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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深宮寒夜,鎏金獸爐中沉香裊裊,姜昭寧握著藥碗的指尖微微發顫。藥汁在白玉碗中凝成深褐色的漣漪,蒸騰的熱氣模糊了她的視線,恍惚間又看見三年前那個血色黃昏。
那時她不過是掖庭里灑掃的宮女,跪在滿地碎瓷間收拾御膳殘局。玄色錦靴踏入眼簾時,她渾身如墜冰窖。傳聞中殺伐果決的攝政王裴硯之居高臨下地望著她,劍眉斜飛入鬢,眸中翻涌著她看不懂的暗潮。
“你說,是誰在膳食里下的毒?”低沉的嗓音裹著寒意,他俯身時,腰間玄鐵令牌上的“攝政”二字硌得她生疼。她顫抖著抬起頭,撞進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突然想起宮人傳言——這位權傾朝野的王爺,最恨背叛。可她分明什么都沒做。
藥汁苦澀漫開,姜昭寧猛地回過神。如今她貴為太后,膝下抱著三歲的小皇帝,卻不過是裴硯之手中的傀儡。窗外傳來更鼓聲,她望著銅鏡中鳳冠霞帔的自己,忽然覺得諷刺。當初那場宮變,他親手將先帝幼子抱上龍椅,轉身就把鳳印拍在她掌心:“從今日起,你就是太后。”門扉忽然被推開,寒風卷著雪粒撲進來。裴硯之帶著一身霜雪踏入,玄色大氅掃過青磚,發出窸窣聲響。他解下斗篷隨手丟在軟榻上,目光掃過她手中的藥碗:“又在喝避子湯?”
姜昭寧指尖一顫,藥汁濺出幾滴在裙裾上,洇出深色痕跡。她垂眸掩飾眼底的慌亂:“王爺說笑了,哀家......”
“哀家?”裴硯之逼近,修長手指捏住她下巴,強迫她抬頭與自己對視,“當初在掖庭,是誰哭著求我饒命?現在倒學會端架子了?”他的呼吸噴在她耳畔,帶著酒氣,“昭寧,你別忘了,這后宮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我打下來的。”
姜昭寧突然想起那夜宮墻下,他將她抵在冰冷的磚石上,鎧甲硌得她生疼。“跟著我,”他咬著她耳垂低語,“我保你榮華富貴。”那時她不懂,只當是權臣戲耍宮女的把戲。直到后來,她才明白,他要的從來不是一個聽話的傀儡,而是......
“皇上該歇了。”姜昭寧別過臉,伸手去夠搖籃里熟睡的孩子。裴硯之卻按住她肩膀,另一只手輕輕撫過孩子的小臉,神色莫測:“長得真像他父皇。”
話音未落,窗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貼身宮女匆匆入內,神色驚慌:“太后!西北軍......”
“慌什么。”裴硯之松開手,慢條斯理地整理衣袖,“不過是幾個跳梁小丑。”他轉身時,玄色衣擺掃過姜昭寧手背,“好好看著孩子,等我回來。”
門再次合上,姜昭寧望著空蕩蕩的大殿,忽然覺得比冬夜的寒風更冷。她知道,裴硯之要的,從來不是朝堂安寧——而是這萬里江山,和站在他身邊的人。
三更梆子驚破死寂,姜昭寧抱著熟睡的孩子立在窗前。宮墻之外,火把如赤色游龍蜿蜒向西北城門,裴硯之離去時腰間的玄鐵令牌在她眼前揮之不去——那上面沾染過多少鮮血,此刻又將浸染誰的命數?
“太后,暗衛傳來密報。”貼身宮女玉簪掀開珠簾,指尖捏著半卷染血的信箋,“西北軍異動乃三王爺余黨勾結番邦,而...而朝中有人接應。”
燭火驟然爆了個燈花,映得姜昭寧臉色慘白。三年前先帝暴斃,裴硯之雷霆手段肅清皇室,唯有三王爺一脈僥幸逃脫。她摩挲著孩子稚嫩的小臉,突然想起裴硯之臨走時那句“長得真像他父皇”——先帝臨終前,曾抓著她的手腕,血沫順著嘴角溢出:“告訴裴硯之...當年...”
“太后!”玉簪的驚呼撕碎回憶。殿外傳來金鐵交鳴之聲,姜昭寧將孩子塞進乳娘懷中,抓起案上鳳釵藏在袖中。雕花木門轟然洞開,寒光閃過,三名黑衣刺客直撲龍榻。
千鈞一發之際,玄色身影破窗而入。裴硯之的長劍挑飛刺客兵刃,血腥味在殿內彌漫。他發髻凌亂,鎧甲上濺滿血污,卻在看清姜昭寧無恙時,眼底翻涌的殺意化作驚怒:“誰準你以身涉險?”
“王爺不是說過,這后宮由你護著?”姜昭寧攥著鳳釵的手仍在發抖,卻強撐著揚起下巴,“可如今看來,裴大人似乎分身乏術。”
裴硯之劍指挑開最后一名刺客咽喉,鮮血濺上他蒼白的臉。他忽然笑了,笑得踉蹌著逼近,將她抵在冰涼的龍柱上:“姜昭寧,你就這么盼著我死?”他的呼吸灼熱,“當年掖庭大火,是誰死死拽著我的衣角?是誰說‘裴郎救我’?”
記憶如潮水漫過。那年她被栽贓縱火,在火場中幾乎窒息,是裴硯之冒著被燒傷的危險將她扛出火海。他滾燙的掌心貼著她后背,在她耳邊低吼:“活著,只能是我的。”
“所以王爺如今要我做什么?繼續當你的傀儡?”姜昭寧猛地推開他,鳳釵跌落在地,“還是等平定叛亂后,連我和皇兒一并除去?”
裴硯之瞳孔驟縮,劍鞘狠狠砸在龍柱上。裂痕如蛛網蔓延,驚得乳娘懷中的孩子放聲大哭。他望著姜昭寧泛紅的眼眶,喉結滾動:“明日早朝,你隨我一同監國。”
“什么?”
“三王爺余黨未除,內憂外患之際,需要太后懿旨震懾朝野。”裴硯之彎腰拾起鳳釵,珍重地別在她鬢邊,動作與當年在掖庭為她簪花時別無二致,“昭寧,這江山是我的,也是你的。”
晨鐘響徹宮闕時,姜昭寧端坐在珠簾之后。裴硯之立于龍階之上,玄色蟒袍在晨光中泛著冷光。當他展開密詔,字字誅心彈劾朝中叛黨時,忽然回首望向珠簾——隔著朦朧紗幔,他看見那雙曾在火場中信任他的眼睛,此刻盛滿警惕與猶豫。
而在宮墻陰影處,一雙陰鷙的眼睛正注視著這一切。三王爺的死士握緊腰間短刃,嘴角勾起冷笑:“裴硯之,就讓你再得意些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