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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總論篇(1)

作文的基本態度(夏丏尊)

我曾看了不少關于文章作法的書籍,覺得普通的文章,其好壞大部分是態度問題;只要能了解文章的態度,文章就自然會好,至少可以不至十分不好的。古今能文的人,他們對于文章法訣,一個說這樣,一個說那樣,但是千言萬語,都不外乎以讀者為對象,務使讀者不覺苦痛厭倦而得趣味快樂。所謂要有秩序,要明暢,要有力等等,無非都是想適應讀者的心情。因為離了讀者,就可不必有文章的。

要使文章能適合讀者的心情,技巧的研究,原是必要,態度的注意,卻比技巧更加要緊。技巧屬于積極的修辭,大部分有賴于天分和學力;態度是修辭的消極的方面,全是情理范圍中的事,人人可以學得的。要學文章,我以為初步先須認定作文的態度。作文的態度就是文章的ABC。

初中的學生,有的文字已過得去,有的還是不大好。現在作文用語體,只要學過了語法的,語句上的毛病,當然不大會有;而平日文題又很有自由選擇的余地,何以還有許多的毛病呢?我以為毛病都是由態度不對來的。態度不對,無論加了什么修飾或技巧,文字也不能像樣,反覺討厭。好像五官不正的人擦上了許多脂粉似的。

文章的態度,可以分六種來說。我們執筆為文的時候,可以發生六個問題:

1.為什么要作這文?

2.在這文中所要述的是什么?

3.誰在作這文?

4.在什么地方作這文?

5.在什么時候作這文?

6.怎樣作這文?

用英語來說,就是Why?What?Who?Where?When?How?六字可以稱為“六W”。現在試逐條說述。

1.為什么要作這文?…這就是所以要作這文的目的。例如:這文是作了給人看的呢,還是自己記著備忘的?是作了勸化人的呢,還是但想使人了解自己的意見,或是和人辯論的?是但求實用的呢,還是想使人見了快樂感得趣味的?是試驗的答案呢,還是普通的論文?諸如此類,目的可各式各樣,因了目的如何,作法當然不能一律。普通論文中很細密的文字,當作試驗答案就冗瑣討厭了。見了使人感得趣味快樂的美文,用之于實用,就覺得不便了。周子的《愛蓮說》,拿到植物學中去當關于說明“蓮”的一節,學生就要莫名其妙了。所取的題目雖同,文字依目的而異,認定了目的,依了目的下筆,才能大體不誤。

2.在這文中所要述的是什么?…這是普通所謂題義,就是文章的中心思想。作文能把持中心思想,自然不會有題外之文。例如在主張男女同學的文字中,斷用不著“乾道成男,坤道成女”,“男子三十而娶,女子二十而嫁”等類的廢話。在記述風災的文字,斷不許有颶風生起的原因的科學的解釋。我在某中學時,有一次入學試驗,我出了一個作文題“元旦”,有一個受試者開端說“元旦就是正月一日,人民于此日大家休息游玩……”等類的話,中間略述社會歡樂情形,結末又說“……不知國已將亡……凡我血氣青年快從今日元旦覺悟……”等,這是全然忘了題義的例。

3.誰在作這文?…這是作者的地位問題,也就是作者與讀者的關系問題。再換句話說,就是要問以何種資格向人說話。例如:現在大家同在一個學校里,假定這學校還沒有高級中學,而大家都希望添辦起來,將此希望的意思,大家作一篇文字,教師的文字與學生的文字,是應該不同的。校長如果也作一篇文字,與教師學生的亦不相同。一般社會上的人,如果也提出文字來,更加各各不同。要點原是一致,而說話的態度、方法等等,卻都不能不異的。同樣,子對于父,和父對于子不同,對一般人和對朋友不同,同是朋友之中,對新交又和對舊交不同。記得有一個笑話,有一學生寫給他父親的信中說:“我錢已用完,你快給我寄十元來,勿誤。”父親見信大怒,這就是誤認了地位的毛病了。

4.什么地方作這文?…作這文的所在地也有認清的必要,或在鄉村,或在都會,或在集會(如演說),或在外國,因了地方不同,態度也自須有異。例如:在集會中,應采眼前人人皆知的材料,在鄉村應采鄉村現成的事項。在國外,用外國語,在國內應用本國語(除必不得已須用外國原語者外)。“我們的father”“你的wife”之類,是怪難看難聽的。

5.在什么時候作這文?…這是自己的時代觀念,須得認清的。作這文在前清,還是在民國成立以后?這雖大家都知道的事,但實際上還有人沒了解。現在嘆氣早已用“唉”音了。有許多人還一定要用“嗚呼”、“嗟乎”,明明是總統,偏叫做“元首”,明明是督軍,卻自稱“疆吏”,往年黎元洪的電報,甚至于使人不懂,這不是時代錯誤是什么?

