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冉心里不痛快,在紫竹的陪同下回了娘家。鐘夫人屏退下人,和女兒在臥室里聊知心話。當她聽說飛雪懷了孩子又失了,大吃一驚。“你說王爺接進府的那個姬妾小產了?”
“可不是!”毓冉一頭栽進娘親的懷里,嬌嗔道:“娘,你得幫我想想辦法,怎么能快點懷上王爺的孩子,否則,那個妖女還會再度有孕的,到時候,你女兒正妃的地位就保不住了!”
“你說你也是不爭氣,你都嫁過去那么些年了,這肚子就沒起來過……”鐘夫人埋怨道。
“這能怨我嗎?”毓冉霍地起身,發泄自己的不滿。“頭幾年,王爺一門心思都在寧安那里,眼里根本就沒有我,也從來不去我那留宿。后來,王爺有了那個狐媚子,偶爾還能來幾次。可我身子不好,成天湯藥不離,想有子嗣,難哪!”
鐘夫人也是不解,怎么吃了那么多藥,區區風寒總是不見好呢?“你的藥有沒有按時喝呀?”
“每次都喝到想吐……”
“我這有個陳大夫,醫術還不錯,每日都到府上請平安脈。正好今日還在,讓他給你瞧瞧脈。”
“好好好!”毓冉忙不迭地答應道。她對自己的身體狀況一點不知。
鐘夫人叫來陳大夫給毓冉切脈。大夫把脈半天,發現她血脈虛浮,寒癥直入肺腑,多半是得了肺癆。陳大夫緊張得切脈的手在發抖,額頭直冒汗。
“大夫,怎么樣?”毓冉心焦。
“我這風寒侵體都快一年了,每當天氣轉涼,我這身上如同浸入冰塊中,而且咳嗽不止。有時候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不治之癥。”鐘夫人覺得話糙,白了女兒一眼。
陳大夫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嚇得面如土色。“夫人,小姐恕罪啊!”
鐘夫人和毓冉不知何意,面面相覷。毓冉意識到自己的病情可能不好,又急于想知道答案。“你診出了什么盡管說吧,我不怪罪你就是了。”
“那小人就直言不諱了。敢問小姐痰中是否帶血?”
“是。”毓冉底氣不足。
“那就是了。一般的風寒用藥左不過半月就能好,只有這癆疾確是頑固。小姐所得,正是這難好的癆疾啊!”
“什么?”鐘夫人傻子般呆住了。“我女兒怎么會得這種病?”
毓冉更如五雷轟頂般訝異。怪不得身子一直不見好,怪不得那幾次會吐血,怪不得那段日子楚王百般照拂,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她的心如同琉璃,碎了一地。
“我苦命的女兒啊!”鐘夫人失聲喊了出來,淚不能止。“大夫,你盡管開藥,多貴的藥我們也吃得起。我一定要保我的女兒!”
“這癆疾,藥石難愈啊!”大夫無奈地答道。
毓冉定在那里,半晌不語。她的腦子空了。突然,從她的肺部涌出一大口血痰,她還來不及遮擋,就這樣噴了出來。鐘夫人嚇壞了,連忙哆哆嗦嗦地用手帕擦了擦。“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我的女兒還這么年輕,還沒有生子為母,怎么會得這種病呢?”
毓冉高聲長叫,淚落如雨。“我以為我會給王爺生個孩子,可是我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了,”她摸著自己的小腹,“我怎么保他呢?”她聲嘶力竭地哭著。
“陳大夫,你救救我的女兒,我不能讓我的女兒等死啊!”鐘夫人拉著陳大夫的衣袖,抓著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夫人,小的說句死罪的話,藥醫不死病啊!我只能是開方保命,能保多久就保多久……”陳大夫磕下頭去。
鐘夫人傻了眼,頓時失了主意。毓冉抹了一把淚,沉了沉心情,話語里透著一股不易察覺的堅強。“陳大夫,你告訴我,我還能活多久?”雖是說著堅硬,到底是直面生死的大事,毓冉還是流下了強忍的淚花。
“這么說吧,只要小姐心情舒解,不動怒,不負氣,按時服藥,熬過這個冬天。等到明年春暖花開,地氣回暖,說不定還能撐個一年半載……”
“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我熬不過這個冬天,就看不到明年的春暖花開了?”毓冉兩行淚骨碌而下,聲音也在發顫。
“小姐明白就好,萬望善自珍重啊!”
