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玲瓏有致的身材。金色的頭發，在陽光下閃耀著光芒。

呼！是從什么時候開始 ，她不討厭陽光了呢？

啊，對，是從那個驅魔世家的傻瓜送給她那幅畫的時候開始的。

“悠莉姐姐！”小宣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已經交到了一大群朋友，他們一起穿過街道，來到悠莉寵物店，開心地和悠莉打招呼，“今天也好漂亮呢！”

“謝謝。”歪著腦袋，可愛一笑。

“姐姐，小宣說你去美國留學了兩年，那你的英語一定很不錯了！教教我們好嗎？說兩句給我們聽好嗎？”

“Ok（好的）！”悠莉笑著應許。

“嗯嗯！”期待的眼神。

“Byebye（再見）！”

小宣啊，你的姐姐真的是去美國留學的嗎？

一

結束了一天的工作，悠莉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聞著寵物店里熟悉的味道，悠莉的嘴角露出微笑。

她終于回來了啊，寵物店里的每一個角落，都是她無法忘懷的。她終于回來了。

深呼一口氣，笑容漸漸擴散，最大限度地呈現她的幸福，然后優雅地轉身，回到自己的房間。

小宣和青蛇不知所蹤，悠莉環顧四周，終于發現了他們不知所蹤的原因——一本厚厚的《英語詞典》，被擺在床上最顯眼的位置。

同時，還留有一張字條，上面是小宣的字跡：悠莉姐姐，為了不讓我的同學說我是騙子，你能不能補習一下英語，不要給我丟臉好嗎？

放下字條，悠莉雙手握拳，放聲大喊：“施！小！宣！”

“咚！ ”一聲巨響從床底下傳來，悠莉的視線隨之望過去，接著，就是小宣和青蛇的爭吵聲。

“小宣你壓到我尾巴了！ ”

“那你也不能突然鉆進我懷里，很涼的好嗎！害我撞到腦袋了，笨蛋！”

“你才是笨蛋！我告訴你放下字典就偷偷溜出去，傻瓜才會待在房間里！”

“你沒有聽說過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嗎？傻瓜。”

“那，”一直壓住憤怒的悠莉突然冷靜地開口，“你覺得自己安全嗎？渾蛋。”

一瞬間的沉默。然后，兩聲悠長的嘆息，像是認命般，小宣和青蛇從床底下鉆出來，一直低著頭，不敢直視悠莉的眼睛。

幾個人突然又陷入沉默，仿佛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兩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有那么一瞬間，仿佛大家都有一點點的陌生感覺。

氣氛陷入僵局，有一絲尷尬的意味。

悠莉站在原地，看著那本《英語詞典》，卻突然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悠莉。”還是小宣率先打破了僵局，“兩年前，你收養了……不，是你救了我，對嗎？”

“嗯。”輕輕地點頭。

“你給了我曾經想都不敢想的東西。”小宣接著說，“你是我的恩人，也是我的親人。”

悠莉安靜地聽著，眼前的這個男孩，或許真的長大了，或許這兩年的時 間，他也一樣經歷了什么。

“姐姐。”小宣的眼神突然變得堅定，“這兩年我們都很擔心你，我不是一定要知道這兩年你發生了什么，但是如果想告訴我們的話，我們也會很認真 地去聽的。”

“嗯嗯。”花蛇盤在小宣身上，不住地點著頭。

“所以，”小宣再一次深呼吸，“等你準備好的時候，可以告訴我們嗎？”

悠莉低下頭，思考了一下，然后直直地看著他們，問：“那，你們準備好了嗎？”

“當然了！”小宣使勁拍拍胸口，青蛇也跟著使勁點頭，“為了悠莉你，我們什么都不怕，就算有妖怪也不要緊！就算會被卷進危險的事件里也無所……”

“乒！乓！咚！咕嚕咕嚕！噼啪！”突然響起的巨大聲音淹沒了小宣的話，幾個人的思緒被打斷，幾乎是同時地屏住呼吸，靜待著即將發生的事。

“乒乓！咚！啪！啪啪啪啪！悠莉！”

“咚！ ”

