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泠縮在圖書館角落的椅子上，把課本攤開得像盾牌一樣嚴實。陽光從百葉窗縫隙里漏進來，在書頁上畫出一道道金線，晃得她眼皮直跳。

“你確定要這么做？”耳邊傳來男生的聲音，低沉又有點沙啞，像是被人揉皺了又展開的紙。

姜泠下意識抬頭看了眼四周，空蕩蕩的自習區(qū)除了她就只有他倆。

“嗯。”另一個清脆的女聲應著，“但你要想清楚，晏州。”

姜泠手里的筆頓了頓，這名字怎么聽著耳熟？好像最近班里剛轉來一個叫李晏州的轉學生，據說成績差得離譜，打架倒是挺在行。她還記得班主任把他安排到教室最后一排時，那家伙連頭都沒抬一下。

“我知道你在聽。”

姜泠一愣，差點把鋼筆甩出去。

聲音就是剛才說話的那個男的——李晏州。

他背對著我坐在靠窗的位置，側臉線條分明，鼻梁高挺，睫毛濃得像是故意畫上去的。

他沒回頭，卻準確地看向姜泠這邊。

她屏住呼吸，心里咯噔一下。

“別裝了，”他語氣輕飄飄的，帶著點漫不經心的嘲諷，“那邊那個穿白毛衣的女生，你耳朵豎得都快聽見隔壁樓打噴嚏了。”

姜泠僵在原地，心跳突然變得很重，像是有人在他胸口敲鼓。

“我不是……”她張嘴想解釋，聲音卻被自己的緊張卡在喉嚨里。

他終于轉過頭來，眼神不冷不熱地掃過來，像一把鈍刀子，割得人頭皮發(fā)麻。

姜泠這才看清他的臉，比想象中還要好看一點，但也更危險一些。

“你叫什么名字？”他問。

“姜泠。”幾乎是脫口而出，說完就后悔了。

他點了點頭，嘴角扯出一抹笑，說不上友善，倒像是確認了一件事。

“姜泠，”他念了一遍她的名字，像是在嘴里嚼碎了再吐出來，“今天的事，你最好爛在肚子里。”

姜泠一時語塞，不知道該點頭還是搖頭。

“不然呢？”他忍不住反問，聲音不大，但足夠讓他聽見。

他站起身來，動作干脆利落，椅子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他朝她走過來，步伐不急，卻有種壓迫感。幾步之外站定，低頭看著她。

“不然，”他俯身靠近，聲音壓得很低，“我就讓你知道什么叫‘爛’字怎么寫。”

她咽了咽口水，強撐鎮(zhèn)定：“威脅人很酷嗎？”

他盯著她看了幾秒，忽然笑了。那笑容讓我想起冬天里突然裂開的一扇窗，冷風撲面而來。

“你不信？”他問。

她沒說話。

“下周月考，你負責幫我答完數(shù)學卷子。”他說得理所當然。

姜泠驟然瞪大眼睛：“你說什么？”

“你耳朵不是很好使嗎？”他挑眉，“那就別裝聾作啞。”

她氣得手指發(fā)抖，正要開口反駁，那個剛才和他坐在一起的女生忽然站起來，輕輕拉了拉他的袖子。

“晏州，別這樣。”她說。

李晏州看了她一眼，眼神忽然柔和下來，像是被風吹散的云重新聚攏。

“沒事，”他對她說，“她不會說出去的。”

姜泠咬緊牙關，心里憋著一股火，但又找不到合適的詞反擊。他轉身離開時，她聽見他低聲對那個女生說：“她不會說的，她怕我。”

姜泠猛地站起身，椅子撞在桌角發(fā)出巨響。

“你錯了。”他說。

他停下腳步，回頭看她。

“我不怕你，”她的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清晰，“我只是還沒決定要不要說出來。”

他瞇起眼睛，像是在重新評估她這個人。

“那你決定吧。”他說。

空氣仿佛凝固了幾秒。

最后打破沉默的是那個女生，她輕輕嘆了口氣，拉著他往門口走去。她站在原地，看著他們一前一后離開，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像是踩進了一場不屬于她的風暴里。

過了很久，姜泠才重新坐下，卻發(fā)現(xiàn)手里的筆已經斷墨了，洇濕了一大片紙。

姜泠低頭收拾東西，準備換個地方繼續(xù)復習。可剛站起來，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媽媽的信息。

【小泠，今天晚上回來吃飯嗎？】

看著這條信息，她指尖有些發(fā)涼。

爸爸昨晚又輸了錢，家里的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她原本是打算在學校多待一會兒，等他們吵完再回去。

姜泠回了個“不了”。

放下手機，她抱著書包往門口走，卻在拐角處撞見一個人影。

是李晏州。

他靠在墻邊，手里捏著一支煙，還沒點燃。

“這么巧？”他揚起眉毛。

“是你跟蹤我？”姜泠警惕地看著他。

“你想象力還挺豐富。”他嗤了一聲，把煙收起來，“我只是路過。”

姜泠故意繞開他往前走，他卻跟上來。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停下腳步。

“你剛才說你不怕我。”他語氣平靜，“我想看看是不是真的。”

她冷笑：“那你看到了？”

他沒回答，只是看著我，眼神復雜得像是藏著什么東西。

“姜泠，”他忽然說，“你知道為什么我不希望這件事傳出去嗎？”

姜泠沒有接話。

“因為我不想讓任何人覺得，我在意她。”他說。

她怔住了。

“你什么意思？”

他笑了笑，這次的笑容比剛才真誠些。

“意思是我根本沒喜歡她，我只是在賭氣。”

她皺眉：“賭氣？”

“嗯。”他點頭，“有人逼我做不喜歡的事，我就偏要做點他們不喜歡的。”

姜泠聽得一頭霧水。

“比如？”她試探性地問。

“比如當眾告白，”他說，“比如現(xiàn)在和你說話。”

他愣了兩秒，忽然反應過來他在說什么。

“你是說……我是你賭氣的一部分？”

他沒有否認。

“那你打算拿我怎么辦？”她問。

他歪頭想了想，忽然伸手撥開姜泠額前的一縷頭發(fā)。

“我不知道。”他說，“但我覺得我們可以試試看。”

姜泠愣在原地，看著他轉身離開，背影依舊挺拔，卻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姜泠站在原地，風從走廊盡頭吹過來，掀起我白色的毛衣下擺。

遠處傳來上課鈴聲。

姜泠轉身走向教學樓，腳步比來時輕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