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水面倒映著破碎的月光，陸離將浸透冷汗的后背貼在嶙峋山石上。掌心傷口滲出的血珠墜入潭水，在水面漾開層層金紅漣漪。他盯著自己倒影中那雙異色眼瞳——左眼琥珀，右眼玄墨，此刻正泛著妖異的微光。

潭底忽然傳來鎖鏈掙動的悶響。

陸離猛地攥緊手中掃帚。作為天極宗最低等的雜役弟子，他本不該在子夜時分出現在寒潭禁地。但三日前那個聲音始終在夢境里縈繞，像是有人隔著水面喚他姓名，直到今夜額間朱砂印驟然發燙，竟引著他避開所有守衛來到此處。

“喀啦——“

冰層破裂聲清晰傳來，陸離的異瞳不受控制地收縮。潭水翻涌如沸，無數道冰藍咒文自水底浮出，卻在觸及血珠的瞬間化作青煙。他看見七根玄鐵鎖鏈捆縛的冰棺正在上浮，棺蓋上密布的符咒正以驚人速度褪色。

“何人擅闖禁地？“

厲喝聲破空而至的剎那，陸離被人提著后領拽離潭邊。青衫少年指尖凝著霜色靈力，在他額間疾點數下。翻涌的潭水頓時凝成冰面，那些即將浮出水面的咒文重新沉入黑暗。

陸離聞到雪松混著苦味的氣息。救他的少年不過弱冠年紀，眉間懸著道冰裂紋般的銀藍印記，正是三日前剛出關的少宗主蕭明河。此刻那雙鳳目正凝著寒潭，修長手指仍扣在陸離命門：“你可知觸碰上古封印會放出什么？“

“我...額頭發燙...“陸離話音戛然而止。蕭明河指尖傳來的靈力冷得刺骨，卻奇妙地中和了他血脈里翻騰的灼痛。異色雙瞳突然映出幻象：漫天星斗倒墜如雨，蕭明河心口插著半截斷劍跪在血泊中，而自己滿手金紋正按在他后背要穴。

蕭明河突然悶哼出聲。他腕間玉鐲綻開裂紋，唇角溢出血線墜在陸離肩頭。陸離這才發現對方右手指甲已盡數崩裂，方才鎮壓潭水異動的靈力，竟遠超這個年紀該有的修為。

“明日辰時前不得靠近寒潭。“蕭明河拭去血跡轉身離去，雪色衣袂掃過陸離染血的粗布衣襟，“宗祠西墻第三塊磚。“

陸離摸著被塞入掌心的藥瓶怔在原地。直到那抹雪色消失在松林深處，他才借著月光看清瓶底刻著的星紋——正是他異瞳方才在幻象里見過的圖案。

晨鐘撞破山霧時，陸離正在擦拭宗祠的青銅星盤。藥瓶指引的位置藏著半卷《璇璣譜》，泛黃的絹帛上記載著某種逆轉靈脈的秘術。當他觸到“破軍吞北斗“那句讖語時，左眼突然涌起灼痛，琉璃窗欞外傳來鼎沸人聲。

“明河師兄測出九階靈脈！“

“開宗七百年來頭一遭！“

陸離扒著窗欞望去，試靈臺上冰霜蔓延。蕭明河立于玄玉碑前，碑文正浮現出刺目銀芒。長老們激動得打翻茶盞：“先天冰魄體！這可是能直入化神期的資質！“

但陸離的異瞳看得分明。那些歡呼的人群頭頂都浮著灰霧，而蕭明河周身纏繞著血色的靈力絲線，正隨著碑文光芒愈盛而逐漸收緊——就像寒潭底那些即將斷裂的封印鎖鏈。

“不對...“陸離左眼突然淌下血淚。在所有人看不見的維度，玄玉碑深處伸出無數透明觸須，正瘋狂汲取蕭明河的生機。少年宗主背在身后的手已結滿冰霜，唇角卻仍保持著得體微笑。

幻象再次降臨。陸離看見蕭明河在漫天大雪中自碎靈脈，看見自己握著沾血的青銅匕首刺穿某人咽喉，看見寒潭冰棺里爬出的黑袍人抬手遮住日月星辰。額間朱砂印灼如烙鐵，他在劇痛中聽見蕭明河用傳音入密對他說：“別看。“

這兩個字竟含著靈力威壓。陸離踉蹌扶住香案時，試靈臺方向傳來驚呼。玄玉碑轟然炸裂，蕭明河如折翼鶴般墜落，被他父親凌空接住時，腕間玉鐲已碎成齏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