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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重回故土

自從接到可以回京的圣旨,還有一個人也是極其高興的,那就是麗蕓。她利用這幾天的工夫,和香草一起緊趕慢趕地給飛雪做了幾身衣服。臨行前,楚王來探視,見她在收拾衣物。

“要帶這么多衣服啊!”楚王坐在她身邊,邊翻弄邊笑著問。

“這些是我給姑娘新做的衣衫,春夏秋冬各一套。難得進京一趟,總想著準備點什么!我知道她在宮里吃的穿的什么都不缺,可我還是忍不住做了……”

“你待飛雪是真好!你也是我見過最與世無爭、最善解人意的女子!”

麗蕓莞爾一笑:“姑娘待我也好啊!什么事都為我設想周全,雖然她不能和自己最愛的人在一起,卻也總想著讓我能夠如愿……這種事,不是人人都能做到!在宮里那段日子,雖然很枯燥、很陰暗,可我們相依為命、彼此溫暖,卻是我一生中很幸福的一段時光。如果老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是會選擇進宮陪著她,替你守著她!”

楚王很感動,幾乎是熱淚盈眶。他握著麗蕓的手,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像你這么好的女子,實在不該遇上像我這樣的男子,除了一再地辜負你,讓你身心飽受摧殘,別的什么都給不了你……”

“王爺不要這么說!我并不覺得是辜負和傷害……起初我是覺得很委屈,也為此痛苦過,后來我慢慢懂了,王爺在最愛的時候痛失所愛,心就已經死了……可王爺仍然愿意立我為側,愿意以身護我,即便做不成夫妻,能夠這樣常伴一生,我也覺得很幸福了,真的……”

楚王含淚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慢慢收拾吧,我出去了……”他不敢再待下去了,對麗蕓,他滿是愧疚。

麗蕓呆呆得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淚才毫無顧忌地涌出。為了減少楚王的負罪感,她只好把自己偽裝起來,掩飾自己的苦楚。

自從靜川告訴飛雪楚王不日就要回京的消息,飛雪仿佛變了個人。這異于平常的變化,連月溶都瞧出來了。

飛雪在梳妝臺前美滋滋地梳著自己的長發,鏡子里如花姣好的容顏似綻放于春日的桃李。

“月溶,公主大婚時我穿的禮服尚衣監可曾做好了送來?”忽然,飛雪神經兮兮地對著鏡子里忙碌整理衣柜的月溶問道。

“還沒呢!”

“那幾身常服做好了嗎?”

“也沒有!這各宮的娘娘都趕著做春裝,尚衣監還要忙著給公主和駙馬爺制大婚的衣飾,忙得不可開交了!”

“得空你幫我去催催!”

“哎!”月溶起了疑,停下手里的活兒,悄悄貓到飛雪身邊,見她正對著鏡子細致地畫著春黛。

“趕明兒你去司珍房幫我挑些好看的首飾來……”

“知道了!”

“還有,讓你去御花園采的新鮮花瓣,你可替我采好了?”

“昨個月引去采了好些來,娘娘您要這些花瓣干什么?”

“泡澡啊、潤膚啊、做甜釀啊!”

月溶聳肩偷笑著:“娘娘這幾日仿佛哪里不一樣了!”

飛雪心驚了,眼角瞟了瞟月溶。“什么啊!”

“從前您可從來不在意這些吃的穿的,尚衣監送來換季的衣服,您還總是嫌多,這幾天怎么老感覺衣服像是不夠穿,首飾不夠用啊!還有啊,我發現您最近笑容也多了,還熱衷打扮了……”

“那公主大婚之日,我不也得打扮得講究些呀!”飛雪可算找到了正當理由,說得理直氣壯的。

“那是自然,天子嫁妹,駙馬娶妻,娘娘可是貴賓哪!聽說,楚王和吉王也會來京祝賀一對新人呢!”

“是嘛……”飛雪心中泛起層層漣漪。“奴婢聽人說,楚王風流儒雅、謙謙君子,奴婢從來沒有見過。娘娘出自楚王府,想必一定與王爺熟識,您說,王爺是不是這樣啊?”

