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定十七年，幻神兼雨出了三界歷書初章，引得眾仙議論紛紛。

有人憂慮道：“陛下，歷書乃天地之本，未來之鑒。幻神飛升不過十余年，知之甚少，怎堪大任。”

有人忐忑道：“陛下，神鬼妖魔仙人，我等的生平，都在她筆下流傳，若是不實，豈不冤枉。”

旁邊，一名女子戴著面紗，著一襲白衣華服，就這樣靜靜地站著，眼里毫無波瀾。

坐在主位的容遠轉頭看了一眼她，又看了一眼眾神官，低頭沉思。

當然，別人以為他在沉思，其實是在用神識看那歷書。

最近太忙了，還沒來及看，悄悄翻一下。

據傳，天地之初，汪洋大海中生出了氣力。

最純凈的力量匯聚成一塊白玉，掌萬千生機，世間因果輪回；最雜亂的力量匯聚成一塊頑石，掌千百氣息，世間普遍規律。

白玉無名，頑石有靈，自帶光澤，靈力外溢。

后來陸地出現，人們分為六族，修煉不同力量，并取年號為元慶，數千年相安無事。

直至元慶末年，惡意滿天，世間戰亂橫生，綿延萬里。

無名玉碎，頑石遁世，世間凈化，六族分裂，三界初成，遂改年號為初定。

初章倒是沒有什么問題，就是后面記載的大多是世間的恩仇善惡，以此樹三界之德。

有關神官的事，出一件，必定洗白一人，或者，定罪一人。

初定元年，白晚梨飛升，受封為幻，號為兼雨，掌天地事實，世間幻境，十七年也是從無紕漏，自然就將修歷書的責任也擔負起。

沒有什么成者為王敗者為寇，一切都是真的，什么罪都無處可藏。

容遠抬頭道：“你們說的，本帝君都知道了，”然后把袖子一理，從容道：“幻神兼雨飛升十七年，從無錯誤，且掌天地事實，所書之事當無虛假，不必擔心。”

“可是陛下，這還是……”有人欲言又止。

難以服眾。

容遠道：“請兼雨上神在歷書中夾雜留影就是了。”

“是。”眾人統一了。

有人放心了，有人動了心思。

“兼雨以為如何？”容遠看向下面站著的白衣女子。

留影？豈不是要她再走一遍之前走過的路？

白晚梨那一瞬間真的想拒絕，可嘆了口氣，還是開口。

“我可以去找，但留影石得報銷。”又補充道：“歷書不是我一個人的歷書。”

容遠點頭答應了，“如此便辛苦你了。”

于是白晚梨再次站在忘川邊。

取到證據，她便得到認可。

可若取不到，或者時間耽擱太久，風言風語就不會停止，歷書也會遭人質疑。

罷了。

白晚梨低頭看著水面的自己，一手結印，一手拿留影石，嘗試入境，卻見忘川水面泛起漣漪。

她抬頭，雙眼微睜，勾出狹長好看的弧度，瞥著四周。

“何人竟然敢擾忘川？”她說得不緊不慢，不起任何波瀾，不帶任何情緒。

拔劍出鞘，白衣輕晃，劍指一人，一套動作行云流水。

另一邊，神界，風瀟殿。

“白瀟，我代你掌管神界已經一千年了。”容遠倒了一杯酒，看著窗外那一片臘梅。

“這滿天神佛里，心思各異，只有一個和你一樣心境的人，卻還是她。”容遠將酒杯放在對面，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后這么一碰，“她真的和你好像啊。”

殿里寂靜無聲，冷冷清清，一時無言。

“你曾說，救世從來不是哪一族、哪一人的責任。”容遠想笑，卻笑不出來。

“可誰懂呢？”一杯飲盡，烈酒灼喉更灼心。

兩人飲酒，卻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