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悉悉索索的落下，盛京一片銀裝素裹。萬籟俱寂的夜幕之下，藏著暗流的波濤。

文府——

“放肆！”文老爺子的手重重拍到桌子上，把桌上的茶碗“驚”的揚了起來。滾燙的茶水差點濺在他手上。

而文老爺子下方，文家二小姐文秋娟，正板板正正的跪在地上。雙眼含淚。用懇切的目光望著父親。

“媒灼之言，父母之命。豈由得你！”文老爺子三言兩語，就駁回了文秋娟的祈求。“來人，把二小姐押下去，沒有我的命令，不到出閣那天不準(zhǔn)放出來。”

仆人把心若死灰的文秋娟“請”了回去。

文家三小姐文秋嬋和母親沈氏就在門外沉默地聽著這場對話。文秋娟被“請”下去的那一刻，目光與妹妹文秋嬋在空中交匯，直到她的身影離開了文秋嬋的視線。

文秋嬋盯著姐姐消失的方向許久，直到母親沈氏輕輕呼喚她。她才開了口，只是聲音干巴巴地。

“母親…這便是女子合該有的命運嗎？”見沈氏久久不答，文秋嬋心里有了底。

沈氏嘆了口氣，說到底，秋娟不過十五歲，秋嬋也不過才十二。這個答案對于秋嬋這個年紀(jì)來說，過于殘酷，如果可以，她也不希望自己兩個孩子過這樣的人生，她只能盡力爭取。

沈氏摸摸文秋嬋的頭：“嬋兒，去找祖母吃糕點吧，你不是最喜歡吃她那兒的小廚房的糕點嗎，去吧。”

文秋嬋懂事的點點頭，帶著自己的小丫鬟走了。

沈氏接過丫鬟手里的茶盤。眼神示意婢女褪下，而后，緩緩掀開簾子。

“老爺。”沈氏溫和的呼喚：“喝碗茶吧，辛苦了。”

文老爺子看了她一眼，沒有回話，也沒有看她。沈氏還是故作鎮(zhèn)定地微笑，盡管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她還是想為女兒爭取爭取。

許久，文老爺子發(fā)話：“如果你要為她求情，就回去吧。”說完，他站起身來，掃了沈氏一眼：“她作為文家的小姐，理應(yīng)該為家族做出貢獻。”說罷，揚長而去，徒留六神無主的沈氏。

文秋嬋沒有去找祖母，而是偷偷返回來，聽見了父親和母親的談話。

見到父親出門，她和丫鬟找了個地方躲起來。看著父親出門的身影嘆了口氣。

她想去看二姐，可是家仆們把二姐住的“芍藥閣”圍的水泄不通。只能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偷偷張望著。

“小姐。”文秋嬋的貼身丫鬟阿胭拿來一個食盒：“夫人讓小廚房做的‘蜜時花羹，讓您放松一下心情。’”

文秋嬋停下動作，回頭看著食盒：“母親有心了，不過…”不過更需要放松一下心情的人，不是她。

“放那兒吧。”文秋嬋托著腮，向二姐院子里張望。

“等等，花羹？”文秋嬋看向食盒，心里有了主意。

一個時辰后，芍藥閣——

阿胭率領(lǐng)其他的丫鬟們提著一個大籃子出現(xiàn)在芍藥閣門前，放下籃子后，阿胭氣喘吁吁的和眾人說：“各位，這是我們家三小姐的一點小心意，各位辛苦了。每人一份，現(xiàn)在發(fā)給大家。人人都有。”