飛雪滿是幸福地點點頭。“可奴婢聽說王爺的初戀情人就是那個跳樓的寧安公主,先王妃也得病去了,哎,真是太不幸了!”

這些泛黃的記憶,飛雪已經不敢去回想了。“還是麗蕓姑娘有福氣,出宮之后竟然成了楚王的側王妃,真是令人羨慕呀!”

飛雪流露出艷羨之情。誰不想出宮呢?“月溶,這個月十五是宮女出宮日,宮里規制是年滿三十五歲才可出宮。我去向皇后娘娘要了恩典,把你的名字也寫上去了,你就隨著她們出宮去吧!”

“真的嗎?”月溶簡直不敢相信。

“當然了!”飛雪握住她的手,“作為女子,要等到三十五歲再出宮,早就過了婚齡,要么給人做妾,要么嫁個年齡比自己還大的男子……一生的光陰豈不白白糟蹋了。你現在才二十四歲,芳華正茂,能有機會離開就走吧!我給你準備了嫁妝,出了這道宮門,天高地闊的,選一個自己喜歡的男子嫁給他,跟他白頭到老……”

“娘娘……”月溶感激得跪了下去,一連磕了三個頭。“奴婢謝娘娘恩典!”

“快起來!”飛雪起身拉她,“快起來!”

“可奴婢走了,就沒人陪娘娘了……那些小宮女年齡都太小,遇事也不一定能頂得上……奴婢還真不放心,真舍不得您!”說著,月溶就哭了。

“別哭啊,這是好事啊,哭什么呀!”飛雪幫她拭淚。

“娘娘待奴婢就像家人一樣,奴婢的舅舅和舅母還不知道在不在保定的老家,就是出了宮,只怕也是無親無故……能遇上自己喜歡的人固然是好,倘若遇人不淑,也是遭罪,我情愿跟著娘娘!”

“別傻了,跟著我有什么好的,一輩子就待在這四方天里,連自我都沒有……等你出了宮,先去投奔你的舅舅,若是他們不在,你可以隨處安家呀!你女紅這么好,就是自己租個小鋪,干點刺繡生意,能自食其力也是很好的!你這么漂亮,一定會有男子喜歡的!若是他勤奮踏實,品質不錯,你也喜歡,何不就嫁給他?夫妻兩個風雨同舟、相依相伴,這樣的日子你不向往嗎?”

“娘娘……”月溶撲了過來,緊緊地抱住了飛雪。

“走吧……”飛雪拍了拍月溶的背,潸然淚下。“宮中人心險惡,月素橫遭不測,我已如驚弓之鳥,怕有一天會連累你也丟了性命。能逃離這個是非之地,選一方凈土,哪怕是與所愛之人吃糠咽菜,也比這籠中鳥網中魚的日子自在得多!”

月溶哭著點點頭。

到了出宮之日,適齡宮女都背著大包袱小挎包的往宮外走去。宮門口擠滿了來接她們的親友。飛雪在熙攘的宮門口交給月溶一個好大的包袱,那里面是飛雪為她準備的嫁妝和盤纏。

“出去雇輛馬車,先去保定,知道嗎?”

月溶淚眼蒙蒙地點著頭。“娘娘,您千萬要保重自己啊!”說完,她又跪下磕了個響頭。

“快別這樣!”飛雪慌忙拉她起來,“給人看見了不好,快走吧,路上小心!有機會再見了……”

“一定會的!”月溶已是個淚人,緊了緊包袱,一邊不停地朝飛雪揮手再見,一邊向宮外走著。飛雪也揮揮手,送走了月溶。

楚王一行人帶上賀禮和隨行車馬,從王府浩浩蕩蕩地出發了。楚王這邊一走,陳宗亮他們就喬裝成抬著大木箱的老百姓,分散著走荒山小道,朝洛陽進發。楚王一行坐船過了長江,順著官道一路向北行進。行至定州,遇上了雷雨天氣,他們只好暫時歇在官驛。

