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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裂谷低語
遠處傳來低沉的蟲鳴,像是大地深處的悶響。燼把第五根腳趾蜷起來,用力蹭掉鉆進縫里的沙礫,那點刺癢在這顆星球上,幾乎算得上奢侈。
他死死盯著三十步外的沙蜥,掌心濕熱,攥著的銹鐵獵刀險些滑脫。這刀是馬庫斯的寶貝,刀柄上纏的紅綢帶早就褪成了土黃色,那是伊拉用“血藤纖維”編的平安結,據說能防沙地里的毒蟲。
“小子,眼睛放亮點,別總盯著它的腦袋。”
馬庫斯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混著煙草和汗的酸氣。舅舅的左臂從肘部往下是段粗糙的木假肢,去年被“鐵脊蟲”啃了。假肢關節每動一下,都發出“吱呀”的呻吟。
“這東西的命門在第三對足爪下面,昨天我給你劃了記號。”
沙蜥突然停住,細長的舌頭快速吞吐,探測著空氣里的濕氣。它背上的骨刺泛著青黑,肚子癟得像塊破布。巨蟲星球的旱季比往年長了三個月,連最耐旱的沙蜥都瘦得能數清肋骨。
燼的目光鎖死在它第三對足爪——那里有塊不起眼的淺痕。
“怎么,腿軟了?”馬庫斯用假肢的木頭末端捅了捅燼的后腰,“那玩意兒的肉可比你啃的干糧香多了。再說,伊拉的‘咳喘草’快沒了。”
燼的喉嚨像是被沙子堵住,瞬間發緊。
他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伊拉的咳嗽越來越重,部落巫醫用咳喘草熬的藥湯是唯一的指望。可最近的藥草田早就被遷徙的“沙行蟲”啃成了光地,只有禁忌的裂谷深處,才可能還有。
沙蜥猛地弓起身子,尾巴繃得像一根鐵鞭。
燼深吸一口氣,不再猶豫,猛地沖了出去。他沒有花哨的步法,全靠馬庫斯這兩年用棍子抽出來的肌肉記憶:左腳踩實沙脊,右腳借力石縫,身體壓低,避開松軟的流沙。
就在他靠近的瞬間,沙蜥的尾巴帶著風聲橫掃過來!
燼就地一滾,滾燙的沙子糊了他一臉,卻也堪堪躲過那致命一擊。他順勢擰腰,手中的獵刀自下而上,精準地捅進了那道淺痕。
“嘶——!”
沙蜥發出尖銳的嘶鳴,掙扎中,尾尖還是狠狠抽在了燼的后背。
劇痛讓燼眼前發黑,但他死死攥著刀柄,用全身的力氣往里攪動,直到沙蜥徹底癱軟下去。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氣,后背火辣辣地疼。他沒忘馬庫斯的話,忍痛爬過去,拔出獵刀,將沙蜥的血引到隨身帶的竹筒里。這東西混上草木灰,是最好的止血藥。
“還行,沒給老子丟臉。”馬庫斯走過來,用那只完好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很重,“晚上讓你伊拉阿姨給你烙蟲肉餅,多放肉。”
回部落的路上,幾只巨大的、半埋在沙里的蟲蛻,像一座座透明的小山。伊拉說,他們的祖先就是躲在這些蟲蛻里,才熬過了第一次“蟲潮季”。
部落的棚屋是用蟲殼和藤蔓搭的,零散地分布在洼地里。伊拉正坐在最大的棚屋前,用石臼費力地搗著什么,看見他們,蠟黃的臉上擠出幾道褶子。
“回來啦。”她想起身,卻晃了一下,捂著嘴劇烈地咳了起來,聲音像是扯壞的風箱。
燼心里一揪,把沙蜥扔給馬庫斯處理,自己快步走過去,從伊拉手里接過石杵:“我來。”
伊拉的手很粗糙,指關節因為常年搗藥而變形。她的手腕上戴著一串蟲牙項鏈,是馬庫斯的兄長,也就是燼的養父留下的。
三年前,養父在蟲潮里失蹤了,連塊骨頭都沒找回來。
夜里,燼被渴醒。棚屋外的蟲鳴變得稀疏,襯得伊拉壓抑的咳嗽聲格外刺耳。他摸出枕頭下的銅制指南針——這是伊拉撿到他時,裹在他身上的唯一物件。指南針的指針總是固執地指向裂谷方向,外殼上刻著奇怪的螺旋花紋。
他悄悄走到伊拉的鋪邊,看見她把那串蟲牙項鏈攥在手里,眉頭緊鎖,睡得極不安穩。燼幫她掖好身上的蟲皮毯子,指尖觸到她后背凸起的骨頭,硌得他心口發疼。
角落里的水缸見了底,裝著咳喘草的簍子也只剩薄薄一層。
不能再等了。
天蒙蒙亮時,燼揣上獵刀和指南針,溜出了棚屋。他必須去裂谷,哪怕只找到一株咳喘草。
裂谷比傳說中更詭異。兩側巖壁覆蓋著厚厚的苔蘚,散發著腐殖質的酸臭。空氣潮濕得能擰出水,與外面的干旱判若兩界。
指南針的指針開始瘋狂轉動,在他手心微微發燙,最后死死指向一處被藤蔓掩蓋的凹洞。
燼用獵刀劈開藤蔓,一具半埋在苔蘚里的金屬艙體露了出來。那東西表面光滑得不真實,上面刻著的螺旋紋路,和他的指南針一模一樣。
這絕不是這顆星球該有的東西。
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摸,指尖卻被艙體邊緣一道看不見的棱角劃破,一滴血珠滲了出來,滴落在那冰冷的金屬上。
什么也沒發生。
就在燼以為這只是塊奇特的金屬疙瘩時,他左手腕上那塊淡紫色的胎記,猛地傳來一陣灼燒般的劇痛!
與此同時,那冰冷的金屬艙體內,竟響起一聲極其微弱,卻沉重有力的搏動。
咚。
像是一顆巨大的心臟,開始蘇醒。
緊接著,燼眼前一黑,無數混亂的畫面和尖銳的雜音涌入腦海,身體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在意識徹底被黑暗吞沒前,他最后的念頭是:伊拉的藥……還沒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