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后記憶，是手機屏幕上刺眼的外賣軟件界面。

“糖醋排骨加奶茶...配送費漲到八塊？“他嘟囔著按下支付鍵，耳機里傳來導航機械的女聲：“前方路口左轉(zhuǎn)，預計五分鐘到達——“

尖銳的剎車聲撕破夜空。

他感覺自己像被拋進滾筒洗衣機，天旋地轉(zhuǎn)間看到外賣袋里的奶茶在空中劃出拋物線。后腦勺撞擊地面的瞬間，溫熱液體順著脖頸流下，分不清是奶茶還是鮮血。

“這算工傷吧...“這是他陷入黑暗前最后一個念頭。

再次睜開眼時，林深發(fā)現(xiàn)自己飄在五米高的半空。下方閃爍著紅藍警燈，幾個穿反光背心的人正把血肉模糊的身體抬上救護車。柏油路上殘留著長達十米的剎車痕，自己的帆布鞋孤零零躺在綠化帶里。

“這就...死了？“他伸手去摸后腦，指尖卻穿過半透明的軀體。路過的救護人員徑直穿過他的小腿，擔架上那張染血的臉讓他胃部一陣抽搐——原來人真的能看到自己的遺容。

“亡魂林深，男，22歲，濱海大學化學系三年級。“清冷的女聲從身后傳來，“陽壽未盡卻遭橫死，符合《地府緊急人才引進條例》第7章第3條。“

林深猛地轉(zhuǎn)身。

穿月白色漢服的少女正蹲在血泊旁，及腰長發(fā)用程序員同款格子發(fā)帶束起，胸前掛著“實習判官“的塑料工牌。她左手舉著ipad pro，右手用觸控筆在虛空中勾畫，屏幕藍光映出鼻梁上的金絲眼鏡。

最違和的是那雙印著可達鴨圖案的洞洞鞋。

“您好，我是地府人事部實習判官編號9527。“少女推了推眼鏡，ipad彈出全息投影的生死簿頁面，“由于地府工作人員嚴重短缺，現(xiàn)特聘您為臨時鬼差，試用期三個月。“

林深張了張嘴，發(fā)現(xiàn)靈魂狀態(tài)也能感受到口干舌燥：“你們...招魂還帶電子合同？“

“時代在進步。“編號9527的判官從廣袖里掏出激光筆，在血泊上方投射出密密麻麻的條款，“這是五險一金細則，地府提供免費孟婆湯續(xù)杯和奈何橋單身公寓。哦對了，“她突然露出職業(yè)微笑，“我們現(xiàn)在有'捉拿十個厲鬼送還陽機會'的限時活動。“

遠處傳來公雞打鳴聲。少女臉色驟變，洞洞鞋啪嗒啪嗒踩過血泊：“快決定！卯時一到鬼門關閉，你就真成孤魂野鬼了。“

林深看著急救車遠去的尾燈。母親化療時的臉在記憶里閃過，銀行卡余額還剩327.6元，昨天導師催交的實驗報告...

“我簽。“

判官筆戳進他眉心剎那，無數(shù)金色符文在視網(wǎng)膜上炸開。林深感覺有冰冷的數(shù)據(jù)流鉆進大腦，耳邊響起機械音：

【陰司代理人系統(tǒng)激活】

【綁定法器：判官筆（青春版）】

【當前功德值：-500（透支額度已用盡）】

“等等，負分是怎么回事？“

“預支了還陽機會嘛。“編號9527把ipad塞回袖子，腰間玉牌閃過“天道酬勤“四個篆體字，“新手任務已發(fā)送，記得五星好評哦親。“

她突然抓住林深手腕，洞洞鞋在路面擦出火星，拽著他沖向正在閉合的鬼門關。林深最后回頭望了一眼人間，急救車頂?shù)木療粼诶杳髑昂诎道锵駥⑾ǖ奈灮稹?