楚王站在窗前,望著窗外的電閃雷鳴心急如焚。也許是近鄉情怯,從這到京城最多只有七八天的路程,想著就要見到飛雪了,他反而有些不安。時光匆匆,當年太子宮一別,細細算來他已經四年零三個月沒有見到飛雪了,如今早已是使君有婦,羅敷有夫。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汝心匪席,不可卷否?他撫摸著身上穿的寢衣,這一針一線仿佛細密的情網,將他牢牢地網住……

“王爺還沒睡呢?”楚王大開著門,宋祺路過見門沒關,就走了進來。

楚王微搖著頭。“我睡不著……心里七上八下的。”

“就要見到顏姑娘了,是想她想得睡不著吧?”宋祺心里明鏡似的。

楚王溫柔一笑。“你懂得還真多呀!”

“好久好久沒見到王爺笑得這么開心了!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楚王忍不住又笑出聲來。“我也覺得這幾年日子過得挺灰暗,沒著沒落的,壓抑得很!一晃四年,感覺自己老了許多,心態也似白頭老翁了……”

宋祺抿著嘴一笑。“王爺連三十歲都還沒到,怎么就像白頭老翁了!”

“心中傷痕累累,瘡痍遍布,比那白頭翁臉上的皺紋都多,慘不忍睹啦!”

“王爺還有好興致開玩笑,足見是心情上佳……”宋祺戲謔道。

“是啊!”楚王信步走過來,坐于案桌前。“一掃近幾年的憂郁,前所未有的欣喜和輕松啊!”

“王爺是不是特希望現在長出一雙翅膀啊?”

楚王低眉而笑。“要是真能肋下生雙翼,一舉振翅飛就好了……”

宋祺也為他高興,真的,這些年,就沒見他有過真心的歡顏。“王爺早些歇著吧,明天還得趕路呢!”

“好!你也是!”宋祺點點頭,退出去關上了門。

楚王從旁拿過今天白天畫的飛雪的肖像畫,畫紙毛糙,筆法拙劣,實實是人在心不在的創作。忽然,畫紙上的肖像活了!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他伸出手去,摸到了她骨肉勻實的臉龐。他不可置信又激動萬分,眶子里淚光閃閃。他剛想把另一只手也伸出去,紙上靈動鮮活的面容卻又不見了。剛才的一切似水中望月,令他悵然若失……

經過六日的風雨兼程,楚王總算于六月十三再次踏入了北京的那片土地。剛入京郊,就碰上了風塵仆仆的吉王。

“六哥!”吉王騎在馬背上,大老遠地就向楚王招手。楚王驅馬上前,兄弟倆抱在了一起。“七弟!好多年不見了!六哥甚是想你呢!”

“我也是!”吉王雙臂擁著楚王,“整日里除了騎馬射獵、飲酒作畫,日子無趣得很,老是想起咱們在京里時常在一起的日子呢!”

楚王看著小弟比以往成熟了許多,心里甚是安慰。

“來,祐桓!”他招呼身后一個紅衣少年,那少年騎馬上前來,見了人,便翩然下馬,走至吉王身旁。“六哥,你看看,還認得他嗎?”

楚王這才仔細打量著這個少年,他與吉王齊眉高,模樣俊俏又頗有英姿,眉目間卻是像極了寧安。

“你是阿倫達……”楚王認出了他,驚呼道。當時朱祁鎮把已是孤兒的阿倫達寄養在吉王名下,遷封時也隨著吉王一起去了封地。

“舅舅安好!”阿倫達躬身作揖。

“哎,祐桓,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叫舅舅,要叫伯父!”

“是,孩兒記住了!”阿倫達極盡謙卑地答著。

“祐桓見過伯父!”他再一次行禮。

阿倫達都長這么大了,還改了名字!當年分別之時,他才只有七歲,現今都快十二歲了,已經是一個人見人愛的翩翩少年郎了!楚王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淚,拍拍阿倫達的上臂:“好孩子!你都長這么高了!我都不敢認你了……”東鄉族一役,不僅斷了阿倫達的根,更摧毀了他與飛雪的一生,一想起這,他怎能不痛心!