“噼里啪啦……”聽聲音，好像是有人打破了寵物店的門，進到了大廳里，而且，這個人，還喊著悠莉的名字。

悠莉輕輕皺起了眉，這個聲音，好像聽起來，很熟悉，好像是某個傻瓜。

“悠莉！悠莉！我的式神！你在嗎？這家店是你開的嗎！施悠莉！”

“天哪！”聽到這句話，悠莉的手無奈地拍上了腦門，“經常會被卷進危險事件中的笨蛋出現了……”猛地，抬起頭，像有所企圖似的，她直直地看著青蛇。

青蛇打了個激靈，它已經好久沒有被這種目光盯到過了，真是渾身不舒服。

“你們剛才不是說，就算有妖怪也不要緊嗎？那現在，就出去給我吃了那個渾蛋。”

“悠莉，我聽見你的聲……砰！”

下一秒鐘，臥室的門被硬生生地撞開，不，是硬生生地被撞壞，那扇門就那樣倒下，隨之倒下的，還有站在門邊的悠莉。

小宣和青蛇就那樣站著，看著一直很注意形象的悠莉，被門撞倒，趴在地上，嘴唇和地面親密接觸著，同時，她的白色裙子，她一直小心翼翼害怕被弄臟的白裙子，此刻華麗升級為拖把。

“這么晚了，清掃工還沒走嗎？”推開臥室門的人穿著藍色的運動褲，一只褲腿自然地搭在白色的運動鞋上，另一只褲腿被挽到小腿的地方，上身是一件印著海盜船的T恤。

看起來年紀和悠莉相仿，像個跳街舞的少年，街舞少年 看著悠莉的趴影說了一句之后，又看著小宣，禮貌地問：“請問，施悠莉是這家店的主人嗎？”

“啪！”悠莉的手狠狠拍到地板上，弄出了很大的聲響，“姜夕夜，殺了你哦，絕對，絕對要殺了你哦……”

“悠莉？”進來的人完全沒有發現悠莉越來越難看的臉色，而是睜大了眼睛，繼續挑戰悠莉的忍耐力。

“你不是跟我說你是店長嗎？怎么原來是清潔工啊？不過沒關系，我不會因為這個瞧不起你的，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又幫助過我尋找式神，所以，讓我們做一輩子的好朋友吧！”說著，他蹲下來，伸出小拇指，做出要打鉤鉤約定的姿勢。

小宣和青蛇的臉色也由白轉青，由青轉得更青。

天哪，這個人是傻瓜啊，連他們都發現了氣氛不尋常啊，連他們都知道了悠莉要爆發了啊，這個人，是傻瓜啊，和李尚輪學長一樣，是傻瓜沒錯了啊！

“好！ ”破門而入的人突然站起來，右手握拳，好像下了什么決心一般，說出了一句讓小宣和青蛇無語哽咽的話。

“既然這樣，這家店鋪從現在開始就由我來打理吧！悠莉，你放心，作為你的朋友，我一定會幫你打理寵物店的， 你只需要繼續做你的清掃工作就好了。順便——”

說著，這個少年沖悠莉伸出手，理直氣壯地說，“麻煩給我一點資金，我把被撞壞的門修理一下。”

“姜！夕！夜！絕對，絕對殺了你哦——”

二

“這么說，你是悠莉姐姐的朋友？”

“唔……嗯嗯……當然……唔……”

小宣從醫藥箱里拿出繃帶，一下一下纏在說話人的臉上。這個人真的是悠 莉姐姐的朋友嗎？

小宣不安地想著，看著面前這張青一塊紫一塊的臉，剛才發生恐怖的暴力事件仿佛歷歷在目。悠莉的拳頭，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得這么厲害的呢？

“咳咳！”說話的人松了松臉上的繃帶，清了清嗓子，沖小宣伸出手，“我叫，姜夕夜，謝謝你為我包扎。”

“沒關系的。”小宣笑著搖搖頭，收起了醫藥箱，伸出手，友善地說，“我叫小宣，施小宣。接下來的日子，我們要一起打理這家店了，多多關照了。我把客廳收拾一下，以后你和我就在客廳睡覺了。”

