誤行程,既怕瓊芳等不到他,又怕飛雪牽腸掛肚。楚王日夜馬不停蹄,只用了一個半月就趕到了京城。
他不能冒昧地進入將軍府,只好戴個大斗笠遮著臉,暗藏在將軍府的大石獅子后面守株待兔。一連蹲等了兩天,好不容易等到周慧帶著一個小廝從將軍府出來。楚王四處張望,只待沒人時才現身。周慧嚇了一跳:“你是什么人?”
楚王將斗笠往上一推,雙目盯著他。周慧大驚失色,這個時候他怎么敢回京?周慧跟一旁的小廝耳語:“你先回去,不許對別人講!”小廝心領神會,碎步離開了。
周慧一把拉起楚王,進了一條小巷子。巷子里沒什么人來往,周慧彎腰行禮,才敢和他說話。“王爺什么時候回京的?”
“已經到了兩日了。”
“既然已經逃到了安全的地方,為何還要回來?”
“我聽說瓊芳……她……”
原來楚王冒死回來,是為了瓊芳。周慧有一剎那的感動,眼中有薄薄的淚影。“王爺既已給了她休書,她是生是死,都跟王爺沒有關系了……”周慧并沒有將瓊芳的病歸咎在楚王身上。
“靜川寫信告訴我,說自從洛陽一別,她一直心結未解,抑郁成疾。當時給了她休書,也是迫不得已。如今我知她因我而患病,我豈能無動于衷。”
周慧長長地嘆了口氣。“這都是命啊!芳兒一生要強,從不肯輕易低頭,唯有這件事,令她心灰意冷。也怪我,總以為時間久了,她會將這件事淡忘,我要老是提起這件事,她會心存陰影,這才疏忽了她的感受……王爺想怎么做呢?”
“我想去看看她,勸勸她,也許她會看開一些……我不敢貿然地進府,想請你幫忙!”
“可是芳兒不在將軍府。”
“那她在哪?”
“她和麗蕓姑娘早就搬回了楚王府。上次我跟她提要接她回府醫治,她說什么也不肯回來,一心要守在那里,我拿她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周慧唉聲嘆氣地說著,楚王的心已經在隱隱作痛。縱使他休妻,她對他的那份癡戀依舊未改。
“如果王爺想去看她,我可以帶你進去,只是得委屈王爺扮作是我的小廝。見過她之后,我再派人護送王爺離京。”
“好,多謝周將軍了!”楚王拱手致敬。
“是我該多謝王爺才是!”周慧回敬道。“王爺先找個地方藏身,待天黑些,王爺再去楚王府旁等我。”
“好,如此……見洵先告辭了!”
“王爺保重!”周慧彎腰行禮。
楚王一直藏匿在楚王府附近的一家客棧,直到天黑了才貓到王府門口。過了一會兒,周慧才出現在夜幕中。楚王跟在周慧身后,伏低身子矮下臉面,躲過門口侍衛盤查,才算是入了王府庭院里。殊不知,這一切早就被皇上的探子看到了。從楚王第一次站在將軍府門前時,楚王的一舉一動都落在探子的眼中。
這里的一切他都熟悉得很。周慧指了指樓上海棠苑,接著便去了王府別處等待。楚王輕腳上樓來。這海棠苑他統共也沒進來過幾次,此時更是陌生極了。他輕推開閣門,紫竹聽見有腳步聲,伸頭一看,竟是楚王。她又驚又喜,連忙給楚王跪下:“王爺!怎么是您?紫竹給您請安了!”
“快起來!”楚王一把拉起紫竹。“你們還好嗎?”
“我和麗蕓姑娘挺好的,只是小姐她……”紫竹回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瓊芳,眼淚不由自主地落了下來。“她不好,大夫說她活不了多久了……”
楚王心中一緊,驀地眼淚跟著滾出來。“我知道,我偷偷回京,就是想來看看她……你們住在這兒安全嗎?皇上那里……有沒有人找你們的麻煩?”
“那倒沒有,只是皇上召見了小姐好多次,左不過也是想問出王爺的下落罷了!”紫竹瞞著楚王,沒敢叫他知道瓊芳和皇上那件事。“我們對王爺的行蹤一無所知,皇上問了幾次也問不出什么來,也就不再問了。”
楚王了解了。“對了,算日子,靜川公主早該生了,不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
“上個月公主誕下一位小公主,母女平安,王爺盡管放心!”