“六哥,遷封之時未有機會拜見六嫂,六哥可否為我引見呢?”

楚王轉了轉眼珠,分消了眼中的淚光,便引著吉王過來。

瓊芳和麗蕓從一頂很漂亮的轎子里下來。

楚王依次為吉王介紹:“這是王妃周氏,這是側妃薛氏。”

“見過吉王殿下!”兩人一起向吉王行禮。

“六嫂不必多禮!”吉王彎腰行禮后還不忘在楚王耳邊叨叨上兩句:“兩位嫂嫂真是天生麗質,六哥好福氣啊!”

“別胡說!”楚王生怕被她倆聽了去,急忙喝止。

楚王回頭對瓊芳和麗蕓說:“你們先在這稍事休息,我去毓冉墳前拜祭一下!”宋祺立馬揮手示意大伙原地待命。

“七弟,寧安的墓陵離著不遠,我帶祐桓去,也盡盡哀思。”

“當然!你們去吧,我帶親眷先入宮覲見皇上!”

楚王和祐桓馳馬而去。吉王也帶領著隨行人員北上了。瓊芳掃了一眼麗蕓,接著便坐在了一旁的大柳樹下。“王妃,喝點水吧!”紫竹貼心地遞過來一把水壺。

“不喝!”瓊芳一路上板著個臉,一看就是不高興的樣子。麗蕓知道她別扭什么。眼瞅著就進京了,麗蕓心情也好得很,曉得她是什么脾氣,也不想去觸她的霉頭。香草從車里拿出遮陽傘,替麗蕓遮擋夏日的陽光。

楚王來到毓冉墓前,祐桓不便跟從,遠遠地站在一旁。雖說臨行前楚王留了人看護毓冉和寧安的芳冢,可到底不如楚王在京時照顧得妥帖,以致墓旁生了許多的雜草。楚王彎下身,將荒草一一拔除。看著當初他手立的墓碑,經風霜侵蝕,已有些斑駁陸離了。他深鞠一躬,聊表心意。“毓冉,我知道你可能不愿再見我,可是我卻忍不住要來看看你……你孤棲荒壟,夜枕青山,與寒鴉為伴,與草葉為鄰,一定很寂寞吧?”

楚王從腰間拔出匕首,從耳后割下一縷頭發,壓在了毓冉的墳前。畢竟是結發妻子,他對毓冉還是充滿了愧疚和自責的。就讓這一縷青絲陪伴她在此長眠吧!

從毓冉的陵墓去向寧安的陵寢,還是有一段距離的。楚王與阿倫達并肩走著。

“祐桓……”

“舅舅,這里沒有旁人,我還是喜歡喊你舅舅,喜歡你叫我阿倫達……”

“阿倫達……這些年在七弟府上,日子過得可還舒心?”

“父王待我如親生,與兄弟姐妹相處也還融洽,我也學了漢人的詩書,習了漢人的禮儀……可我總是夢見安爹和安娘慘死的情景,我心中很不安,不知道這樣做是不是不孝……”

楚王心中含愧,停住了腳步,愛憐地摸著阿倫達的頭發:“阿倫達,你爹娘的死,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當年我把你從東鄉族帶回來的時候,我本是想撫養你長大的,可是父皇另有安排,把你寄養在了吉王府上。事情都過去那么多年了,你也漸漸懂事了,就不要再把過往的傷痛放在心里了。你爹和你娘在天之靈,也是希望你能無憂無慮地走完屬于你自己的一生……”

“嗯。”阿倫達堅強地點點頭,“舅舅放心吧,我會的!”

“真是個好孩子!”楚王欣慰地笑著。

兩人繼續前行,不一會兒就到了寧安的芳陵。

阿倫達雙膝點地,跪在寧安的墓前。“安娘,孩兒來看您了!您在天上和安爹團聚了嗎?”

