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空調的冷風呼呼作響，卻無法冷卻我背后滲出的冷汗。我僵硬地坐在座位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筆桿，眼睛的余光卻不受控制地瞟向坐在我右側的那個女生。

林墨雨。

三天前搬進我們宿舍的新室友，此刻正安靜地坐在我旁邊，修長的手指翻動著《高等數(shù)學》的教材。她垂下的睫毛在燈光下投下一片陰影，白皙的側臉線條柔和得不可思議。任何人看到這一幕，都會認為她只是個普通的大一新生。

但我知道她不是。

“這道題你會做嗎？“

她的聲音突然響起，嚇得我差點從椅子上彈起來。林墨雨轉過頭，漆黑的眸子直視著我，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她的指尖輕輕點在課本的一道例題上，指甲修剪得圓潤整齊，沒有任何裝飾。

“我...我看看。“我的聲音干澀得像是三天沒喝水，手指顫抖著接過書本時，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指尖。

那一瞬間，一股寒意從接觸點竄上我的脊背。她的皮膚冷得不似活人。

我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看題，但眼前的數(shù)字和符號全都變成了無意義的涂鴉。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只有一個念頭在不斷回蕩：

她不應該存在。至少不應該存在于這個世界。

因為林墨雨是我高中時寫的那本玄幻小說里的反派角色——那個最終被主角團聯(lián)手消滅的魔教圣女。

“姜小川，你臉色很差。“她的聲音輕柔，卻讓我如坐針氈，“不舒服嗎？“

“沒、沒有。“我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迅速低頭假裝解題，“可能是昨晚沒睡好。“

這是謊言。自從林墨雨搬進宿舍，我已經連續(xù)三晚無法入睡。每當閉上眼睛，就會想起自己筆下描繪的那個殘忍嗜血的反派形象——用活人練功、屠戮整個門派的魔教圣女。

而現(xiàn)在，這個虛構人物正活生生地坐在我旁邊，身上散發(fā)著淡淡的梔子花香。

“這樣解對嗎？“我胡亂寫了幾行公式推過去，努力控制著不讓手抖得太明顯。

林墨雨掃了一眼，嘴角的弧度加深了：“步驟錯了，不過思路是對的。“

她接過筆，流暢地寫下解題過程。我盯著她握筆的姿勢——過于優(yōu)雅，像是習慣握劍而非圓珠筆。當她寫到第三個步驟時，筆尖突然在紙上劃出一道長長的痕跡。

教室的燈閃爍了一下。

林墨雨的動作頓住了，她的瞳孔在那一瞬間似乎收縮成了針尖大小。我順著她的視線看去——那道劃痕下的紙張竟然微微泛黃，像是被什么東西腐蝕了一樣。

我的呼吸停滯了。

“抱歉，手滑了。“她若無其事地撕下那頁紙，重新開始寫。但我知道那不是手滑。在我的小說設定里，林墨雨的功法帶有劇毒，能腐蝕接觸到的一切。

下課鈴響起時，我?guī)缀跏翘饋硎帐皶１仨氝h離她，必須弄清楚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個虛構角色怎么可能出現(xiàn)在現(xiàn)實世界？除非...

“等一下。“一只冰涼的手搭上我的手腕，力道輕得像是羽毛，卻讓我動彈不得，“能陪我去圖書館嗎？我對校園還不太熟悉。“

我的喉嚨發(fā)緊。拒絕的話在舌尖打轉，卻在對上她眼睛的那一刻煙消云散——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睛深處，閃過一絲我小說中描述過的血色光芒。

“好、好的。“我聽見自己說。

走在校園的林蔭道上，陽光透過樹葉斑駁地灑在地上。林墨雨走在我身側，保持著恰到好處的社交距離。她今天穿著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看起來和任何女大學生沒什么兩樣。但我知道那只是表象。

“你好像很怕我。“她突然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玩味。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怎么會？我們才認識三天...“