“嗯？ ”姜夕夜聽完小宣的話，不解地抬起頭，笑著擺擺手，說，“我想你弄錯了，哈哈哈哈，我只是路過這里順便看看悠莉，并沒有打算住在這里，就別提什么住在客廳里了，而且這里根本沒有地方睡覺的好嗎？”

可是，小宣并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站在原地，笑而不語。他的微笑，使得這里的氣氛更加詭異。

“呵呵，我看……”姜夕夜好像突然間想起了什么一般，慌亂地站起來，左顧右盼尋找著自己的背包，“那個，我還是先走了，麻煩你跟悠莉說一聲， 改天再見，那個，我的背包……”

“被悠莉姐姐拿走了。”小宣輕松地說出了姜夕夜最不想聽到的話，“還有……”小宣繼續說，姜夕夜緊張地看著他，等待著他的話。

“悠莉姐姐說，絕對不要讓你碰到筆和畫紙，她說，這樣你就不會跑掉了。”

“跑掉？我想你誤會了，親愛的小弟弟，我是來探望朋友的，探望之后當然要離開了對不對，怎么能算跑掉呢？”姜夕夜說著，雙手搭上了小宣的肩膀，盡量讓自己的眼神看起來誠懇，可是——

“離開嗎？ ”冷冰冰的女聲突然從姜夕夜的背后響起，姜夕夜轉過頭，看見的卻是一張笑靨如花的天使般的面孔。

粉紅色草莓圖案的吊帶，牛仔短褲，可愛的手繪帆布鞋。金色的頭發披散在肩上，眼神干凈而清澈，兩個深深的酒窩印在臉頰兩邊，這樣的女生，大概誰看了都會出神吧，姜夕夜也不例外。

是的，這個女生就是悠莉。不再是兩年前穿著蕾絲公主裙的小女生了，現在的悠莉，已經真的到了需要獨自支撐起什么的年齡了。

對的，沒錯，她需要賺錢。要賺很多錢，換更大的店鋪，收養更多的寵物，然后看著小宣成為動物醫生，做一個正常的普通人。

她要擁有正常的朋友，正常的生活，好吧，正常的朋友她已經不奢求了，但是，起碼她的客人、 她的同學和老師大部分都很正常，她回來之后，一直有條不紊地過著還算正常的生活，在姜夕夜出現之前。

“悠，悠莉……”姜夕夜咽了下口水，但是看到悠莉的笑容之后，不知道為什么，又松了一口氣，是他想太多了吧，悠莉一定只是想款待他幾天的，她絕對不會是要他賠償自己弄壞的門，對，一定是的，怎么說他兩年前也算是救了悠莉一命，她一定不會恩將仇報。

“門的修理費用加上我的辛苦費和利息一共是1500元整，我知道你沒有錢，所以，請留在這里打工，直到還清這些錢。”

她會的！她絕對會的！沒有什么事是她做不出來的！她在這兩年里根本一點改變都沒有！

姜夕夜張著嘴巴，看著一直微笑的悠莉和小宣，突然覺得自己的世界一片黑色。

黑色，和灰色交替，在他的面前來回轉換著，他需要離開這里，必須要趁機逃跑，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逃走的話……”悠莉仿佛察覺到了姜夕夜的想法，她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終于，還是換上了那張他曾經見到過的那種冷漠的、讓人恐懼的表情，“逃走的話，就殺了你哦。”

但是，讓姜夕夜精神完全崩潰的，并不是這句話，而是，小宣，那個可愛的男孩子，那個為他包扎傷口的男孩子，竟然在悠莉離開之后，也走過來，搭上他的肩膀，一樣友善地笑著對他說：“逃跑吧，待在這里她也一樣會殺了你的。”

青蛇纏在小宣的脖子上，不住地點頭：“嗯嗯，這個傻瓜這么不討悠莉的喜歡，生命一定會有危險的，小宣你作為悠莉的弟弟，而我作為悠莉養了多年的寵物，不也因為犯了個小錯被趕到大廳了嗎？對不對？”

“喂。”小宣突然壓低聲音，神情也變得嚴肅，他回頭看了一眼大腦已經一片空白的姜夕夜，小聲對青蛇說，“為了不露餡，你和我都盡量待在一起， 避免其中一個說漏嘴，被悠莉發現。”