6.怎樣作這文?…上面的五種態度都認清了,然后再想作文的方法。用普通文體呢,還是用詩歌體?簡單好呢,還是詳細好?直說呢,還是婉說?開端怎樣說?結末怎樣說?先說大旨,后說理由呢?還是先說事實,后加斷定?怎樣才能使我的本旨顯明?怎樣才能免掉別人的反駁?關于此種等等,都須自己打算研究。

以上六種,我以為是作文時所必須認清的態度,雖然很平凡,但卻必須知道,把它連接起來,就只是下面的一句話:

誰對了誰,為了什么,在什么地方,什么時候,用什么方法,說什么話。

如果所作的文字,依照這里面的各項檢查起來,都沒有毛病可指,那就是好文字,至少不會成壞文字了。不特文字如此,語言也是這樣。作文說話時只要能夠留心這“六W”,在語言文字上就可無大過了。

(選自《文章作法》附錄,中華書局,2013年3月)

作文的意義與功用(章衣萍)

我們為什么要作文呢?作文有什么意義和功用呢?

人類有思想和情感,要表示出來,用嘴說的叫做言語,用筆寫的叫做文字。把許多文字組織成一篇文章,叫做作文。木匠用一塊塊的木頭造成一只木箱,磚匠用一塊塊的磚頭造成一堵墻壁。木匠的工具是木頭,磚匠的工具是磚頭。我們作文的工具是文字。文字同言語一樣,是一種工具,也是一種符號。

人類同禽獸不同的地方,是人類有文字而禽獸沒有。人類能思想,思想是由“概念”構成的。禽獸只有“表象”,沒有“概念”。

禽獸看見一棵樹一朵花,至多只有樹和花在眼中和腦中的明了的印象而已,而人類卻能用一種記號,作為樹和花的象征。這象征的概念的聯合,在心里是思想,說出口來是言語,寫在紙上是文字。思想是心里的言語,文字是紙上的言語。

但文字和言語不同的地方,是表示的方法不同。言語是“占有時間性的聲”,文字是“占有空間性的形”。因為言語不能傳遠,不能永久,所以才發明了文字。

人類是先有言語,然后有文字的。

人類的言語是從何產生呢?

據近代科學家說,人類的言語,是從人類勞動的呼聲產生的。人類工作緊張的時候,他的呼吸器和發聲器不知不覺發生一種呼聲,例如:街上挑擔子的人,口里常哼著“杭唷”“杭唷”,這種“杭唷”的呼聲,我們聽見,即可知道有人在吃力地挑擔子,即使我們沒有看見挑擔子的人。這種勞動呼聲是一種無意識的言語,是一種原始的語根。樵夫砍柴時口里哼著“哈—哈”的呼聲,船夫背纖時口里哼著“呵—呵”的呼聲,肩夫背著東西時口里哼著“哦嗬—哦嗬”的呼聲,這種同一勞動中發生的同一呼聲,同一的符號,是有社會性的,都是無意識的語根。

無意識的語根不能算作言語,卻算是原始的言語。人類的原始語根不過二三十個,有這二三十個原始的語根,后來人類勞動方面逐漸復雜,社會的組織日益確立,經濟日益發展,言語隨著時代的要求而日益增加變化,才有今日千變萬化的言語。(參看波格達諾夫《社會意識學大綱》第二篇)

中國的言語是最不統一的,一省有一省的言語,甚至于一省內各縣的言語也不同。這原因是由于領土太大和交通不便的緣故。近數十年鐵路和汽車路逐漸建立,交通發達,國語流行,中國言語統一的日子也不遠了。

但使中國學生最麻煩的,是中國文字和言語的分歧。原始的文字起源于繪畫,中國所謂“依類象形”即繪畫的變態。其后“形聲相益”,變化益多,乃成中國今日之文字。但中國的文字同歐洲的文字不同。“中國的文字是非拼音制(Non-spelling…System),歐洲的文字是拼音制(Spelling…System);中國文字是單音制(Monosyllabic…System),歐洲文字是多音制(Polysyllabic…System)。”中國的文字因為這兩種原因,固定了不能同歐洲文字一樣隨著語言變化。“數千年來語言自語言,文字自文字。”(參看劉半農《中國文法通論》第一講)學者盡畢生之力尚不能把文字弄通。有人以為中國科學的不發達,源于文字的困難,其言實有至理。近十年來才有胡適之、陳獨秀一班人出來提倡白話文,才有錢玄同、黎錦熙一班人出來制定注音字母及羅馬字母拼音,白話的勢力漸要統一中國文壇了,羅馬字母拼音的計劃也快要實觀了,中國文字的困難也不久可以免除了罷。

