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天剛蒙蒙亮，校園的人工湖邊已經出現了一個奔跑的身影。

俞辰調整著呼吸節奏，腳步均勻地踩在塑膠跑道上。初夏的晨風帶著湖水特有的濕潤氣息拂過他的臉龐，微微有些涼意。這是他堅持晨跑的第三年，從大一開始養成的習慣。

“俞辰！又這么早？“

身后傳來熟悉的聲音。俞辰減慢速度，回頭看見室友張浩騎著一輛共享單車追了上來，車筐里放著兩杯豆漿和幾個包子。

“生物鐘習慣了，到點就醒。“俞辰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露出一個微笑，“你又熬夜了？“

張浩打了個哈欠，黑眼圈在白皙的臉上格外明顯：“趕代碼啊，deadline就是今天。喏，給你帶了早餐。“

俞辰接過還溫熱的豆漿，兩人并肩向宿舍方向走去。路過文學院教學樓時，俞辰的目光不自覺地飄向三樓的一扇窗戶。

“林雨晴今天有早課？“張浩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促狹地擠了擠眼睛。

“嗯，周三早晨她都有古典文學課。“俞辰沒有否認，吸了一口豆漿。暗戀文學院校花林雨晴在宿舍里已經不是秘密，盡管張浩多次慫恿他表白，俞辰卻始終沒有行動。

“慫包。“張浩笑罵了一句，“計算機系的高材生，長得也不賴，怎么就這么沒自信？“

俞辰搖搖頭沒有回答。作為孤兒院長大的孩子，他比同齡人更清楚現實的殘酷。林雨晴是文學院院長的女兒，家境優越，追求者眾多，而他除了獎學金和勤工儉學的微薄收入外一無所有。

回到宿舍，俞辰沖了個澡，換上干凈的T恤和牛仔褲。今天是他向導師王志明提交畢業設計初稿的日子，他需要再檢查一遍程序代碼。

打開電腦，俞辰皺起了眉頭。屏幕上的文件夾圖標排列似乎和他記憶中的不太一樣。他迅速點開畢業設計的文件夾，心臟猛地一沉——核心代碼文件被修改過，而且修改時間是昨晚凌晨兩點，那時他正在熟睡。

“張浩，昨晚有人動過我的電腦嗎？“俞辰的聲音有些發抖。

“啊？沒有啊。“張浩從衛生間探出頭，嘴里還叼著牙刷，“我昨晚三點才回來，你電腦關著的。“

俞辰迅速瀏覽代碼，越看心越涼。關鍵算法部分被替換成了網上開源項目的代碼，而那個項目是有明確版權限制的。更糟的是，文件屬性顯示修改者登錄賬號正是他的學號。

他立刻嘗試恢復文件歷史版本，卻發現版本記錄被清空了。

“怎么了？“張浩察覺到不對勁，走過來問道。

“有人黑進我電腦，篡改了畢業設計。“俞辰的手指在鍵盤上飛速敲擊，試圖找出更多線索，“還故意用我的賬號操作...“

話音未落，宿舍門被敲響。開門后，系輔導員和兩名保安站在門外，表情嚴肅。

“俞辰同學，學術委員會收到舉報，指控你的畢業設計存在嚴重抄襲行為。請立即帶上你的電腦和我們走一趟。“

學術委員會的聽證室里空氣凝固得幾乎能擰出水來。橢圓形的會議桌旁坐著系主任、學院副院長和三名教授，其中包括俞辰的導師王志明。王志明五十出頭，頭發花白，此刻正低頭翻看材料，避免與俞辰視線接觸。

“根據舉報材料和你電腦中的文件比對，你的畢業設計核心算法部分與GitHub上的開源項目相似度達到95%以上。“計算機系主任李教授推了推眼鏡，“這個開源項目發布于兩年前，有明確的版權聲明。你有什么要解釋的嗎？“

俞辰的手心全是汗：“我的原始代碼是完全原創的，有人入侵了我的電腦篡改了文件。我從來沒有參考過那個開源項目。“

“有證據嗎？“李教授追問。

“我...暫時找不到直接證據。“俞辰咬緊牙關，“但我的室友可以證明我平時的工作進度，而且我的編程習慣和那個開源項目完全不同...“

“俞辰同學，學術不端最嚴重的不是犯錯，而是拒不認錯。“副院長打斷了他，“我們已經檢查了你的電腦，除了這份抄襲的代碼外，沒有任何其他版本。而且修改記錄顯示是你本人操作的。“

“這不可能！我...“

會議室的門再次打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林雨晴穿著淡藍色的連衣裙，黑直的長發披在肩上，眼神閃爍不定。

“林同學，感謝你過來。“李教授點點頭，“你之前向委員會提供的證詞，能當著俞辰同學的面再說一遍嗎？“

林雨晴深吸一口氣，仍然不敢看俞辰：“上周三晚上，我在圖書館通宵區看到俞辰...他在瀏覽一些開源代碼網站，還特意調整了屏幕角度不讓別人看到...“

俞辰如遭雷擊：“林雨晴！你明明知道那天晚上我們...“

“夠了！“李教授厲聲打斷，“俞辰同學，現在不是推卸責任的時候。你不僅涉嫌抄襲，還想誣陷其他同學嗎？“

俞辰轉向一直沉默的王志明：“王老師，您了解我的學術態度，我怎么可能...“

王志明終于抬起頭，眼神復雜：“俞辰，我...沒有參與你日常的代碼編寫過程。作為導師，我只能根據最終提交的作品做出判斷。“

最后的希望破滅了。俞辰感到一陣天旋地轉，耳邊只剩下委員會宣布處分決定的聲音：“...鑒于情節嚴重，決定給予俞辰同學開除學籍處分，立即生效...“

走出行政樓時，暴雨傾盆而下。俞辰沒有打傘，任憑冰冷的雨水打濕全身。手機不停震動，班級群里已經炸開了鍋，各種猜測和流言飛速傳播。有人甚至翻出他孤兒院出身的背景，暗示他“骨子里就不誠實“。

張浩發來幾條消息，說相信他是被陷害的，但俞辰已經沒有力氣回復。他回到宿舍收拾行李時，發現床上放著一封信——是林雨晴的字跡。顫抖著拆開，只有寥寥數語：

「對不起，他們威脅要取消我父親的科研經費。我別無選擇。——雨晴」

信紙在俞辰手中皺成一團。雨聲、雷聲、心跳聲混雜在一起，形成一種奇特的轟鳴。他機械地把必需品塞進背包，最后看了一眼這個生活了三年的地方，轉身走入雨夜。

城市的大橋在暴雨中顯得格外陰森。俞辰站在欄桿邊，望著下面洶涌的江水。十八年前，他被遺棄在孤兒院門口；十八年后，他依然一無所有。學業、名譽、愛情、前途，一切都在一天之內化為烏有。

“也許我從來就不該存在...“俞辰低聲自語，翻過欄桿。

在身體下墜的瞬間，他仿佛看到一道藍色的光芒從江水中升起，向他迎面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