毓冉苦澀地笑了笑,淚眼望著母親。“娘,你聽到了嗎?倘若兒身先行,我便可給你省下諸多銀錢,不必再為我耗費心血了……”
“你胡說什么呢!”鐘夫人趕緊捂住她的嘴巴。神明在上,切勿亂言。“從今天開始,娘會吃齋念佛,祈佑我兒安康長壽……”
“娘……”毓冉伏在鐘夫人肩頭,哽咽到喉頭發啞。
陳大夫為毓冉開了溫補驅寒的藥方,鐘夫人交待紫竹一定要按時囑咐毓冉喝藥,千萬不能有失。紫竹按照陳大夫的要求一一用心記下。
時光如沙漏,一點一滴地落下。在楚王和大家的呵護下,飛雪恢復如初。只是心情還是悶悶的,堵堵的,也不太愛說話了。
轉眼到了七夕,是一年一度的乞巧節。微云淡月夜朦朧,幽草蟲鳴樹影中。這夜色撩人,清景無限。銀燭秋光畫屏幽,輕羅小扇流螢舞。本是情人花前月下共度良宵的吉日,奈何飛雪心情不佳,慵慵懶懶地和楚王攜手散步在河灘上。河灘上這一對,那一雙,都交融在一起說著悄悄話,互贈定情信物……岸邊的垂楊掛滿了亮晶晶的彩燈和彩球,在夜幕下分外嬌俏。河灘上有許多叫賣的,大多賣紅絲線穿取的象征如意的吉祥物,還有各式花燈。
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楚王牽著飛雪的手,一起坐在河灘上。悠悠蕩蕩的河水里漂著一盞盞漂亮的河燈。楚王定睛看著飛雪精致的面龐,略帶心疼的語氣說:“怎么了?不高興啊……”
飛雪眼角染笑,搖搖頭。楚王不知從哪變出一朵小黃花,輕輕地點綴在飛雪的發髻上,她的發絲瞬間便暈染著幽香。飛雪陶醉在楚王的柔情里了,依偎在楚王的懷里安享寧靜。“我想,這大概就是我們以后的歲月吧。我牽著你的手,你靠著我的肩。我們把彼此烙進靈魂里,我們就永遠住在彼此的心里,再也不會分開……”
飛雪靜靜地聽著他的綿綿情話,靠在他溫暖寬大的懷抱里,幸福地合上了眼睛。楚王低頭,剛好能吻到她的鬢發。“聽說今晚放河燈許愿最靈了,想不想試試?”楚王悄聲問道。
“嗯……”
“你在這等我,我去買幾個河燈來。”
沐浴在河邊帶著微微涼意的清風里,置身在如夢似幻的燈海里,飛雪心情好了很多。
“河燈來了!”楚王孩子般將兩盞荷花燈攤在她的眼前。“哇,好漂亮!”飛雪小心地捧起一個荷花燈,微微翹起的花瓣包裹著鵝黃的花蕊,花蕊中間鑲嵌著一簇明明發亮的燭火。
“我們一起去放河燈吧!”飛雪邊說邊往河邊跑。楚王一臉寵溺地看著她,隨即跟了上去。
飛雪和楚王把河燈放進水里,都閉上眼睛許愿。
楚王偷偷地凝視著飛雪虔誠許愿的模樣,心滿意足地笑了。他們各自許下了自己的愿望。
“你許了什么愿?”楚王昵昵耳語。
“我希望我們未出世的孩子一路走好……希望王爺永遠都平安喜樂……希望我們的愛能跨越生死,永不別離……”
楚王被感動得熱淚盈眶。“王爺,你呢?你許了什么愿望?”
