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允許愛情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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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愛你,但我的人生可以沒有你
人們給了愛情很大的信任,相信愛情是人生中最溫暖浪漫的事。人們也給了愛情最詩意的期待,用風花雪月來冠名它,用??菔癄€來信仰它。
可現實中的愛情,總是傷人。
為什么自從愛上一個人,歲月就不再靜好?相比于那瞬間的浪漫心動,更為真實的是內心的不安、焦慮,甚至卑微和惶恐:我是奔著幸福而來的,卻遍體鱗傷地離去。以為相愛是一路繁花,沒想到竟是一地雞毛。忠誠,竟會搖搖欲墜;廝守,淪為冷漠以對。付出了那么多努力,還是變成了陌路人。往往在淺嘗了三分甜之后,不得不吞下那剪不斷、理還亂的七分苦。曾經熱騰騰的感情不知不覺就變成了一杯放涼的苦茶、一盤無法下咽的過期甜點,成了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
現代社會的愛情,到底怎么了?
很多人寒了心,認定愛情不值得傾情投入。就算一份愛情擺在面前,大家也會踟躕不前。
但我們真的不需要愛情嗎?
人間那么苦,一定是心軟的神憐憫人類,才會賜予我們愛情這份最好的禮物,讓平淡的人生可以被照亮,讓猶疑的自我變得堅定,讓弱小的個體充滿力量。
所以,我們害怕愛情,又期待愛情,關于愛情的故事和話題還是忍不住要傾聽,要談論。
其實,不是愛情傷人,而是享用愛情也需要一些本領。就像抱著一個沉甸甸的椰子,如果沒有打開它的工具和本領,那么它不僅不能成為生命的滋養,反而成為人生的負擔。抱在懷里并非擁有,能夠滋養彼此,愛情才是真正發生。但這個本領并不能天然獲得,更不可能依靠本能,擁有它需要用心學習和領悟。
比如,我們真的理解愛情的價值嗎?
長久以來,人們對于愛情價值的理解,還是基于婚姻本位做出的。愛情理想的結果就是走進婚姻殿堂,終成眷屬。如果一段愛情不能通向婚姻,似乎就是一種沉沒成本,被視為失敗,令人備受打擊。
即便到了今天,因為這種思維慣性而產生的戀愛觀還是十分常見:相戀就應該一生一世,分手就是失敗……在重視婚姻的文化規訓之下,愛情從未能與婚姻做適度的分離,導致把能否結婚視為戀愛是否成功的標準:能走進婚姻就是成功的戀愛,結局圓滿;不能走進婚姻就是失敗的戀愛,結局凄慘。
這種帶有鮮明結果論的愛情觀,會讓我們在愛上一個人的那一刻,不顧一切追求結果的達成。追求完美的結果,當然是一種良好的愿望,但是過分夸大結果的價值,一定會把人帶入全程恐慌和焦慮之中,唯恐失去,擔心被拋棄,從而在行為上表現為努力想控制、想抓住、想討好,不惜一切要達成。
我們會因此陷入荒誕的“分手回避”,即便感覺到這段感情已經不舒適、不滿意,但還是發自內心想保持、想維護,下不了分手的決心。原因很簡單,人的天性討厭失敗,討厭成本沉沒;當我們認為愛情進行不下去就是失敗,就是成本沉沒時,自然會抗拒分手。哪怕這段感情已經令人痛楚,但也會用“放大微小的甜,掩蓋持續的苦”這種自欺欺人的方式,求得關系的繼續。
長久以來,人們都認定愛情中的執著和癡情是優秀的品質,但忽略了一個基本問題:執著和癡情的前提是雙向奔赴。假若沒有這一前提,所有單向的執著和癡情,都可能是一種自我傷害,是一種變相的不肯放手,是對于結果達成的執念。
歸根結底,是我們并不了解愛情的真正意義。
