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綿綿，山中霧氣橫生。

竹林間摻著霧，映出一道人影。

人影前堆起了半人高的石頭墓，墓前立著一小塊石碑，碑面平整，沒有刻字。

碑前的少女手上還留有堆石頭墓時沾上的泥。

她垂著頭靜靜站著，一言不發。

而后慢慢地跪下來，倒酒，酒杯置于墓前，輕輕地磕了三個頭，起身。

少女盯了石碑片刻，將目光移開，看向了頭頂的竹葉，眼中似有水霧。

“你現在在哪呢...”

竹林里只有風吹過竹葉沙沙的聲音，沒有人回應她。

山下突然傳來嘈雜聲，由遠及近。

她皺了下眉頭，拍了拍手上的泥：“我先走了，下次再來看你。”

少女將剩余的酒隨意揮灑在墓的周圍，又將酒瓶淺埋進土里，轉身向山下走去。

剛下過雨的緣故，山上泥土濕滑塌軟。

迎面走來一群人，熙熙攘攘的，臉上帶著理直氣壯的神色。

帶頭的一婦人看見了她，眉毛一豎，伸出手指指著少女：“游與陽！你滾哪去了？！”

少女意識放空，不予理會，徑直越過他們。

“我叫你呢！你聽見沒有！”婦人氣勢洶洶地走過來，壯碩如牛的身影直接擋住了她的去路，手指都快戳到她臉上了。

游與陽有些怔愣地看著從婦人口中噴濺出的口水，不動聲色地避開，眉頭一挑看著面前的女人：“有事？”

婦人心中火氣愈勝，伸出手將她一把推倒。

少女措不及防摔倒在地上，背后泥水濕滑冰涼的觸感讓她打了個哆嗦。

婦人身后眾人全都圍了上來，俯視著地上的游與陽，地面上罩出一片陰影。

“搞什么....”她緩緩撐起身子，低頭看著身上的污漬，手淹沒在地上的臟污中。

“我弟弟就是被你害死的！你只不過是個不知道哪來的賤種！還妄想吞掉他的家產！”婦人指責著游與陽，臉上橫肉擠壓。

“你有什么資格埋葬舅舅！你個害人精！...”旁邊的少女尖酸幫腔道。

圍著的眾人也紛紛附和。

“就是就是，竟然還有臉....”

“真是不害臊...”

游與陽在一眾叫罵聲中緩緩站起身來，她吹了吹眼前遮眼的頭發，一小滴泥水順著手的動作滑落在她的下巴上。

她看向眼前臉上帶著得意的婦女。

面前的人被盯著發怵：“你看什么！”

少女揚起手。

婦人被嚇得偏頭瑟縮，想起身邊眾人成群，強裝鎮定地擺正頭。

“呵...”少女輕笑一聲，黑漆漆的手由上而下落到婦人的肩膀上。

她的手在干凈的衣服上來回擦動，“今天什么日子姑姑記得的，之前我敬在老爺子收養了我爸的份上，暫且將您看成是我的長輩。”

“但是...也應該知點分寸才行，對吧？”游與陽停下手，順著輕捏了一下對面婦人的肩膀。

她微微低下頭，帶著些審視的意味。

婦女看著她的深不見底的雙眼，聽見這句話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眼里露出恐懼，腿一軟，癱坐在地上，不正常地喘著粗氣。

游與陽平靜地看著因她倒下而濺起的泥水。

“媽！”婦人身邊的少女見狀，有些驚詫地跑去扶她。

身邊的其他人看見這樣，都不約而同地往后退了幾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游與陽微微站直：“家產我會安排好律師，該分的不會少，不該碰的注意著點自己的手。”

她頓了下：“這座山里，我不想看見你們第二次。”

少女越過眾人，向山下走去，絲毫不理會身后重新響起的怒罵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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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游便利店。

游與陽推門而入，門把手沾上了泥污。

“歡迎來到游游～”

收銀臺少女清脆的歡迎聲，等她看清了來人，一聲驚呼脫口而出：“老板！你怎么...怎么搞成這個樣子。”

少女手腳輕快地從柜臺下面拿出干凈的毛巾，從柜臺跑出去，抬手想擦拭游與陽臉上的臟污，但被游與陽伸手擋住了，她有些悻悻地放下手。

“最近下太多雨了，路面濕滑沒注意。”游與陽嘻嘻了一下。“門把手被我弄臟了，辛苦你擦擦。”

“好...怎么這么不小心呀，老板你快去洗洗吧。”沈銀嬌嗔道，將游與陽推向了二樓。

“行行行。”游與陽背部受力走上了二樓。

二樓---------

衛生間門打開，露出一道熱騰騰的霧氣包裹著的身影。

游與陽擦著頭發走到床邊坐下。

她突然把手放下，看著手里的毛巾，將其纏繞成團，扔到了一邊的凳子上，然后躺下。

少女盯著天花板，眼珠子一動不動。

今天是她復活的第三天。

游與陽也不知道這算不算復活。

從無際中醒來的那一刻，死前的片刻驚恐與茫然重疊，讓她有些找不到自我；

血腥味混雜著雨后的泥土氣息吸入鼻腔，不斷刷新著她的腦子。

她是怎么死的...死前的那一段記憶丟失了，能想起的只有子彈穿入腦子時的空白和劇烈的痛感。

不過倒是沒有所謂的人死前的走馬燈...她砸吧砸吧嘴，有些無趣地皺了皺鼻子。

“啊——啊——啊——”少女左滾右滾拉住被子將自己裹成團，在被子里發出頓挫又平靜的叫聲，中氣十足。

樓下瞇著眼快樂的數著收銀機里的鈔票的阿銀手一頓：“？”

被窩里的游與陽伸手摸向耳后的疤痕，圓圓地，有一點增生，恢復的創口面凹凸不平。

“游自在在就好了..”她小聲道。

游與陽鉆出被子團，蛄蛹著去拿茶幾桌面上的照片框。

照片老舊發黃，隱隱有些發霉的跡象。

照片里的栗色頭發男人笑得開懷，一口大白牙晃的人眼睛生疼。

游自在。

她戶口本上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