“是個小公主……”楚王心中熱熱的。“麗蕓她好嗎?”
“挺好的。她就住在隔壁春幽閣,要不要奴婢去叫她?”
“不,先不要告訴她。要是有時間,等會我自己過去吧!你先下去休息一會,我來看著她。小心點,不要驚動了人。”
紫竹屈膝施禮:“奴婢知道,那奴婢先下去了!”
楚王移步至瓊芳床前,此刻她頭發蓬亂,面蒼如紙,唇無血色,佝僂著身子向里躺著,有一瞬間,他仿佛看到了毓冉,也是氣息奄奄地躺在床上等死。這才分別了半年多,她就從一株明艷的山桃花變成了一地零落的殘紅。他的心好疼……
他輕輕坐在床邊,伸手扶了扶她的肩膀。“瓊芳……”一連喚了幾聲,瓊芳才慢慢啟了雙眼,耳畔那幾聲熟稔的呼喚,讓她如在夢中一般。她轉過身子,燈昏昏,淚蒙蒙。
“王爺……”瓊芳帶著哭腔,以為自己眼花了。“是你嗎?是你嗎?”
“是我。”楚王扶她起身,“知你病重,我特地來看你的……”
瓊芳既害怕又欣喜,一時眼淚簌簌落下。“你是來看我的?”
楚王笑著點點頭。“一別半年,卻不想你病重若此,我心里有說不出的難過和痛惜,這輩子,終是我對不起你……”
瓊芳投進楚王懷抱中,很怕他突然間消失不見,因而抱得緊緊的。“你終于來了……我一直在想,若是今生見不上一面,我就這么去了,我會死不瞑目的!”
“不要說死,你不會死的!”楚王握著她的肩膀,“振作起來,和病魔作戰,你一定會打贏它的!你還這么年輕,身體一直很好,身邊還有那么多人在關心你,我相信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帶我走吧!我不想死在這里!”瓊芳突然有了力量,連眼睛里也綻放著光彩。“只要有你在我身邊,我就有信心!”
楚王漸漸松開了她,面露難色。“怎么?你不愿帶我離開這兒嗎?難道你千里迢迢地跑來,只是來看我一眼?”
這的確是楚王的初衷。“對不起!我不能帶你走……”
瓊芳心碎了一地,冷眼瞧著這個風塵滿面的男人:“能給我一個理由嗎?”
楚王不想騙她:“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她吼了一聲。“我就想聽你說出來!”
“除了飛雪,我不可能再接受別的女人。我們已經結為夫妻,她就是我唯一的妻子……”
“我病得快要死了,你就不能可憐可憐我?哪怕只是哄哄我,讓我高興一下,也不行嗎?”她將自己完全呈現在楚王面前,本以為他會有惻隱之心,會心疼她的病,會接她離開這個地方,余生會和他一起生活。可是楚王的話將她一棒打回原形,她還是那個可憐的乞討者!她氣憤極了,一把將楚王推離床榻:“你干什么那么絕情!非要把我逼至絕境,非要我死在你面前,你才開心嗎?”
她的力氣那么大,楚王覺得有異。“你……你是真的生病了嗎?”
瓊芳知道事已敗露,干脆也不裝了,神經質地苦笑起來。“你還真是個癡情種,看來任何事情都不會動搖你了……我病得快要死了,你才想起來看看我;如果沒有這個消息,你大概一輩子都不會想起我是誰吧?”
“你?你是裝病騙我回來!”楚王才知上了大當。
“對,我就是裝病……我就是要試探你,我拿我的性命去賭一次,賭你對我還有一絲絲憐惜之情。結果,我還是賭輸了,一敗涂地!”
“就為了要試探我,你裝病騙大家,你連你爹都騙?!知你性命垂危,我和飛雪寢食難安。我冒著生命危險,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來,只為了能見你一面,疏散你的心結,讓你重新活過來……我懷著對你的愧疚之心來面對你,你竟然騙我?”楚王生了大氣。
“你來見我,純粹只是想減輕你的愧疚吧?如果我不是以生命相威脅,只怕你也不會舍得丟下懷著身孕的顏飛雪吧?”
