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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拜師學藝》:少年立志 學醫濟世

東漢桓帝永壽四年(公元158年)初春的一個夜晚,南陽郡涅陽縣張家寨(今河南南陽市鄧州穰東鎮張家寨)在暮靄的籠罩下,家家封門閉戶,人們帶著一天的困倦進入了溫馨的睡夢中。唯獨莊東頭的一座深宅大院里,露出一絲昏暗的燈光,這樣小少爺的身影映照在堂屋西山墻上。

堂屋里的太師椅中端坐著一個儒冠長衫、面帶怒容的張老爺,只見他手握竹板教訓著兒子:“你個不爭氣的東西,為父問你,這幾日在學館里先生都教你些啥文章呀?”

“還能教些啥?不就是孔子那些‘學而優則仕’嘛!”張機噘起小嘴回爹爹道。

張老爺稍微緩和一下口氣道:“那好,你給我背上幾句聽來。”

張機抓耳撓腮地嘟嚷道:“……學而知之……還有、還有……”

“別騙我了!我走過的橋比你走過的路多,喝的酒比你喝的水多,小小年紀竟敢在為父面前說假話,今天不教訓教訓你,日后你是學不出好東西來的。”張老爺一邊說,一邊舉起竹板,重重地打在張機的小手心上。隨著“啪、啪、啪”三聲清脆的響聲,張機的手心剎時由白變紅,由紅變紫,火辣辣的疼痛難忍,不覺一絲委屈涌上心頭。倔犟的張機雖然沒有大聲哭喊,但淚水卻像雨點似的從眼角下“噗沓”、“噗沓”落了下來。

說起小張機,還真有點與眾不同,別看他來到這個世上只有七八個春秋,但模仿能力、思維能力卻高人一籌。用聰慧機敏來稱譽他,一點也不算過份。平時大人們做的事他一看就會,大人們說的話,他過耳不忘。正因為他聰明機靈便落下皮肉之苦,話還得從今日早上說起。

雖是春暖花開的季節,但早晨還有些涼意,張機拱在被窩里不想出來。他的母親張王氏便坐在他的床頭,道:“機兒,太陽快曬著屁股了,還不快起來,別誤了去上學啊。”

張機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一束陽光從窗外直射進來,他便一躍而起,迅速穿好衣服,來到灶屋,盛上一碗包谷糝煮紅薯,湊到嘴邊,狼吞虎咽,不到一袋煙功夫,便將一碗飯吞下肚去,然后抱著一捆書簡蹦蹦跳跳地去了學館。學館位于涅陽東北,與張家寨只有一河之隔,走進柴扉大門,迎面而來的便是佳木蔥籠、繁花馥郁、清香宜人的芳香。

張機來得不早不晚,正好趕上先生授課,便不聲不響地坐到了自己的書桌旁。

學館里三十幾個青一色的男孩子,端端正正地手捧書簡,等待著先生教書上課。

先生望望在坐的學童們道:“今天我給你們講荀子的《勸學》。這篇文章告訴我們,人的德才主要取決于環境影響和后天學習的觀點,形象地說明了只要用心專一,堅持不懈地學習,就能取得成功的道理,現在我念一句,你們跟我學一句。”先生講完要點,在屋里渡了幾步,打開書簡念道:

“君子曰:學不可以己。”

學童們跟著道:“學不可以己。”先生念道:“青,取之于藍而青于藍。”學童們紛紛讀道:“青,取之于藍而青于藍。”“冰,水為之而寒于水。”先生又念道。“冰,水為之而寒于水。”學童們又齊聲朗讀道。

……

就這樣,先生念一句,學童們跟著讀一句,不算長的一篇勸學文章,先后念了三遍,學童們也跟著讀三遍。最后先生端起紫砂茶壺,就著壺嘴喝了幾口茶水,潤了潤嗓子道:“下個時辰,請你們自己背頌課文,后晌我要你們一個一個為我背這幾段”。說罷端著茶壺走出了教室。