“我的愿望很簡單——但愿你的愿望成真!”
這次是飛雪被感動了。自打失了孩子,她便有了一顆多愁善感的心。有時候一枚枯葉落地,一陣冷雨敲窗,草絲上一滴干涸的露痕,庭院里一片飄落的飛紅,她都會靜默許久。失子之痛,帶給她的傷痛實在是太大了。
“王爺……”飛雪輕喊一聲,喉頭哽咽了。
“怎么?感動了?”楚王黠媚地笑著,壞壞地將臉湊上前索吻。“那就獎勵一下唄……”
飛雪羞怯地掃視了一圈,挽起楚王的胳膊就走。“走啦!被人瞧見了多不好……”
“怕什么……”楚王叫了起來,“我不怕看……”
靜川約少卿出來,他們哪也沒去,就在御榮街上手牽手走著。這一路上,靜川笑臉相迎,少卿心里卻惴惴不安。與她在一起,少卿一直都有莫名的犯罪感。夜色蒙蒙,又逢七夕,一輪上弦月勾起了有情人的無限思量。靜川右手一直攥著一條紅繩,遲遲沒有拿出手。
“不知道今晚牛郎織女見面了沒有?見面了會聊些什么呢?”靜川傻笑著,扭過頭來看著少卿。
少卿神色慌亂,眼睛閃爍。“這個……不好猜……”
“你怎么了?”靜川橫在他身前站定,深究他的臉色。“這些日子你一直魂不守舍,若即若離的,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少卿很想告訴她真相,可話到嘴邊,他又打退堂鼓了。“沒有……”
“我聽府里的丫頭們說,在七夕這一天,如果能給自己喜歡的人戴上一條紅繩,那么兩個人便會緊緊相連,不再分開。”說著,她把手里的紅繩給他看,紅繩上還拴著一塊小小的金鎖。“你看,我都戴上了……”她的右手手腕上也戴了一條一模一樣的紅繩和金鎖。她牽過少卿左手,在他手腕上精心系上那條紅繩。“這兩個金鎖,是一對兒,我鎖著你,你鎖著我,誰也不會離開了……”
少卿心弦被深深地觸動了。他出神地盯著那根紅繩,她已經越陷越深了。若不及早斷情,勢必要傷她更深。父母仇,家破恨,讓他壓抑得太久了!
“我知道你一直不敢邁出這一步,是因為我們身份相差懸殊。這個你大可放心,再過三個月就是父皇壽辰,那幾天父皇心情一定特別好,到時候我會抓住機會跟他提這件事。總有一天,我們會光明正大地站在世人面前!”
少卿思索片刻,搖了搖頭。“還是不要說了……你的父皇不會同意的!”
“不會的,父皇最疼我,他說了,我的婚事由我自己做主,他不會干涉的!”靜川打著保票。
“我……我有件事,今天必須要跟你說清楚……”少卿排除萬難,把心一橫。
“什么?”靜川看進他的眼眸深處,等待著他的答案。
“如果可以的話,你還是把我忘了吧!我不值得你傾心托付……”少卿終于艱難說出口。
“你說什么?”靜川一度懷疑自己聽晃了,眼里藏著并不堅強的淚花。
“你為什么要這樣?是我哪里做的不好,還是我說的話傷到你的自尊心了?對不起,我收回剛才的話……你不要這樣好不好?”靜川滿臉都是乞求,淚眼汪汪地看著他。
“不不不……你哪里都好,是我不夠資格。一生清貧怎敢入繁花,兩袖清風怎敢誤佳人?我出身卑微,只是將軍府的一個下人。我實在配不上你……就算你的父皇答應了,那也會有損你公主的聲譽。你得不償失……”
“你怎么了嘛?好端端的為什么要說這么絕情的話?”靜川的淚像奔涌的泉水,一股一股地集體涌了出來。
“你一開始不是這樣的!為什么說變就變?”