林深在消毒水味中驚醒。

入目是醫(yī)院慘白的天花板，心電監(jiān)護儀的滴滴聲格外刺耳。他試著抬手指尖，真實的觸感讓他幾乎落淚。

“奇跡啊！“主治醫(yī)師的驚呼從門外傳來，“全身十七處骨折，顱骨凹陷居然...“

病房門被推開剎那，林深迅速閉眼裝睡。腳步聲停在床前，帶著淡淡的檀香味。

“別裝了。“熟悉的清冷聲音，“你陽壽還剩六十年，現(xiàn)在死不了。“

林深瞇開眼縫。晨光中，編號9527的判官換上了護士服，胸前工牌變成“實習護士姜晚“，手里卻還端著那臺ipad。

“這是...“

“地府駐人間提供的偽裝身份。“她調(diào)出全息投影，某團外賣員的送餐路線圖上閃爍著七個紅點，“你的第一個任務：三天內(nèi)超度濱海大學化學樓的吊死鬼。“

投影切換成監(jiān)控畫面。深夜的階梯教室，穿白裙的女生懸掛在吊扇上，長舌垂到第三排課桌。當鐘樓響起午夜報時，她的脖子突然180度扭轉(zhuǎn)，盯著后排某個空座位發(fā)出咯咯笑聲。

林深后背滲出冷汗：“你們地府...沒有崗前培訓？“

“實戰(zhàn)就是最好的培訓。“姜晚推了推眼鏡，ipad彈出血色倒計時：【71:59:59】，“順便提醒，超時未完成任務會扣功德值。“

“扣到負分呢？“

“魂飛魄散。“

床頭監(jiān)護儀突然發(fā)出刺耳警報，林深的心跳沖到120。姜晚熟練地掏出判官筆在虛空中勾畫，符咒沒入他胸口瞬間，心率恢復正常。

“新手福利。“她轉(zhuǎn)身走向門口，洞洞鞋在地面留下淡淡黑霧，“今晚子時，化學樓303教室見。“

窗外梧桐樹沙沙作響，林深摸出枕頭下的手機。鎖屏顯示十幾個未接來電，最新消息是導師兩分鐘前發(fā)的：【實驗報告怎么還沒交？】

他點開相機自拍模式，額間隱約浮現(xiàn)金色判字。病號服口袋里，冰涼的判官筆正在發(fā)燙。

午夜十一點五十分。

林深蹲在化學樓消防栓后邊，看著姜晚用ipad掃描門禁。她換了黑色衛(wèi)衣配牛仔褲，長發(fā)扎成高馬尾，要不是腰間掛著青銅鈴鐺，看起來就像普通女大學生。

“記住，你現(xiàn)在的權限只能查看亡魂基礎信息。“她調(diào)出全息面板，【王雨彤，女，23歲，2019年10月15日自縊身亡，執(zhí)念等級：B】，“先嘗試溝通，不行再用強制手段。“

林深握緊判官筆：“強制手段是指？“

姜晚從帆布包里掏出個防狼噴霧似的銅瓶：“孟婆湯濃縮版，對執(zhí)念深的亡魂有奇效。“

他們躡手躡腳摸到303教室后門。月光透過窗戶灑在第三排課桌上，那里整整齊齊碼著考研資料。林深突然注意到每本書的出版日期都是2023年——王雨彤死后四年。

吊扇吱呀轉(zhuǎn)動起來。

蒼白的手指垂到林深眼前，腐爛的茉莉花香撲面而來。他屏息抬頭，正對上女鬼暴突的眼球，紫黑色長舌擦過他耳畔，在墻面留下粘稠血字：

【他們都得死】

姜晚突然按住他肩膀：“不對勁！她的魂體有被操縱的痕跡...“

整層樓的日光燈管同時炸裂。在明滅的應急燈光里，林深看到女鬼舌苔上閃爍著微弱的二維碼紋身，角落里傳來攝像機對焦的“嘀“聲。

“噬魂教！“姜晚的判官筆綻出青光，“快走！這是陷阱——“

消防通道涌出濃稠的黑霧，無數(shù)枯手抓住林深腳踝。生死簿在意識深處瘋狂震動，血色警告覆蓋整個視野：【檢測到幽冥禁術·百鬼噬魂陣】

在徹底被黑暗吞噬前，林深用判官筆在掌心刻下那個二維碼。女鬼扭曲的面容突然閃過痛苦神色，一滴漆黑的血淚落在他的實習判官工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