張機在先生領讀文章后,便把勸學這篇文章就記得八九不離十了。先生出門后,他并沒有按照先生的囑咐去背文章,而是在書簡中尋找著自己想要看的新鮮東西。只見他翻來翻去,翻到了神醫《扁鵲》這篇文章上來,定眼一看,覺得好奇,便小聲讀了起來:

“魯公扈,趙齊嬰二人有疫,同請扁鵲求治之,既同愈,謂公扈,齊嬰曰:“汝晨之所疫,自外而平臟腑者,固藥后之所己。今有偕生之疫,與體偕長,今為汝攻之如何?經過公扈、齊嬰同意后,扁鵲遂飲二人毒酒,迷死三日,剖胸探心,易而置之,投以神藥;既悟,如初。二人辭歸。……”

張機讀罷神醫扁鵲,深深被這則小故事而吸引著,心想:“扁鵲真乃神醫也,魯國的公扈和趙國的齊嬰同時得了病,經過扁鵲的精心診治,二人不久就全都好了,并能診斷出他們所得的病都是邪氣從外影響了臟腑所造成的。”便繼續往下看去,正看得津津有味,先生不知啥時辰站在了張機的身旁。只聽先生“哼”了一聲道:“張機,你不遵師命,而去偷看閑書,該當如何處罰!”

張機被先生的訓斥聲驚醒,慌忙掩上書簡道:“先生教的文章學生已經會背了,不信學生給先生背來聽聽,如果背錯一字,學生甘愿受罰。”

“那好吧,只要你能一字不掉地將今天學的文章背下來,為師今天就不打你的板子了。”先生雖然很是生氣,但他知道張機一向敏悟聰明,便順水推舟地說道:“那你就把《勸學》一文中的第一節背給同學們聽吧!”

張機合上書簡,瞇起眼睛,不慌不忙地一字一句背了起來,待背完《勸學》第一節后,先生問學童們道:“你們說說,張機背的可有一字錯處?”“沒有。”全屋的學童們無不稱贊地回先生道。

先生道:“就算張機過了這一關,但今后不經為師許可,不得看其它內容,你們聽清可否?”

學生們又是異口同聲地回先生道:“先生放心,我們記下了。”

先生這才免于處罰張機宣布放學了。但他還是被張機偷看閑書有些悶悶不樂,放學后將教學用品及茶壺放回書齋,便出門向張家寨走去。不知先生給張老爺告了何狀,才使得張機他爹大發雷霆。

兒子總歸媽的心頭肉,張王氏聽到老爺在教訓兒子,便從屋里走過來,一邊用衣角拭去張機臉上的淚花,一邊輕輕地拍著他的后背,按節拍吟道:

乖乖乖乖別生氣,

聽我說個顛倒歌。

天上打雷沒響聲,

地下石頭滾上坡。

河里灰狼會下蛋,

田里鯉魚搭成窩。

臘月酷暑直淌汗,

六月寒冰打哆嗦。

姐在房中頭梳手,

門外口袋把驢馱。

咸魚下飯淡如水,

油煎豆腐骨頭多。

張王氏說得兒子破涕為笑,這才趁機勸說張機:“你爹打你是為你好,兒不教父之過嘛!去,給你爹認個錯去。”

張機點點頭,抹去鼻涕,轉身“撲通”一聲跪在爹爹面前,道:“爹爹息怒,孩兒知錯了。不過我想先生教的書會背后,再看看別的書,不也是一種學習嗎,總比在那里干耗時辰強吧!”

張老爺這時氣消大半,見兒子已經知錯,這才開導兒子道:“雖是那么說,但也要有個規矩,只要經先生和家人同意,你想學啥也未必不可。”張機站起身道:“是啊,今后請爹爹多多指教,孩兒才學有所成!”