瞬間的沉默，然后，青蛇低著腦袋，輕輕地點頭：“嗯。”

天知道它多想和悠莉一起睡覺，聽悠莉說話，把這兩年發生的事情全部告訴悠莉，但是不行啊，悠莉，對不起，這兩年發生了太多的事情，這家寵物店和他們早已變了味道。

三

新的一天開始了，卻是讓人心煩的天氣。

空氣中彌漫著濕漉漉的氣息，淅淅瀝瀝的雨滴嘈雜著進入每個人的耳朵里，再進入人的心里，讓人不自覺地開始煩躁。

“下雨了。”姜夕夜穿著白色的圍裙，站在悠莉面前，眉頭緊鎖著，仿佛也被雨天影響了情緒，無心工作，“今天的客人一定不會多，所以今天我就不工作了吧。”

“哦。”悠莉懶洋洋地點頭，無所謂的態度，“那就不要站在門口等客人進來了。”

“嗯，那我出去走走。”

“忘了告訴你，你的錢包、手機我替你放好了，如果你想沿路乞討回去的話，那就隨便你吧。”

停住，姜夕夜原本跨出去的腿突然停住，三秒鐘之后，急匆匆地返回來，一臉媚笑，討好地說，“怎么會呢？悠莉，你想太多了啦！我怎么會想要逃跑呢？對了，我來打掃衛生吧，怎么樣？”

“那是你分內的事，打掃完之后就給我守在電腦前打理網店，打理網店的過程中如果有客人來就馬上給我拿出120分的熱情去接待客人，順便把午飯和晚飯都做好，有一點怠慢……”拿起傘，走到門口，轉過身，笑著說，“就殺了你哦。”

然后，悠莉無視滿臉黑線一臉絕望的姜夕夜，自顧自走出寵物店，她想，她要去超市準備一天的食物，雖然說平時都是小宣準備的，但今天很特殊。

小宣他，最討厭陰天了。他喜歡陽光，喜歡溫暖，討厭黑暗和冰冷。所以，才會把那間黑色的臥室刷成藍色吧。

那，在這個陰天，就讓她這個姐姐來為他做點什么吧。

一雙藍色的雨鞋，踏著輕快的步伐，熟悉的臉龐，從對面的街道向悠莉的方向走來。

那雙雨鞋踩進水洼中，轉了一個圈，又蹦跳著走出來。

雨鞋的主人撐著咖啡色的雨傘，哼著不知名的歌，拎著購物袋，就那樣擦過悠莉的身邊。

整個世界都靜下來了，沒有雨滴的聲音，沒有汽車行駛的聲音，沒有行人走路的聲音，世界仿佛只剩下悠莉的心跳聲，還有那雙藍色雨鞋的主人，哼著的歌聲。

“小宣？”悠莉看著漸漸遠離的藍色雨鞋，自言自語，“他不是最討厭雨天了嗎？為什么，會這么開心呢？”

是因為心情吧，因為心情好，所以連討厭的雨天都變得可愛了吧。

可是，心里這種不安是怎么回事，為什么，這種不安會擴散得如此強烈，為什么，好像一切都不一樣了呢？

失落，擔憂，滑上心間。

但愿，一切都是她想太多吧。悠莉抬起頭，看著陰沉的天空，是啊，天不會一直陰下去的，用不了多久就會放晴，對吧。

這樣想著，悠莉的笑容再次爬上嘴角，轉過身，同樣踩進水洼中，旋轉，哼歌，然后大步向前走，目標——悠莉寵物店。

可是，當悠莉回到寵物店的時候，小宣卻不知所終。

但這不是問題的關鍵，關鍵是，如果小宣早一點回來，他就可以阻止姜夕夜這個傻瓜，這個用她的高級沐浴液給狗洗澡的傻瓜，不，他絕對是故意的，絕對！

當然了，此刻的姜夕夜一點也沒意識到暴風雨即將來臨，他坐在大廳的地上，背對著站在門口的悠莉，面前放著一個大盆，正給一只小狗洗澡，它一定很臟，不然水不會成黑色。盆的旁邊就放著悠莉那瓶花了好幾百元錢買來的高級沐浴液。