阿倫達哭著給寧安磕了四個響頭。

“寧安!”楚王心中呼喊著,“六哥帶阿倫達來拜祭你了,你看到了嗎?你放心吧,他已經長成一個明辨是非、聰明勤奮的好少年,你可安息了……離京這些年,我時常還會想起你,記掛著阿倫達,也忘不了潘守坤自刎身死的那一幕……過了這么久,不知道你可曾原諒了我……”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瓊芳急得踱來踱去。進入夏季,天也熱,在日頭底下等得久了,脖子里都被汗水浸濕了。

瓊芳喊宋祺過來。“去看看王爺,怎么這么久了還沒見回來?”

“一別數年,想來王爺和先王妃有很多話要說吧……”宋祺知道這種事,他不便前去打擾。

“急死人了!”瓊芳甩著手里的帕子。

“王妃稍安勿躁,咱們已經進京了,日中便可到家,索性讓王爺在那多待一會吧!”

瓊芳一直覺得楚王是冷酷無情的人,嫁給他這好些年,就沒見他給過笑臉。楚王離京回京都不忘去拜祭先王妃和寧安公主,又讓瓊芳感覺楚王也是重情重義的。活著的時候,不見得明白對方有多重要;一旦對方去了,才恍然大悟,原來那人已經是與他的生命同在了。

“王爺回來了!”還是麗蕓眼尖,已快步迎上去。

“讓大家久等了,即刻出發吧!”

麗蕓陪同瓊芳進了轎中,阿倫達隨著大隊也一同前行。

回京首要之事,便是進宮向皇上請安述職。

快到宮門口了,楚王的心砰砰直跳。他知道,飛雪就在那道宮門之內。

林升早早地就等在宮門口,見楚王一行人到了,趕緊上前問安。“奴才給王爺請安!”

“林公公免禮!”楚王一抬手,“有勞林公公在此等候,本王甚是感激!”

“王爺客氣了!奴才是來傳達皇上口諭,王爺進京可先回王府稍事歇憩,晚半日進宮,讓王爺王妃先行與周將軍一家團聚!酉時兩刻煩請王爺協同家眷于朱雀樓赴宴,皇上在那為兩位王爺接風洗塵!”

瓊芳早就挽起轎簾,一聽到馬上就要見到父親了,高興地合不攏嘴了。

“本王知道了,多謝林公公!”

“早就知道王爺要進京,前幾日皇上就派人將楚王府重新打掃了一遍,意在讓王爺在京的日子住得舒心!”

“麻煩林公公代本王向皇上表達謝意!”

“這是奴才應該的!王爺真是客氣!還有,吉王殿下怕世子跟隨王爺身邊多有不便,特命奴才在此將世子接回。”

“祐桓!”楚王喊出阿倫達,“快隨林公公去吧,你父王在宮里等你呢!”

“是,侄兒拜別伯父!”阿倫達謙恭有禮。

“奴才告退了!”阿倫達隨著林升一起走了。

楚王有些落寞和失意,本以為就要見到日思夜想的心上人,卻偏偏還要再晚半日。陽光下,那道朱紅的大門莊嚴肅穆,深鎖的高墻重重圍圍,怕是連鳥兒也飛不進了。

“先回府吧!”

少卿進宮來看靜川,發現靜川不在,問丫鬟清雨,清雨只說她草草用了點早飯就急匆匆地出去了。這都快晌午了,她能去哪呢?少卿一猜便準了,他跑到朱雀樓下,果然看見靜川一個人站在那里等。

“就知道你會來這兒!”少卿氣喘吁吁地。

“剛才七哥來了,說是在京郊遇上了六哥,這都大半天了,怎么還不見六哥呀!”靜川急巴巴地攢著手絹。

“王爺回京,肯定是先去拜祭先王妃和寧安公主了,也許有別的事耽誤了,這會太陽大得很,當心中暑啊!”少卿看她急得一頭汗,忙用袖子幫她擦著。

“真是急人!”