愛情的真正意義,是用愛的方式展開的一種彼此印證:當我們愛一個人,是因為認同了對方身上具備的某種美好和價值;同樣,我們被一個人愛,也一定是因為對方發現了我們身上具備的某種美好和價值。
如果理解愛的發生規律,我們就懂得愛情的意義到底在哪里。愛情的發生,是為了讓我們借著愛與被愛的力量,發現彼此的美好和價值,從而看到一個曾被忽視的全新自己。于是,我們會因為這份愛情的發生感受到自信和力量,即便面對不盡如人意、艱難困苦的現實,也能更加堅定和充滿希望。
愛情真正的意義,就是激活我們身上最好的部分。
所以,真正好的愛情,會讓人變得更自信、更篤定,就算生而普通也能閃閃發光,原因就在這里。
遇到一份愛情,它會走向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是否得到了它的滋養——相比兩人相愛以前,向內,我們變得更喜歡自己、更相信自己了嗎?向外,我們變得更有同理心、更有善意了嗎?關于未來,我們變得更為堅定、更加充滿希望了嗎?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我們已經得到了愛情所賜予的最好的一切。就算這份愛情因為種種原因沒能走向所謂圓滿的結局,可是只要我們懂得守住這份愛情的賦予,這份愛情就不會白白發生。因為它,我們已經進階為更好的自己。
它怎么可能是一種失敗,又怎么可能是一無所獲的成本沉沒呢?
但是,假如一段關系帶給我們的體驗只有沮喪、自卑、焦慮、痛苦和疑問,那么,這份感情大概率并不是真正的愛情,即便曾經愛過,也一定是哪里出現了嚴重的問題,從而不再是健康的關系。
面對體驗糟糕的愛情,有且只有一種正確的選擇,那就是放手。
經營一段好的關系,是一種能力;放手一段糟糕的關系,同樣是一種能力,甚至是更為重要和強大的能力。如果在戀愛中已經感到各種不確定、不順心、不舒服,但受制于“走進婚姻才是愛情的完滿結局”的陳舊觀念,或是受制于對分手的本能恐懼,于是湊合、將就地走進婚姻,那才是拉開了悲劇的帷幕。等待我們的,才是真正的無法承擔的沉沒成本。
即便是從婚姻本位的角度而言,所謂成功的戀愛有且只有兩種:讓不合適的人分開,讓合適的人走下去。
只要一段關系不再能夠維持,或是給人帶來痛楚,分手本身就是最好的結局。
可是,開始一段關系是簡單的,結束一段關系卻考驗人的真正理性。
很多時候,我們無法結束一段關系,甚至對方已經走遠,自己還單方面地沉浸其中,這不過是因為我們缺少分手的能力罷了?!皭勰闶俏业氖?,與你無關。”這句話很美,但其背后是對自己的殘忍。
我們相信人生而平等,并沒有誰的生命、情感和人生無足輕重。單向持有執念,是對自己人身權益的無視,是在這短暫的單程生命旅程中,把人生價值和生命價值依附在一個未必值得的對象身上,做單方面的殉己和殉情。這種“癡”在大多數情況下,都有可能走向偏執的自虐和可悲的自我感動。
真正健康而美好的愛情,最大的美感根本不在于“癡”,而在于雙向奔赴,在于“我愛你,但我的人生可以沒有你”。當愛情不再是雙向奔赴,允許愛情消失,才是愛自己的能力,也是向真正的愛情致敬的態度。
允許愛情消失,還是難以放手,有可能就是我們命運的那道分水嶺。
那就讓我們用這本小書,看一看那些分水嶺兩側的故事吧。雖然我們手中持有的都是人生的單程票,但經典文學的故事里從來都是已然發生的人生??炊@些人生故事,也許就可以在我們自己的人生隧道里點一盞燈,照一照腳下的路,避一避那些不該重蹈的坑,把自己的人生和情感,做一點更好的調整。
這就是我用這本小書談論這一話題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