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潮氣在玻璃幕墻上凝結成淚痕，蘇晚仰頭望著這座吞噬天空的黑色建筑。林氏集團的LOGO在陰云下泛著鐵青色冷光，像蟄伏的巨獸睜開獨眼。

“新來的？“保安用掃描槍劃過她廉價的西裝外套，金屬探測門突然發出刺耳鳴響。蘇晚在眾人注視下掏出孤兒院發的鐵皮鉛筆盒，泛黃的盒蓋上還印著“慈心福利院2008年度好孩子“的字樣。

電梯間大理石地面倒映著無數雙Prada高跟鞋，蘇晚抱緊裝有全部家當的帆布包退到角落。18層按鈕突然亮起紅光，人群默契地后退半步——這是總裁專屬樓層禁區的警告。

“借過。“低沉的男聲混著雪松香漫進轎廂，蘇晚的帆布包帶應聲斷裂。文件夾如白鴿四散，最后一張財務報表正落在擦得锃亮的牛津鞋尖上。

男人彎腰時，暗紋西裝掠過她顫抖的膝蓋。鉑金袖扣刻著荊棘纏繞的L字，擦過她手背的瞬間，蘇晚嘗到舌尖滲出的血腥味。這個戴著金絲眼鏡的男人，讓她想起十二歲那年遇到的竹葉青——那條蛇也是這樣優雅地游過她腳踝，在腳背留下新月形齒痕。

“蘇晚？“他念出文件上的名字，喉結在領帶結下滾動。電梯頂燈在他鏡片上折射出奇異的光暈，琥珀色瞳孔縮成兩道豎線。

此起彼伏的“林總早“在轎廂炸開，蘇晚這才驚覺自己正攥著男人的鱷魚皮公文包帶。她慌亂后退，后腦勺撞上實時顯示28層監控畫面的液晶屏。畫面里某個辦公室的標本墻閃過藍光，三千只蝴蝶正在樹脂中永恒振翅。

“你的東西。“林修然遞回文件時，尾指狀似無意地掃過她虎口。首頁右下角洇開一滴暗紅，蘇晚這才發現方才竟咬破了舌尖。

直到坐在28層的實習生工位上，蘇晚仍能聞到若有若無的苦艾香。帶她的主管Linda甩來厚厚一摞報表：“中午前核對完近三年子公司流水。“鑲著水鉆的美甲敲在裝訂夾上，“別碰三樓以下任何東西，特別是...“她瞥了眼蘇晚別著孤兒院徽章的手提包，“私人物品。“

當蘇晚第三次輸錯密碼時，茶水間的議論聲順著冷氣飄來。“聽說今早電梯里那個就是空降的總裁助理？““看她那件起球的襯衫，怕是連高仿都買不起...““噓，萬一是林總養的...“

忽然有陰影籠罩鍵盤。行政總監Jason倚著隔斷板笑出酒窩：“新人要不要參加聯誼？研發部陳默可是對你很...“他的聲音戛然而止，驚恐地盯著蘇晚身后某處。

整層樓的空氣突然凝固。蘇晚轉身看見林修然站在玻璃幕墻前，手里把玩著從她帆布包掉落的鐵皮鉛筆盒。夕陽給他的側臉鍍上金邊，卻照不進那雙永遠藏在鏡片后的眼睛。

“加班到九點。“他隨手將鉛筆盒扔給Jason，金屬撞擊聲驚飛窗外棲息的烏鴉，“財務部全體。“

夜幕降臨時的林氏大廈像具發光的水晶棺。蘇晚揉著酸痛的脖頸起身，發現整層樓只剩自己工位亮著燈。中央空調出風口飄落細小黑羽，她踮腳去夠時，突然從反光的電腦屏幕里看見——

顯示器邊緣別著一支黑玫瑰。

露水順著絲絨花瓣滾落，在鍵盤上蜿蜒成蝮蛇盤踞的形狀。蘇晚顫抖著抽出花莖，發現刺上刻著CT-217的編碼。更詭異的是，花蕊中卡著半枚鉑金袖扣，正是清晨擦過她手背的那枚荊棘圖騰。

逃生通道突然傳來重物拖拽聲。蘇晚攥著玫瑰沖到樓梯間，只看見安全門緩緩閉合的縫隙中，一抹暗紅正順著臺階往下流淌。她追到17層雜物間，在潮濕的霉味里發現墻上濺著新鮮血跡。

手機在此刻震動，陌生號碼發來張模糊照片：五歲的她正在福利院秋千上微笑，身后老槐樹的樹洞里，隱約可見半張男孩蒼白的臉。

暴雨傾盆而下，蘇晚在便利店關東煮的熱氣中反復查看照片。店員突然指著電視驚叫：“突發新聞！警方在城郊水庫打撈起裝有男性殘肢的旅行箱...“畫面閃過行李箱特寫，箱體赫然印著CT-217的噴碼。

蘇晚沖回雨中時，身后電子屏正播放林氏集團新藥發布會。林修然在鏡頭前舉起試管，暗紅色液體在他指間晃動：“這款促進傷口愈合的特效藥，靈感來自某種冷血動物的再生基因...“

驚雷劈開夜空，蘇晚在公寓樓下撞倒垃圾桶。從散落的快遞盒里，她摸到個冰涼的金屬裝置——正是白天電梯里撞見的監控探頭，此刻紅燈還在詭異地閃爍，鏡頭里殘留著半張她沾血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