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晨光撥開暑氣的余燼，風銜著樟樹和榕樹的私語掠過小巷，將澄澈如洗的碧空裁成少年手中的素箋。

“程潛，八點了，趕個早去學校報到啊。”劉錦劉女士敲了兩聲門，扯著嗓子喊，轉身又拿上垃圾和鑰匙出門上班了。

劉女士剛出門，程潛迷糊著，東方水墨的留白間，一雙瞳色如子夜凝露的眼，鴉羽般的睫影沉入眼尾褶皺的淺壑，不失給人清冷利落之感。

在床上坐了兩分鐘，程潛隨手抓了把頭發，掀開被子趿拉著拖鞋走去衛生間。

程潛這一屆也是趕上教育制度改革的”好時候”了，卡著新舊高考制度，怎么不算前行的指路明燈呢？

連帶著選科也是頭一遭，程潛倒是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性子，選了個地獄級“物化地”的組合。

不過，劉女士和程父程清素來尊重程潛的選擇，這個選擇也是高一下填選科時，老師和程潛商量著的。

洗了個頭，磨蹭著穿上校服，程潛總算出門了。

——

“程哥，你……你這倦怠的樣子，昨晚沒少偷吃吧。”陳棟佑兩手拋著籃球，余光瞥見程潛，把球抱在胳膊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現在程潛身側說道。

“記岔了開學的日子，昨晚通宵打游戲，想什么呢！”程潛繼續往分的新班級走去。

陳棟佑又開始打啞謎了。

“程哥，剛在分班欄看見了個眼生的名字，大家都跟個“老神棍”似的，說從你們的名字看起來不是很合，猜猜叫什么？”

“哦，你眼生的字還少嗎？”

程潛帶著點這個年紀的稚嫩和桀驁，說的不好聽點，是自視甚高。

投胎是門學問，程潛手里就是握有能“傲視群雄”的資本，他姥爺是打小就跟在某開國元帥身邊，年高德劭，姥姥曾任某聯合會副主席，斗重山齊。

這么些年在C市程家格外注重家風，始終保持低調。

當年時局動蕩，程潛母親跟著姥姥姓，現在國泰民安，程父程母選擇穿上白大褂，成為了救死扶傷的醫生。

因此，除了走得近的親戚，知曉程潛背景的人寥寥無幾。

“程哥，猜猜唄，猜不了吃虧，猜不了……上……當……。”已經走到班級門口了，陳棟佑依舊喋喋不休，“哦莫，說曹操，曹操到。”

很明顯，程潛剛進門就看見了大家口中與自己“很不合”的人——游穩。

游穩人如其名，給人穩重心安，像冬日里和煦的暖陽，左眼眼角下的一點棕黑色的小痣又為他整個人增添了距離感，所有的一切那么的恰到好處。

程潛有一瞬間晃了下神，心想：這可太合了。他像個蹣跚學步的嬰兒，些許踉蹌，“好久不見，我們的——小穩哥哥——”

程潛幾乎是貼著游穩的耳側說的，聲音不大，但程潛看見耳朵上逐漸攀升上的粉紅，便知道他肯定是聽到了的。

——

程潛還是個小不點的時候，被姥爺抱在懷里，有一搭沒一搭地扯著姥爺中山裝銅制盤扣下方第三道經緯。

斜陽穿透樟木衣柜，鳳目含星，不染浮式燈色；懸膽鼻立，猶擎半卷漢唐風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