但這還遠遠不夠……

“這瓶是什么啊，好難聞。”

姜夕夜說著，環顧了一下四周，順手抓起了悠莉最喜歡的那件紫色絲質連衣裙——“來，雖然這條毛巾很丑，但是也沒有別的東西可用了，就委屈你一下，用這個擦干凈身體吧！”

紫色絲質的連衣裙與小狗的身體摩擦的那一刻，悠莉很清晰地聽到了自己理智斷裂的聲音。

被姜夕夜洗澡的小狗疑惑地抬起頭，喃喃自語著：“奇怪，怎么這個人好 像聽不懂我說的話，可是明明有同伴告訴我這里的主人能夠聽懂動物說話啊， 原來它們也是騙人的啊。”小狗說著，失望地低下了頭。

“給你洗完澡，我就要走了哦。”姜夕夜突然有些傷感，“這個地方太可怕了，我必須要逃跑，而且，我還沒有找到式神，雖然對學校謊說回家里探望，但是這也不是長久的辦法，等一下我就從悠莉的錢箱里借點錢離開好了，這可不算偷啊，是那家伙拿走了我的錢包在先，我只是拿走我錢包里的那些錢而已，這真的不是偷。”

“砰！”

姜夕夜接下來的話，已經消失在悠莉的拳頭下了。解決掉姜夕夜之后，回過頭，便看到了剛準備進來，卻被這一幕嚇得目瞪口呆的小宣。

“埋了他。”認真的神情，完全沒有玩笑的意思。

“怎么可能！那樣做是犯法的好嗎！還有，那只小狗是哪里來的，好像是新來的吧？”

小宣的注意力完全放到那只小狗的身上，然后，手中的購物袋里有什么東西扭動，一會兒，青色的腦袋鉆出來，同樣地，目光掃過趴在地上的姜夕夜，額頭出現三道斜線，最后，落在包裹在悠莉紫色連衣裙里的小狗身上。

“我覺得它很眼熟。”青蛇歪著頭，若有所思地說。

悠莉聽完青蛇的話，終于仔細看了一眼被裹住的小狗，純白色的長毛狗，雖然不是什么貴族，但也算得上可愛，應該是多數女孩子都會喜歡的那個類型了，但是……

“這種沒什么特色的外表，眼熟也不會奇怪吧。”畢竟純白色的狗狗太多了。

“不對！”青蛇很肯定地說，“我絕對見過它！”突然，像想起了什么，瞪大雙眼，興奮地說，“想起來了，是在附近的大學城里，有一次我去那里執行任務看……”

“啊啊啊！你會不會記錯了？”小宣突然神情緊張，打斷了青蛇的話，似乎想要岔開話題，“一定是記錯了，做夢見到的吧！”

青蛇也似乎意識到了什么，連忙慌亂地改口：“對對，我記錯了，是記錯了！哈哈哈哈哈哈……”

他們絕對有事瞞著她。悠莉面無表情地看著兩個人，卻不知道該如何問出口，最后，只能蹲下來，看著正在甩身體的小狗，輕聲問：“喂，你從哪里來 的？”

小狗繼續甩著身體，完全不理會悠莉的話：“這毛巾真是和那個人說的一樣，又丑又不好用，包在身上難受死了。”

冷漠的語氣，從悠莉口中吐出：“喂，青蛇，給我過來吃了這家伙。”

甩身體的動作突然停下來，小狗直直地看著悠莉和小宣，似乎不敢相信，但又似乎早已預料到：“不是吧，真的有人類能聽懂我們的語言。”

“你不是早就聽你的同伴說過了嗎？為什么不相信你的同伴？”依然是沒有聲調的語氣，卻不同于曾經，明顯透露出關心和愛。

“沒有不相信。”小狗搖搖頭，聲音越來越小，頭也越來越低。沉默了許久，再次抬起頭，眼里卻全是淚水，它看著悠莉，期待卻又懇求地說：“我的同伴告訴我，這里的人可以幫我，那，你們能幫我找到新的主人嗎？”

“你為什么……”

“新的主人？”