“是!是我意志不堅定,我朝秦暮楚。我和你在一起的這些日子,我發現我還是愛飛雪的。我不能再騙自己,也不能再隱瞞你……對不起!”少卿說著違心的話,別過頭去,不敢直視靜川的眼睛。靜川像遭雷擊了一般,一連后退了好幾步。她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一個月之前,少卿還是那么溫柔地抱著她。他的眼睛不會撒謊。才短短的一個月,就已經是滄桑巨變。難道這些天只是她的一廂情愿?一直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不……一個月也太短了!短的讓她不敢相信,短的讓她難以接受!她深吸一口氣,慢慢沉靜下來,平復了自己的情緒。“我才剛給你戴上紅繩,你迎頭就給了我一棒……你為什么要選在今天告訴我?今天可是七夕啊……”少卿將紅繩解下來,放進她的手里。靜川委屈極了,可她拼命地忍淚含悲。
朗月孤懸,秋云忽起。回家路上,靜川步履維艱。一群喜鵲從枝丫間騰起翅膀,飄飛遠去,想必是已替牛郎織女這對愛侶搭完橋了吧。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他們雖一年只見一次面,可彼此相愛,兩情久長,又豈執著于朝朝暮暮?
靜川心入冰窟,淚不能止。情愛已逝,如落梅春雪,人力不可遷改。任自己再柔情百倍,終也敵不過心頭那抹白月光一毫。梨花純白,開了又落,當她花期過也,人生帷幕謝了,能絢爛一季,仍是無上歡欣。能擁有這一個月的愛,體味過愛情的酸甜苦辣,值了。她抹了一把淚,加快了回家的步伐,她只想什么都不管,好好睡一覺,也許天一亮,明天的太陽依舊升起來,自己的心情也會跟著好起來的。
楚王和飛雪牽著手走在回家的路上。踏著月印星輝,心情好到膨脹,連空氣都是甜絲絲的味道。“那是公主嗎?”飛雪目光如炬,發現了前邊正在踽踽獨行的靜川。
“這個傻丫頭,怎么自己一個人出來……”楚王首先考慮到的是妹妹的安危。“前面就是公主府了,還是不叫她了……”
清雨在門口翹首以盼。看見靜川獨自回來,心放了大半。“公主,你可回來了!怎么那么晚呢?”清雨趕上前,一把扶住了她。靜川終于有了可以倚靠的人,揪著的心驀地一松,身子也軟了下去。
“公主,公主,你怎么了?”清雨嚇壞了,怎么扶也扶不起來她。
一看靜川暈倒了,楚王和飛雪疾步沖上前去。“靜川……”楚王喊了幾聲,靜川都沒有反應。楚王顧不得了,攔腰抱起她,邊進屋邊交待清雨:“快去叫太醫。”
“是,今天李太醫當值。”清雨飛一般去請。
李太醫戰戰兢兢地為公主請脈。楚王心急如焚,在靜川床邊踱來踱去。靜川一直昏睡不醒,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飛雪不停地幫她拭汗,擔心不已。
李太醫大體摸準了靜川的脈象,急忙跪倒在地,向楚王報備:“王爺莫急,公主身體沒什么大礙,就是有些傷心過度,導致脈象虛懸,中氣不足。待微臣開副溫和化虛的方子,給公主調養半月就好。”
“你去吧!你親自來煎藥,煎好了交給清雨。”
“微臣明白。”李太醫提著藥箱下去了。
楚王不曉得靜川為何這么傷心。“清雨,你過來!”
“王爺恕罪!”清雨急忙跪下請罪。“奴婢不知公主發生了何事?”
“公主外出,你為什么不跟著伺候呢?竟讓公主一個人出門!”楚王怒氣填胸。
飛雪害怕清雨會受責罰,急忙拉她起來,安撫楚王。“好在公主沒怎么,好好將養著也就是了,你別生氣了……”
“王爺請息怒,不是奴婢不跟著公主,實在是……奴婢如今也不敢瞞著王爺了!公主今夜是和榮少爺約會去了!”