“你怎么知道的?”楚王剛問出口,就已經猜到了。給靜川的書信,事關他倆的安危,靜川一定不會向瓊芳吐露關于飛雪的事情。剛才紫竹說皇上經常召見瓊芳,難道中間有什么疏失,走露了消息,被皇上知道了?
楚王頓覺不妙,拔腿就要走。豈料瓊芳將桌角的藥碗摔在地上,海棠苑偏殿立刻涌進來一幫侍衛,楚王被抓個正著。“你出賣我?”楚王瞪著瓊芳,目眥盡裂。
“既然你棄我于不顧,我也不必對你留什么情面!”
紫竹和麗蕓聽到瓊芳房里有動靜,以為是瓊芳出事了,兩個人趕緊沖進來,卻見一幫人正將楚王五花大綁。“王爺?”麗蕓嚇得三魂去了兩魂半,“你怎么會在這?你們是誰?為什么要抓王爺?”麗蕓顧不得自己柔弱的身軀,上前掰扯著這些侍衛的手。楚王無法反抗,只能瞪視著瓊芳,這寒凜的目光,有憤怒、有失望、有痛惜。“周瓊芳,今日我才算是真正認識了你!”
瓊芳和他目光相對,她何嘗希望與楚王決裂至此!得不到而又心不甘的痛苦,她已經承受得夠多了!
麗蕓和紫竹這才知道是瓊芳使的下作手段,因而她倆的目光也是怨憤的。
“是你?”麗蕓沖到她面前,看著她一副要吃人的模樣,簡直不敢相信,“是你讓這些人進來的?你裝病騙我們,騙王爺,利用王爺的仁善,目的就是想抓住他?你從什么時候開始變得這么蛇蝎心腸了?”
“這種人你跟她還有什么話好說!”楚王喝止了麗蕓。
“是沒什么好說的了!”瓊芳從床上彈起來,赤著腳下地,狠命捶打著楚王的胸膛,“我就是恨你!我恨你!我恨你!你們沒有一個人是真心對我!”
“你心胸狹隘,別人的真心你看得到嗎?”楚王吼了一句。瓊芳有被他的話傷到,撩了撩凌亂的頭發,露出了猙獰的臉龐。“朱見洵,你不要怪我!我一片真心對你,你卻視而不見;你更不該為了顏飛雪而休了我,讓我遭受這奇恥大辱!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你不是愛她嗎?為了她,你絕情絕意,拋棄妻妾;為了她,你甘愿隱姓埋名,連楚王的身份都不要了!好啊,我倒要看看,顏飛雪會不會為了你而自投羅網?”
“你說什么!”楚王不懂她的意思。
瓊芳懶得和他爭辯許多,她招了招手,這些侍衛便將楚王推搡了下去。還有兩名侍衛站在原處待命。
“王爺!王爺!”麗蕓喊破了喉嚨也無濟于事。“你為什么這么做!你曾真心愛過他,為何要將他置于死地?”
“我的愛,對他有用嗎?麗蕓,你別傻了!他眼里心里都沒有我們的位置,我們應該合起伙來,把那罪魁禍首揪出來,然后殺了她!”
瓊芳那可怖的眼神令麗蕓膽寒。原來,她抓王爺的真正目的是要除掉飛雪!麗蕓慌忙向外逃去,卻被瓊芳一把逮住。“你干什么去?你想通風報信?”
“把她給我關進春幽閣,不許她出來!”她把麗蕓推到侍衛身邊。
“是!”
“你連我也不放過?”麗蕓對瘋魔的瓊芳失望透頂。
“我不會殺你,但也不會放了你。什么時候抓到了顏飛雪,我再放你出來!”