第一句話，是悠莉說出的，但她沒有說完，就被小宣截住，很顯然，現在她和小宣所關心的重點詞，已經完全不是一樣的了。

“舊的主人呢？ ”小宣皺起眉頭，步步緊逼，“舊的主人把你拋棄了對嗎？”

“沒有！主人才沒有拋棄我！”

突如其來的憤怒，突然充斥在整個大廳，悠莉無法相信，這樣一只小體型的狗狗竟然有如此強大的黑色氣焰。

“我的主人！沒有！拋棄！我！ ”小狗幾乎是一字一頓，兇狠地說出這句話，它的眼睛因憤怒而變紅，身體顫抖著，盯著小宣，惡狠狠地說。

“那就告訴我們，在你身上發生過什么。”悠莉擋住小狗的視線，平靜地看著它，這樣溫柔的眼神，瞬間就平息了小狗的憤怒。

小狗嘆了一口氣，妥協了似的，看著青蛇，幽幽地說：“也許那個綠色的東西說的是對的，它或許曾經見過我……”

“喂！誰是綠色的東西！我是蛇！我是蛇好嗎！”

可惜，青蛇的憤怒很快就被無視，悠莉和小宣已經完全沉浸在小狗的故事里。哦，對，還有趴在地上的姜夕夜，此刻也有些清醒，不明所以地看著幾個人認真地聽著這只小狗“汪汪”的聲音。

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便被帶離了媽媽身邊，我看著媽媽悲傷的眼神，卻無法留在她身邊。

我和我的兄弟姐妹被裝進一個紙盒里，沒有水，沒有食物，我們就那樣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期待著能有人帶我們離開那里。

我記得那天很熱很熱，熱到我的大腦幾乎停止思考。

這個時候，她們出現了，她們笑著摸著我的毛，把我捧在手心，然后給我喝水。

我看著她們幾個湊錢交給了把我和媽媽分開的人手里，然后，我被她們放在包里，去了她們住的地方。

那是一個很漂亮的地方，有很多人，衣著都特別好看。

那里有很大的球場，很多幢樓，有漂亮的花園和池塘，那里非常熱鬧，而且喜歡我的人很多， 那一瞬間，我覺得自己終于見到了曙光。

她們把我藏在衣服里，偷偷摸摸地進了其中一幢樓里，她們輕輕地捂住了我的嘴，躲躲閃閃，那樣子特別搞笑。

對，那里是大學城，她們住的地方據說叫寢室。雖然地方很小，但我依然為我不用再回到那個小盒子里而滿足著。

我有了個名字，兩個字的，哈魯，雖然我不是很喜歡，但是，其實也蠻好聽。

她們為我準備了很多零食，我吃東西的時候，她們就幸福地看著我，我也幸福地看著她們。我有柔軟的窩，在那里我可以一直睡，她們下課之后就會跑回來陪著我，和我做游戲，這樣的幸福時光，我永遠都忘不掉。

我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繼續，可是，那個叫寢室的地方不允許飼養寵物，每次有人來的時候，我都會被藏起來，我也很乖很乖地躲起來，不叫，也不鬧。

主人們都說我很乖，那是因為我害怕，害怕會失去這個家，所以，我不 會亂咬東西，盡管我到了磨牙期。

我也不會叫，雖然我很想大聲唱歌。我更不會吵著要去外面玩耍，就算我很想很想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你們知道嗎？我有多喜歡我的主人們……

直到有一天，她們跟我說，她們即將畢業，要離開這里，她們向我道歉，告訴我她們不能再照顧我了。

她們甚至開始爭吵，為了審核我的新主人而爭吵。

我知道，她們舍不得我，因為她們經常會看著我，然后對我說：哈魯，放心，我們一定會給你找一個很好很好的新主人。

“可我不能再讓她們為了我吵架費心了，她們已經對我夠好了，我不能……”小狗說到這里，哽咽著的嗓子徹底失聲，只剩眼淚。

姜夕夜看得愣了神，動物如此悲傷的眼淚，他還是第一次看見，就好像人一樣，因難過而流淚，或者說，動物的悲傷，不亞于人類。

“所以，你逃出來，來到這里，想讓我們為你找到新主人，對嗎？ ”小宣不知道什么時候走過來，俯下身，溫熱的掌心安撫著哈魯的身體，“對不起，我說錯話了。”眼神恢復平和，一如兩年前。