榮少爺!楚王心里咯噔一下,哪個榮少爺?飛雪猜到了,可能是少卿。“榮少爺?你說的榮少爺是不是周將軍府的榮少卿?”楚王一樣敏感多思。
“是!王爺不知道,就在一個月前,公主就和榮少爺走到了一起,公主也幾乎每晚都出去,每次都是榮少爺送公主回府。今天適逢七夕,天一黑,公主就出去了,奴婢也沒有多想。可是不知道為什么,今夜是公主自己一個人傷心地回來了……”
楚王腦袋有些蒙。這個榮少卿還真是無孔不入,那邊剛挾帶自己的女人消失了一個多月,這邊又在靜川身上搞風搞雨,真是氣煞心肺。“瞧瞧,一個個瞞得這樣緊,本王倒成了傻子!”楚王瞪了一眼躺在床上氣息微弱的靜川。“這丫頭,一點也不讓我省心,搭上誰不好,偏偏看上了他!還在我這兒瞞得一絲兒不透……”
“也許公主是不想讓你擔心……”飛雪小心地。
“如果真想讓我放心,就離那個男人遠遠的!”楚王越想越氣,氣血在翻涌。新仇舊恨加在一起,他決定找少卿算賬。
“王爺去哪?”
飛雪意識到不好,緊跟著楚王去了。
少卿心里不痛快,也為傷了自己喜歡的人而內疚不已。他買了一壺酒,獨坐在茶館門口猛灌黃湯。飛雪看到少卿那頹廢不堪的樣子,更是訝異。楚王一面還記著少卿的“奪妻之恨”,一面也鄙夷蓬頭垢面的他。少卿為飛雪的兀自到來欣喜萬分,這是飛雪小產之后首次出現在少卿面前。她還是那么光彩照人,還是那么幽靜淡然。“飛雪?!怎么是你!”少卿臉上立刻堆起笑容,丟下酒瓶,努力爬將起來,站在她身前。起身后,他才發現,原來楚王就站在飛雪身后,滿面怒容。
“我是……”飛雪支吾著,不知道該講些什么。“我是偶然路過這里,見你倒在路邊,過來瞧瞧!”
“你身體好了嗎?”飛雪失子,少卿沒能當面道歉,始終于心難安。“這對女子而言,是大傷,千萬要養好身子,別落下什么病根。”
“我沒事了……”飛雪也不好多言,轉身想要離開。
“飛雪……”少卿跨前一步。“對不起!我不是要刻意隱瞞你有孕之事,我只是害怕你過分傷懷,所以暫時沒有告訴你,想著等你心情好一點了,再緩緩告知于你。可沒想到,這給你帶來了更大的災難,我萬分抱歉……”
幾句無濟于事的道歉話語并沒有讓楚王怒火平息,反而更讓楚王誤會加深,以為他故意知而不言,好使自己與飛雪裂痕變深,讓心懷不軌的他有機可乘。飛雪倒是完全不怪他。“少卿,我沒事了,你也別太自責了。你應該好好振作起來,好好愛你身邊的人,不要讓她受到傷害……”飛雪是要點醒他,珍惜靜川對他的情意。
少卿哪是不明白,分明是不敢愛,不能愛。楚王聽不下去了,走上前來,寬大的脊背擋在飛雪身前,打斷了他們的對話。“本王今天來,不是來聽你道歉的。說實話,你的道歉一點用也沒有!本王是想來搞清楚,你和靜川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你選擇跟她在一起,為什么還要讓她傷心?你知不知道,她剛才暈倒在路上,無人問津。要不是本王路過,你知道后果有多嚴重嗎?”