瓊芳擺手示意拉麗蕓下去。兩個侍衛把麗蕓幽禁在春幽閣。
周慧聽見二樓鬧出了大動靜,急忙出來,只看見一群侍衛正綁著楚王向外走。周慧想上前阻止,楚王卻對他搖頭,他只是不想連累周慧而已。周慧跟在后面一直跟著出了楚王府。
剛下了王府臺階,楚王就被其中一個侍衛猛踹了一下腿窩,楚王打了個趔趄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楚王瞪了那人一眼,接著石獅子后面閃出了兩個黑影。
楚王抬眼,映入眼簾的是皇上那張冷峻威嚴的臉面,身后跟著林升。
“是你?!”楚王錯愕極了。
“六弟,好久不見了,別來無恙啊!”皇上皮笑肉不笑地俯視著他。
周慧傻了眼,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真正的幕后黑手竟是皇上!楚王是去見芳兒的,怎么沒談了幾句楚王就被抓到了皇上跟前?難道是芳兒與皇上合謀?周慧遠遠地看著楚王被皇上的人帶走了,他折返楚王府,找瓊芳問個清楚。
“你說,楚王為什么會被抓起來?”
瓊芳心情正郁悶著,根本不想回答周慧的話,只是自顧自地對著鏡子梳理頭發。周慧對著瓊芳上下打量,她的狀態和前幾天大相徑庭。“你……你不是病了嗎?”
“我哪有病啊,早就好了!”
“好了?”周慧一頭霧水,“什么時候好的?”
“爹,你女兒病好了,你還不高興啊?難道你希望看到自己的女兒生命垂危,躺在床上等死的樣子嗎?”
“你這說的什么話!”周慧氣得腦袋快要炸了。“既然你沒病,為何要裝病?難不成,你是裝病騙王爺回來,然后再把他抓住?”
“真是知女莫若父啊!”瓊芳梳好了頭發,站起來對著周慧一頓夸。
“你為什么這么做?你知不知道他現在已經落入皇上手中了!之前他威逼皇上,后又拐帶顏妃出逃,條條都是死罪!你想害死他!”
“害死他的人不是我,是顏飛雪……這款款大罪,全部都犯了皇上的大忌。是王爺執迷不悟,貪戀美色,落到今天的下場,完全是他咎由自取!不過爹放心,我還不想讓他死,我只是利用他來誘捕顏飛雪。只要顏飛雪上了鉤、回了京,皇上答應過我,不會讓他死的!”
周慧終于懂了,瓊芳一口一個皇上,看來與皇上圖謀的騙局是錯不了的。周慧看著自己的女兒為愛瘋狂到這種地步,無奈地搖搖頭。“你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周慧從海棠苑出來,迎面遇上了紫竹。周慧把紫竹叫到一旁。“小姐怎么會變成這樣?她是什么時候和皇上搭上線的?”
紫竹不敢欺瞞,嚇得跪地答話:“其實小姐也是有苦衷的,她有事一直瞞著您。剛從洛陽回來的那些日子,皇上常常召見小姐。后來,小姐……小姐她……”
“她怎么了?”
“她懷了個孩子回來……”
“什么?”周慧仿佛遭了晴天霹靂,“孩子?誰的孩子……是王爺的?”
紫竹搖了搖頭:“王爺和小姐成婚快五年了,王爺從來沒有在小姐房里過過夜……”
周慧簡直不能相信:“怎么可能!”
“奴婢不敢撒謊!王爺心里記掛著顏姑娘,和小姐和麗蕓姑娘一直都是掛名夫妻,不曾有過夫妻之實。”
“那孩子是誰的?”周慧迫切想知道答案。
“是……是皇上的。”
周慧傻了眼,呆愣在原地,半天才回過神來。“那孩子呢?”
“孩子……被小姐打掉了!”
“打掉了?”周慧一度懷疑自己的女兒瘋了,“她把皇上的孩子打掉了?”
“也許皇上不知道,小姐不讓說,這件事只有奴婢和麗蕓姑娘知道。其實小姐心里也苦,奴婢看得出來,小姐是真心喜歡王爺,只可惜,王爺從來沒有正眼看過小姐,他心里只有顏姑娘一個人……”
周慧這才知道其中的來龍去脈,想是瓊芳愛而不得,由愛生恨了吧。她雖是名門閨秀,卻情路坎坷,屢遭碰壁,她的心早就傷痕累累了。瓊芳自幼喪母,他又常年在外征戰,對自己女兒的關心真是少之又少。當她陷入情網中,無人開解她,疏導她,以致她養成了偏執的個性,做什么事情都不考慮后果。想想他這個父親,真是不稱職。
“你起來吧!”周慧眼中有淚,“替我好好照顧她!”周慧沮喪地消失在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