悠莉松了一口氣，看來，小宣還是小宣，即使有變化，大概，也只是細微的吧。

四

熱鬧的大學城。繁華的街道。

“你確定，事成之后會把錢包給我？”姜夕夜穿著僅有的一身名牌運動裝，牽著哈魯，不安地看著悠莉。

“當然。”悠莉的笑容再次綻放，“只要你假裝撿到了哈魯，讓那四個人知道它過得很好然后放心，我絕對會把錢包還給你的。”

是嗎？是這樣嗎？可是為什么啊？為什么他覺得悠莉的話好不靠譜啊？

“汪汪！她們來了！”哈魯突然叫起來，“準備，走！”

“走。”悠莉拍了下姜夕夜，然后，姜夕夜便像機器人一樣，僵硬地朝前走去。

“唉。”悠莉無奈地摸著腦袋，“這個笨蛋絕對會露餡吧。”

正在并排前進著的四個女生，表情一直很黯然，直到她們看見了迎面而來的哈魯。

“汪汪！”哈魯興奮地叫著，但跟在后面的姜夕夜，卻是一臉不自然。

四個女生剛剛顯露出的興奮神情，卻在看到姜夕夜那鐵青著的、僵硬著的可怕的臉之后回歸黯然。

那表情好像在說：怎么回事，哈魯怎么會落在一個變態手里？

所以，完蛋了吧……悠莉已經完全不抱希望，絕望地準備善后。

果然，四個學姐并排，攔住了還準備前進的姜夕夜，像警察抓住了疑犯一般拷問著：“這只狗是你的嗎？”

“當然。”姜夕夜開口，完全不同于方才的僵硬，而是順其自然的、落落大方的、談吐優雅的。

“這只狗狗是我前幾天撿到的，當時它淋了雨，渾身濕 漉漉的，我實在不忍心就把它帶回家了。”說到這里，姜夕夜看了一下幾個學姐的表情，她們不約而同地，露出了自責的神態。

很成功，姜夕夜在心里悄悄笑了一下，繼續說，“或者是我們有緣分吧，它也很喜歡我，所以我決定要養著它了，不離不棄，照顧它一輩子。”

“Good（很好）！”躲在一旁的悠莉，情不自禁地說了句英文，沒想到，姜夕夜也很有說謊的潛質，看來，這次絕對沒問題了。

“太好了。”幾個學姐蹲下來，不舍地看著哈魯，“它的運氣真好，終于有好主人了，它可以擁有一個真正的家了。”

“是的。”姜夕夜拍著胸脯，自信地說，“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哈魯的！”

他果然還是個笨蛋啊！渾蛋！完全暴露了啊！干嗎要說出哈魯的名字啊？傻瓜！

“喂！你怎么知道它叫哈魯！ ”

“果然是你偷走了哈魯吧！”

“你想要把它賣掉嗎？臭小子！”

“喂！你是哪個學校的！”

果然，遭到攻擊了吧。這個笨蛋！啊啊啊！

“其，其實……”姜夕夜步步后退，流著汗，小心翼翼地說，“我，如果我說這一切都是巧合，你，你們信嗎？”

對上的，是四雙完全不信的眼神。

咽了下口水，看向悠莉，期待著她能夠想出辦法。唉，沒辦法，這個時候，只能……

“姐姐們，對不起，是我。”一個聲音，越過悠莉，徑直朝向姜夕夜。

是小宣，他不知道什么時候從悠莉的身后出現，說了一句話之后，眼睛里含著淚水，走向學姐們，誠懇地編道：“姐姐們，也許你們不認識我，但我卻知道你們，也知道哈魯。請你們相信不是我偷走了它，我只是和你們一樣，想讓它有個好歸宿。”然后，低下頭，眼淚瞬間決堤。