少卿心揪了起來,有些生疼。可是,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在這個節骨眼上,萬不可心軟,否則終將墮入萬劫不復的深淵。“我已經和她講清楚了,我們在一起不合適。她是高貴無比的公主,萬千寵愛在一身,我只是一介布衣,山野小民,給不了她幸福和榮耀。”
“你在撒謊!”楚王看得實在,少卿眼神里的躲閃,正出賣了他。
“王爺執意不信,我也沒有辦法。公主陷得不深,過不了多久,她會忘了這段不愉快的記憶,忘了我這個負心薄情的人,王爺不必過分擔心。”少卿雖嘴上說的輕松,心卻沒有那么誠實,他的心一直在滴著血。
“混賬東西!”楚王怒不可止,一拳搗在了少卿臉上。少卿沒有避讓,那一記拳頭楚王是鉚足了力氣。因此一拳下去,少卿的臉顯現出了血印。飛雪也不敢去阻止,因為她知道,楚王的憂憤,多半都與她有關。
“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你有什么資格說這話!難道本王的妹妹還配不上你這個窮酸小子?還輪得到你說分手的話!你看看你,沒責任感,沒擔當,沒一點男子漢氣概;要錢沒錢,要權沒權,要什么沒什么的窮光蛋一個!你說靜川到底看上你什么了!別說今日你們分開了,就是在一起,本王也是第一個反對!就你這副樣子,居然會讓周將軍的千金小姐傾心多年,讓靜川痛不欲生,真是讓本王刮目相看!”
楚王連珠炮般發泄,讓少卿大受打擊。“我知道,在你們這些皇親貴胄眼里,我是不值得一提,所以,我也從未有過妄想要與你們為伍……你也不要以為,你是皇子,就天生優越。你也有做不到的事情,你也有遺憾,有痛苦和無奈,不是嗎?”
“你說什么!”少卿含沙射影地激怒了楚王。
“我說……”少卿冷冷一笑,“你還是好好珍惜你身邊的人吧!風水輪流轉,保不齊你也會走背運。”少卿暗指飛雪。
“本王明白了!”楚王豁然開通了。“原來你急著和靜川撇清關系,是另有打算啊!只怕是你還惦記著別的什么人,存了什么非分之想吧!本王警告你!”楚王怒指道:“你最好給本王安分點,別盡干些偷雞摸狗的事情!”
“你的忠告我記住了!”少卿也毫不相讓。“最后我也送你一句話,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也未必留得住!”
楚王語塞了。他氣得扭頭就走。
“王爺!王爺!”楚王走得極快,飛雪一路追著。她知道,楚王是氣大了。
“哎呦!”飛雪假裝崴到腳了,痛得叫起來。楚王大驚,跑過來問道:“怎么了?”
“我好像扭傷腳踝了……”飛雪嬌聲說道,認真地研究著他的面部表情。
“你怎么這么不小心!”楚王心疼地嗔怪她。“這傷筋動骨一百天,難好!”
“已經這樣了,大不了下次小心啦!”飛雪努努嘴。
楚王伸出手臂,將她抄起來。飛雪本就無事,被他這么一抱,反倒不自在起來,畢竟是在大庭廣眾之下。“王爺,快放我下來!我沒事!”
“腳都崴了,還說沒事!”楚王抱起來就走。
“王爺……”飛雪只好招了。“我剛才是騙你的!王爺只顧自己生氣,我追也追不上,只好出此下策了……”
“無妨!”楚王完全不理會她。
“我腳真沒事,好著呢!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飛雪一再堅持。
“走吧!”楚王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飛雪心里美滋滋的,她摟緊楚王的脖子,靠在楚王的肩頭。“靜川公主和少卿的事,王爺打算怎么辦?”
“感情的事,我也插不上手……既然他們彼此都做了選擇,我也不好再說什么,隨他們去吧!也許過些日子,靜川就會把他忘了,那不就皆大歡喜了嗎?”
“恐怕沒有那么樂觀,愛情這東西,一旦認真起來,也許就是一生一世。”飛雪有感而發。
“我也管不了她,倒是擔心榮少卿……他才是本王最大的隱患……”
“王爺害怕啦?”飛雪調侃道。
“他悄沒聲息地就把你帶走了,消失了一個多月,我怎能不怕!”
“可該你的就是你的啊!”
“萬一不是我的呢?”楚王戲說。
“王爺——”飛雪使勁一勒楚王的脖子。
“你要再拉我,咱倆就要趴到地上了……”
街上靜靜的,樹影幢幢,碧瓦參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