仆人們歡天喜地，就算有人察覺出不對勁，也因為嚴(yán)寒難耐，就此作罷。

大家一人領(lǐng)了一份熱騰騰的藕粉羹，就地席坐，吃著羹，人群中不時歡聲笑語。

很快，有人的肚子疼痛難耐。于是便都到處尋找?guī)胍鉀Q。

文秋嬋就溜進了芍藥閣。

“阿姐，阿姐，二姐姐，二姐姐。”文秋嬋提著裙子回來，看到的就是這個局面。

她的二姐在窗邊，一邊流淚，一邊摸著嫁衣。而旁邊的書桌上，放著一瓶鶴頂紅。

“阿姐！”文秋嬋嚇了一跳。上前攥住姐姐的手。

“阿姐，不要做傻事。”文秋嬋說道：“我和母親都會想辦法的。”

文秋娟自然知道妹妹是在安撫她的情緒，畢竟，整個盛京都知道，她要嫁的逍遙侯府世子，是個陰狠暴戾的人。兇名在外，連續(xù)殺死了三任妻子。

“小妹。”文秋娟摸著妹妹的頭，看了許久，她最不放心的，就是這個年幼的妹妹，母親尚且有弟弟傍身，日子不會太過艱難。但是小妹…

“放心，阿姐不會有事的，阿姐還要給你做你愛吃的蜜餞雪花糕呢。”文秋娟把鶴頂紅收了起來，看了妹妹一眼。

她原本確實想過服毒自殺，可是剛才妹妹一進來，她就不忍心了。父親的獨斷專行，她深刻體會過，如果她離開了，下一個受苦的就是妹妹。本朝女子十四五歲便可定親，可是十二三歲成婚的也大有人在。她不舍得妹妹代替她受苦。

文秋嬋拉起姐姐：“阿姐，我們走。”

“去哪兒啊？”文秋娟問道。

“去過你想要的生活吧。”上了馬車，文秋嬋想要帶自家姐姐去找姐姐喜歡的那個書生，在她看來，姐姐不應(yīng)該過那種生活。

文秋娟搖頭：“不行，太冒險了，要是被阿爹發(fā)現(xiàn)，你會被罰的。”

文秋嬋拉著她的手：“到那時再說吧。”

馬車駛過城中，萬籟俱寂，只有更夫的鑼聲依舊在城中蕩漾，經(jīng)久不息。

盛京城外的河中，一個白衣少年等在那里，是文秋娟的心上人。

“阿姐，走吧，越遠越好。”文秋嬋笑著說道：“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吧，不要拘束于此。”

皓月當(dāng)空，照亮河水，波光粼粼。

文秋娟還是搖頭，她不想放任妹妹被父親嫁給逍遙侯世子。正想說什么，一道箭矢劃破寧靜。

文秋娟下意識把妹妹擋住。

是父親！

“孽女！”父親濃眉倒豎，眼睛死死盯著文秋嬋，文秋嬋毫不示弱。

“憑什么把我姐姐嫁給那個瘋子！”文秋嬋很生氣地與父親對峙：“我們有我們自己的人生，不是被你控制的！”

這番話，可謂是大逆不道，文老爺子對屬下示意，把文秋嬋和文秋娟抓了過來。

“放開我！”文秋嬋不斷掙扎著。

回到文府，文秋嬋被壓在宗祠前。

“今天我就教教你，什么叫做規(guī)矩！”文老爺子說罷，下令掌教長老：“給我打！”

板子一寸一寸拍在文秋嬋身上，像雨點一般，到后來，文秋嬋甚至感覺不到觸覺了。但是還是咬著牙，死活不求饒。

“有骨氣”文老爺子看了她一眼：“繼續(xù)。”

“老爺！”

沈氏匆匆趕來，淚眼模糊。身上的服飾珠釵都寥寥草草。

沈氏一進門，就撲在文秋嬋身上，躲開了小女兒身上的傷痕。

“老爺，嬋兒還小。放她一碼吧，都是我這個當(dāng)娘的不好，教壞了她，有事就沖我來吧。”

老爺子閉上眼，氣的想罵她，卻又說不出口。

“罷了，關(guān)三小姐禁閉吧，不到二小姐出嫁不得放出來。你們誰的丫鬟小廝甚至廚房的人，都不得靠近二小姐三小姐的別院。”

“是。”眾人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