姜夕夜整個臉都黑了。

他看看面前的小宣，又想了想自己認識的悠莉，不 禁抬頭望天，神哪！你確定這兩個人真的沒有血緣關系？你確定他們不是失散多年的親生兄妹？

這兩個人的演技怎么能如此相像？都是靠賣萌來獲取敵人的同情，簡直就是親姐弟！

學姐們互相看著對方，大概都在想著，到底是誰把這件事說了出去，讓這個孩子知道了呢？不過，在小宣這梨花帶雨的哭相面前，讓她們怎么忍心責怪呢？

悠莉發誓，剛剛的那十幾秒，她至少在那幾個學姐的臉上看到了幾十種不同的表情，猜疑、憤怒、困惑……但到最后，卻都是統一的原諒。

“汪汪！ ”哈魯蹦跳著，鉆進姜夕夜的懷里，自始至終都歡快地叫著。它的叫聲滲透進幾個學姐的心里，使得她們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來。

是啊，她們已經見到了自己最想要見的：哈魯很快樂，很幸福，它有了主人，有了新家，可以呼吸外面的空氣，可以肆無忌憚地大叫。

這些，不就已經足夠了嗎？

“是的主人，這些已經足夠了，所以，放心地前進吧，我，會好好地聽新主人的話。不要難過，放心去走你們的路吧。真的謝謝你們，我永遠也不會忘 掉你們。我愛你們！再見。”

這或許是最好的結局。沒有遺憾，只有理解和無限的祝福……

“那么，接下來，你要怎么辦？”鏡頭轉移，悠莉寵物店里，幾個人圍成一圈，將哈魯圍在中間，集體等待著它的回答。

“我會出去，自力更生，所以請放心。”堅定的眼神，仿佛沒有什么困難能夠打敗這只小小的狗，“運氣好的話，我會遇到新的主人。”

“留下來。”一直沉默的悠莉突然開口，“留在這里，做這家店的吉祥物。”

小宣和青蛇詫異的眼神直射向悠莉，沒有人相信，悠莉會留下哈魯，或者說，沒人相信悠莉留下哈魯的目的不是賣掉它。

可是，悠莉接下來說的話，卻徹底打消了大家的期望，她看著哈魯，露出詭異的笑：“你負責沖客人搖尾巴，直到他們愿意買店里的食物送給你吃為止，還要給你定一個業績，每個月 必須達標，這里可不會養閑狗哦。”

沉默。三分鐘之后。

“那個……”哈魯輕輕開口，“我，我能出去流浪嗎？”

無視哈魯，悠莉伸了個懶腰，眼角掃了一下小宣和青蛇，裝作無意地說：“喂，我記得你曾經說過要做什么免費領養的吧，所以我聯系了一下義工團， 或者可以和他們合作，收留還不錯的流浪動物。話說回來……”

悠莉突然轉過身，看著小宣，“這兩年你為什么不這么做？為什么寵物店里會沒有動物了 呢？以前你靠發傳單收留的那些動物呢？我記得以前這里有幾只流浪貓來著，哪去了？都被領養出去了嗎？”

“不是。”小宣微弱的拒絕聲響起，他低著頭，掩飾不住的悲傷和慌張，“悠莉，被人類傷害的動物太多了，我們幫不過來的。”

“嗯？你不是一直很想做寵物醫生幫助受傷的動物嗎？”

只是一句簡單的疑問句，卻讓這家店里瞬間沉默，只聽得到沉重的呼吸聲。雖然小宣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悠莉可以感覺到他心里的悲傷。

“姐姐。”小宣突然抬起頭，眼睛里蓄滿了淚水。

見到死亡真的很痛苦！對不起，我好像不能繼續當初的愿望了。

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時間，迅速倒回。

第一次見面時，愿意為了一只貓丟掉生命的小男孩。曾因為傷害了人類而 難過的男孩，現在也改變了嗎？

連青蛇，都好像發生了些什么。兩年的時間，到底發生了多少變化。這張白紙，是不是已經慢慢被染黑？

幾個人陷入沉默，各自抱著自己的心事或回憶，默默傷感著。所以，完全沒有注意到，在黑暗的角落里，有一雙眼睛，閃耀著興奮的光。

“哈哈哈哈……我的錢包原來在這里，悠莉，再見了，我的朋友，明天，我就要離開這里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