但在這“青黃不接”的時期中,教授國文仍為今日中學教育中的難題。從前劉半農先生在《應用文之教授》一文中曾“慨乎言之”地說:

第一,現在學校中的生徒,往往有讀書數年,能做“今夫”“且夫”,或“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也”的濫調文章,而不能寫通暢之家信,看普通之報紙、雜志、文章者,這是誰害他的?是誰造的孽?

第二,現在社會上,有許多似通非通、一知半解的學校畢業生:學實業的,往往不能譯書;學法政的,往往不能草公事,批案件;學商的,往往不能訂合同,寫書信;卻能做些非驢非馬的小說、詩詞,在報紙上、雜志上出丑。此等“謬種而非桐城,妖孽而非選學”的怪物,是誰造就出來的?是誰該入地獄?

現在,我們離劉半農先生說這話已經十幾年了,我不知道我們的親愛的中學生們的國文程度究竟進步了多少。明眼的人自然會心里明白的罷。

中學國文標準應該怎樣?目的是什么?從前胡適之先生在他的《中學國文的教授》中曾擬了一個“中學國文的理想標準”:

(1)人人能用國語(白話)自由發表思想——作文,演說,談話——都能明白通暢,沒有文法上的錯誤。

(2)人人能看平易的古文書籍,如《二十四史》《資治通鑒》之類。

(3)人人能作文法通順的古文。

(4)人人有懂得一點古文文學的機會。

(《中學國文的教授》,《胡適文存》第一集,一冊)

胡先生很客氣地說:“這些要求不算苛求嗎?”胡先生那篇文章是民國九年三月間做的。現在離胡先生做那篇文章的時間又已經十年了。我們在最近一兩年做過中學教員的人,當知道現在中學生的國文程度究竟怎樣,同胡先生的“理想的標準”相去有多遠。

平心而論,中學生的國文在初中三年中至少是應該弄“通”的。學生進高中后,學商科、學農科、學理科的人是不應該多花時間來弄國文了。正因為中國自古把文學看得太重了,正因為現在學科學的人也不肯在數理方面用功夫,所以中國到現在還只能產出一班空談的“八股科學家”。學科學的人不會作詩,不會填詞,甚至于不會看古書,讀古文,都不算是恥辱!正因為中國人把文學看得太重了,所以丁燮林在北大講了幾次相對論,誰也不肯注意,待到他的《一只馬蜂》短劇發表以后,即刻名滿天下了。中國的社會不睬科學家,科學家也不肯在研究室里用功夫,全走到街上來跟著文豪吟詩作曲了。

這樣混下去,中國的科學永久不會發達的。(上面所說科學,系指自然科學,中國今日最需要的是自然科學,因為我們的物質文明實在太不發達了。社會科學當然也很重要的,因為自然科學的目的在利用天然能力,社會科學的目的在改造社會環境。兩三年來,社會科學的運氣漸漸亨通了,雖然有名的著作出版還不多。總之,這種現象是可喜的。)

我常想:中國今日之是否真能得救,在于科學家能否發明物品,制造機器;文學家能否創造真正有價值的小說、戲劇、詩歌;社會改革家能否真正投身群眾中間,艱苦卓絕,努力革命。學術上的分工,精力上的專注,是很重要的。魯迅先生曾說了一個很有意義的比喻,好像說,就是一只牛,也是殺了賣肉就不會耕田,耕了田就不能賣肉,賣了肉就不能再成只拿來祭孔。一個人能夠革命,又能夠造機器、寫文章,原是很好的事。但實際上這樣的天才是很少的。

好多歷史上有名的革命家,大都抱定理想,百折不回,但也有讀書很少的。革命家少讀書不算是一件羞恥的事,正同科學家不會作詩也不算是一件羞恥的事。書本讀得多的人,頭腦太復雜了,顧此顧彼,思前想后,也許竟不能革命。中學生是在讀書時代。教中學生丟去了書本全去革命是不對的。但中學生也不是小孩子了。社會的多故,時局的危急,世界的艱難,青年的中學生也不能不睜開眼睛來看看,自己將來究竟要做怎樣的人。希臘的哲人達勒思(Thales)說:“汝當自知。”這是中學生應該懸諸座右的教訓。

品牌:金石海納
上架時間:2015-06-15 11:13:02
出版社:臺海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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