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量子云墜落時,我說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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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青檸與止汗珠
(1)
沈博把文晚言的情書塞進我書包那天,梅雨季的梧桐葉正滴著銹水。他指尖殘留著鋼琴室消毒水的氣味——那是我攢三個月早餐錢給他買的護手霜味道。走廊公告欄新貼的保送公示照里,文晚言的珍珠耳釘反著光,讓我想起上周在實驗室做的魯米諾顯色實驗。
“你總該明白差距。“沈博的嘆息混著琴房《月光》第三樂章,他永遠不知道那首曲子讓我做了半個月噩夢。此刻我蹲在實驗樓后墻數(shù)螞蟻洞,指甲縫里還嵌著被他撕碎的情書紙屑。衛(wèi)風的白球鞋突然闖入視野時,我正把第17只工蟻趕回裂縫——就像母親把醉酒的父親塞進出租屋的霉斑里。
“教導主任說下周一模重點班要清退十個人。“他校服褲腳沾著化學試劑灼燒的焦痕,卻遞給我包葡萄味創(chuàng)可貼。我盯著他虎口的繭,想起上周實驗室爆炸時他護住我的手臂,那里現(xiàn)在應該結著和我膝蓋同樣的痂。
(二)
衛(wèi)風的補習總是從撕草稿紙開始。當泛黃的紙張在空氣中裂成兩半,我總會錯覺聽見沈博撕碎我情人節(jié)卡片的聲響。“圓錐曲線不是刑具。“他抽走我咬出牙印的筆桿,在圖紙上畫出銀河系旋臂。鉛筆沙沙聲讓我想起母親深夜點鈔的動靜,那些粉色紙幣總是帶著海鮮市場的氣息。
他后頸的舊疤痕在臺燈下泛著微光,像條擱淺的銀河。上周解剖課我碰到他這塊皮膚,他觸電般躲開的樣子和父親看見蟑螂時一模一樣。“橢圓是被截斷的圓,“他突然用筆尖戳破圖紙,“就像...“雨打在銹蝕的空調外機上,我們共享的耳機里《卡農》正播到第2分17秒,他解題時敲擊桌面的節(jié)奏與母親搖/骰/子的頻率重疊。
第三次月考紅榜上,我的名字卡在第49位。衛(wèi)風把凍檸茶換成熱可可,撕砂糖包的動作像拆解微積分符號:“拋物線最高點的加速度...“他忽然把杯子貼在我耳尖,滾燙的觸感讓我想起沈博把文晚言獲獎論文拍在我桌上的那個下午。
(三)
平安夜的雪粒子砸在圖書館窗欞上,文晚言的無人機在操場拼出“MIT“光陣。衛(wèi)風拽著我沖進工具間時,塵灰落進他發(fā)旋的樣子,像極了母親往泡面碗里抖煙灰。他掏出糖炒栗子的瞬間,我忽然看清他鏡片后的血絲——和父親通宵賭博后的眼睛同樣猩紅。
“裂紋數(shù)對應內部瓣數(shù)。“他剝栗子的指尖在抖,讓我想起沈博彈肖邦夜曲時痙攣的小指。當完整的果仁落進掌心,窗外《鈴兒響叮當》正好播到“jingle all the way“,去年此刻沈博正把我的圍巾纏在文晚言脖子上。
后來在解剖室,文晚言實驗服下露出香奈兒山茶花胸針。衛(wèi)風突然往我嘴里塞陳皮糖,酸澀漫過舌苔時,我聽見父親在電話里吼:“賠錢貨就知道讀書!“解剖刀在衛(wèi)風手中靈巧翻轉,他剔除青蛙神經的樣子,像極了我每天凌晨刪除的示好短信。
(四)
百日誓師橫幅被風掀起時,沈博的短信震得我手機發(fā)燙:“居然還在重點班。“他新頭像里文晚言的寶格麗項鏈,反光角度和當年我送他的廉價吊墜完全相同。衛(wèi)風突然握住我滲血的手指,櫻花創(chuàng)可貼的膠布粘住掌紋時,我錯覺被縫合的是胸口那道陳年裂痕。
薄荷味便利貼開始侵占我的錯題本,藍色批注像鎮(zhèn)靜劑,粉色備注如止痛藥。清明假期他帶我在舊書店翻開《時間簡史》,油墨味讓我想起母親燒毀父親賭債單的焦臭。“黑洞為彗星保留軌道。“他寫下的字跡穿透三頁紙,在第四頁映出我昨夜哭濕的枕頭痕。
儲物柜里的星星糖罐系著紅繩,玻璃折射出37種光斑——正是沈博說“你眼睛不夠亮“時我數(shù)過的路燈數(shù)。衛(wèi)風在紙條上畫的羥基結構式,與我鎖在日記本里的婚宴請柬褶皺重合。
(五)
高考作文紙上的“時間膠囊“在眼前暈墨,我虛構的童年風箏其實是文晚言ins照片里的愛馬仕絲巾。衛(wèi)風送的熒光筆在黑暗里亮起克萊因藍,方程式符號組成母親永遠算不清的高利貸公式。
他在走廊盡頭轉著青檸汽水瓶,紐扣線頭讓我想起文晚言縫在我校牌后的倒刺。當他說出“合并錯題本“時,我聽見沈博在畢業(yè)晚會說“錯題本就該撕碎“。秒針轉過第五圈時,紫藤花粉從我們交握的指縫漏下,像極了文晚言灑在我課桌上的碎紙機殘渣。
(六)
便利店冰柜的白熾燈管嗡嗡作響,關東煮熱氣在衛(wèi)風的星云頭像上結露。我打翻的咖啡在地面畫出銀河暗物質區(qū),保溫柜《致愛麗絲》播到1分44秒——正是他教我心跳正常值的時間。
刪掉的文字在視網膜殘留重影:去年他在天文館說“超新星爆發(fā)是宇宙級創(chuàng)可貼“,昨夜他語音里的雨聲像極了解剖室福爾馬林滴落聲。當自動門叮咚響起,文晚言的鉆戒反光刺破視網膜時,青檸汽水瓶身的冷凝水正沿著貨架流淌,與我去年在他掌心畫過的淚痕軌跡完全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