“三天零七小時。“她精確地糾正道，轉頭看我，“足夠形成第一印象了，不是嗎？“

陽光照在她的臉上，那張精致的面孔美得近乎虛幻。我注意到她的皮膚在強光下幾乎透明，能看到下面青色的血管——就像我描寫的那樣，“蒼白得像是從未見過陽光“。

“你...適應大學生活了嗎？“我生硬地轉移話題，暗自希望她沒有聽出我聲音里的顫抖。

林墨雨輕笑一聲：“比我想象的有趣。特別是現(xiàn)代科技，“她舉起手機晃了晃，“這東西比傳音符方便多了。“

傳音符。我的小說里修真界的通訊工具。

我的腳步踉蹌了一下，差點被自己的鞋帶絆倒。林墨雨眼疾手快地扶住我的手臂，她的速度快得不似常人。

“小心。“她說，手指像鐵鉗一樣牢牢扣住我的肘部。

那一刻，我確信她知道我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圖書館里冷氣開得很足。我們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林墨雨熟練地打開電腦——這三天她已經迅速掌握了基本操作，學習速度快得驚人。

“幫我查查這個。“她推過來一張紙條，上面用漂亮的楷書寫著幾個名詞：量子物理、平行宇宙、靈魂轉世。

我的手指僵在鍵盤上方，每一個詞都像是一記重錘敲在我心上。

“你對這些...感興趣？“我艱難地問。

林墨雨撐著下巴看我，眼神深邃：“姜小川，你知道人死后會去哪里嗎？“

我的血液瞬間凝固。這是試探，還是威脅？

“我...不太清楚。“我盡量讓聲音保持平穩(wěn)，“宗教有各種說法...“

“我死過一次。“她打斷我，聲音輕得像耳語，“確切地說，是被殺。五把劍同時刺穿心臟，神魂俱滅的那種。“

電腦屏幕的光映在她臉上，勾勒出鋒利的輪廓。此刻的她看起來終于像我筆下的那個危險角色——眼神冰冷，嘴角帶笑，卻毫無溫度。

“然后我醒來了，在這個世界，這具身體里。“她繼續(xù)道，手指輕輕敲擊桌面，“有趣的是，這具身體的原主人也叫林墨雨，長相和我一模一樣，卻在開學前一天'意外'墜樓身亡。“

我喉嚨發(fā)緊。在我的小說結局里，林墨雨確實是被五位主角聯(lián)手擊殺，形神俱滅。

“更有趣的是，“她向前傾身，我們之間的距離驟然縮短，我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梔子花香中隱藏的一絲血腥氣，“我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有個人，寫過一個故事，里面的反派和我的人生軌跡一模一樣。“

我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她知道了。她知道是我創(chuàng)造了她的世界，她的命運。

“巧合，不是嗎？“她微笑著問，眼睛里卻沒有笑意。

“非、非常巧合。“我干巴巴地回答，手指無意識地抓緊了褲子布料。

林墨雨突然伸手，冰涼的指尖抬起我的下巴，強迫我與她對視：“姜小川，你知道嗎？在我的世界，說謊的人會被拔掉舌頭。“

她的指甲輕輕劃過我的喉結，帶來一陣刺痛。我驚恐地發(fā)現(xiàn)那里出現(xiàn)了一道細小的血痕。

“我...“聲音卡在喉嚨里，恐懼讓我?guī)缀跏暋?

“放松。“她收回手，舔掉指尖上我的血，這個動作讓我毛骨悚然，“我需要一個向導，幫助我適應這個世界。而你，恰好對我'創(chuàng)作'的角色非常了解，不是嗎？“

這不是詢問，而是宣判。

“如果我拒絕呢？“我鼓起勇氣問。

林墨雨笑了，那是我見過最美麗的也是最恐怖的笑容。她拿起桌上的不銹鋼水杯，手指輕輕撫過杯身。幾秒鐘后，堅固的金屬像融化的蠟一樣變形、滴落，在桌面上腐蝕出一個個小坑。

“你不會拒絕的。“她說，聲音甜蜜如毒藥，“畢竟，好室友應該互相幫助，對吧？“

我盯著桌上還在冒煙的金屬液體，明白自己別無選擇。這個坐在我旁邊的女孩——不，這個怪物——確實是我筆下的反派。但遠比我想象的更加危險。

“好。“我聽見自己說，“我會幫你。“

林墨雨滿意地點頭，從包里拿出一本書推到我面前——是我高中時自費出版的那本小說，封面上赫然印著《修真奇譚：誅魔錄》。

“那么，先從解釋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開始吧。“她說，翻開扉頁，指著作者名，“順便，我很想知道，為什么你要給我安排那樣的結局，姜、作、家？“

她的每個字都像一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咽了口唾沫，看著眼前這個從我的想象中走出來的惡魔，意識到一件事：

我創(chuàng)造了她，而現(xiàn)在，我的生死掌握在她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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