“咱先回去吧,我讓清雨找林公公打聽一下,看王爺是不是從別的門進宮了。”靜川無奈地點著頭,一步三回頭地隨少卿回去了。

楚王驅馬來到王府大門外,他不覺眼眶有些發熱,此生最美好的時光都留在這兒了。他緩緩下馬,宋祺、瓊芳和麗蕓也緊隨著一起進去了。

初夏日暖,庭院深深。郁郁蔥蔥,葳蕤生香。觸目可及的便是那株綠梅,楚王步履沉重,終究還是王府舊邸的綠梅花葉茂密,夭矯婆娑。他眼圈紅紅的,探出手去,撫摸著那遮天蔽日的綠葉,只可惜現在不是冬季,看不到寒梅盛放的情景。

瓊芳也在此刻終于明白,為何在楚地王爺喜歡一個人立于移栽進府的梅樹下,原來這兒也有一棵一模一樣的樹。也許這棵樹,存有他與飛雪的一些記憶吧。

他獨自上前。綠樹掩映之下,他望見了含情殿的牌匾。他目光悠悠,仿佛塵世的苦痛都已離他遠去,那絲絲情愫纏繞膠著,把他帶回那段鏤心刻骨的光影中。

瓊芳轉頭問宋祺:“那含情殿是什么地方?”

“顏姑娘進宮前就住在含情殿。”其實她早就猜到了,只是裝傻問一問。

麗蕓一直不說話,昔日種種,一直在她腦海里如波濤翻滾。這是屬于王爺和飛雪兩個人的世界,別人是擠不進去的。

楚王拋下他們,一步一步上了樓。

“王妃,我讓人去把月來軒旁邊的海棠苑和春幽閣簡單收拾收拾,您和側王妃先進去休息一下。”

待宋祺走后,瓊芳才問麗蕓:“這月來軒是……”

“月來軒是先王妃的住所。”

“哦。”瓊芳大致了解了,和麗蕓也上了樓。

楚王雙手推開含情殿的大門,夏花絢爛,虞美人馨香襲來。案桌上香爐裊裊成煙,飛雪喜歡龍涎香的味道,這大殿便一年四季都焚著龍涎香。菱花鏡前飛雪用過的玉梳上還殘存著飛雪的幾縷頭發。微風自窗而入,拂動著月白色的帷幔,也撩撥著他那顆躍躍欲動的心。他摸著床頭那對鴛鴦枕,鴛鴦同戲的寓意那么美好,不該安于這寂寞清苦的大殿之中。

“小山重疊金明滅,鬢云欲度香腮雪。懶起畫峨眉,弄妝梳洗遲。照花前后鏡,花面交相映。新帖繡羅襦,雙雙金鷓鴣……”吟著這幾句詞,舊日斑駁疏離的碎片涌上心頭,他不禁雙淚垂落。

楚王去含情殿里間為顏文呂和胤堂上了兩炷香,又去月來軒為毓冉也上了一炷。下午,楚王先去拜會了毓冉的父母。自從毓冉早逝,兩位老人家也蒼老了不少。楚王這個女婿真是沒的說,回京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兩老,這讓他們老懷安慰了。從鐘府離開后,楚王才和瓊芳一起去了將軍府。知道寶貝女兒今日回家,周慧老早就懸燈結彩,吩咐灑掃,整個將軍府一派新氣象。

看到瓊芳和周慧擁抱在一起,楚王心內無比感傷,血濃于水的親情是這個世界上最純粹的感情。不論他的女兒身在何方,何時歸來,總有那么一雙手臂在等待著。

見到女兒跟在楚王身后款款大方、低眉嬌俏的模樣,周慧老淚縱橫。

“瓊芳遠嫁,又無親無故,這些年多謝王爺替我照顧小女!”

“岳父大人太見外了!這是見洵分內之事。”

“我這女兒自小嬌生慣養,有大小姐脾氣,勞王爺費心了!看到她有了這么好的歸宿,我也高興!晚上我準備了一些酒菜,咱們翁婿兩個好好喝一杯!”

“岳父大人見諒!今晚皇上在朱雀樓設宴,要為我和吉王殿下接風,恐要失陪了!”

“噢,那你們先去,明晚上我在府里等你們!”

楚王點下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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