張王氏看著父子倆和好如初的樣子,便深情地一笑道:“夜深了,你們父子倆還吃飯不吃?”

張機撒著嬌兒催張王氏道:“娘,快把飯端來,我餓得肚子都叫屈了!”張機家里雖不寬裕,但他母親總是變著法兒讓他們全家老少吃飽吃好,你看這一桌粗茶淡飯,饃虛、湯濃、淆鮮,可就是有點涼了。張王氏便手腳麻利地把飯菜熱好,不大一會兒功夫又端了上來,父子倆有說有笑,津津有味地吃喝起來……

次日,張機在上學的路上,心里還再想著扁鵲高超的醫術,假若自己也能像扁鵲那樣,學得一手為民除病的本事,不就能為民間解除痛苦了嗎?這個七八歲的孩子,邊走邊想著如何在學好詩經的前提下,去學習一些醫書上的知識。不知不覺中已走到趙河橋前,待他登上小木橋時,忽從前面傳來“哎喲哎喲”的呻吟聲。

張機一聽這呻吟聲,便猜想到一定是有人病倒在路上了。他便三步并做兩步,跨過小獨木橋,來到病人面前一看,原來這病人不是別人,正是他同窗好友,學館里的學生王二桂。

此時的王二桂,蹲在河西路邊的一棵老槐樹下,雙手捧腹,臉色蒼白,渾身打著哆嗦,正一聲接一聲地呻吟著。

張機蹲下身推推王二桂道:“二桂,你是咋了?看樣子你病得不輕哩,咱們快到學館里讓先生想想辦法吧,這樣下去,會耽誤大事!”說著,張機便去扶王二桂。王二桂由于心情煩躁,渾身冷得直打哆嗦,連邁腳步的力氣也沒有了,便就勢往下一蹲,又坐在了有些發濕的枯草地上道:“張機啊,路我是走不動了,你別管我,先去學館里給我請個假,不然先生又會怪罪我了。”

張機心想,王二桂個頭大,自己肯定是背不動的,只好先丟下他,去告知先生罷了,便俯下身子關切地對王二桂道:“那好吧,你先忍耐一下,我這就去到學館里告知先生,事情就好辦了,先生慈祥仁義,他是不會不管你的。”說罷,張機拔腿飛也似地向學館里跑去。趙河離學館雖然只有二三里路程,但張機由于跑得太快,待他跑到學館時已是上氣不接下氣了。只見他氣喘吁吁地來到先生跟前,對先生說道:“先生,快……快,王二桂在河邊不知得了啥急病了,‘哎喲’聲一聲接著一聲,連站都站不起來了,您快去看看吧!”

先生聽說自己的學生病得不輕,便放下準備上課的教具道:“張機,你前頭帶路,領著同學們去照看王二桂,為師我去鎮上找郎中,只要郎中可出診治療,王二桂是不會有危險的。”

“學生知道了。”張機一邊回話一邊向座位上的同學們招手示意:“你們都隨我去。”

說話間,一群學童們像炸窩的螞蜂“嗡”地一聲,便竄出學館朝河邊直奔而去。不大一會兒,學童們隨張機來到王二桂面前。此時的王二桂已上吐下瀉,弄得破爛的深蘭色長袍上和褲腿上全沾滿了嘔吐物和黃色斑斕的糞便物。張機彎下腰對王二桂道:“二桂,你不必害怕,先生已到鎮上去請郎中,現在覺得咋樣啦?”

王二桂睜睜眼道:“只覺頭痛渾身發熱,口干舌燥光想喝水,怎奈還是身困,走不得路來。”張機略加思考,便對學童們道:“這河邊風大,得趕緊把王二桂送到學館里去,不然再一著風,病就更重了,咱們還是趕快抬著他走吧。”

“中”。幾個大個子學童架起王二桂,推推操搡把他弄到了學館中。

張機麻利地將自己的長衫脫下來披在王二桂身上,讓他在書桌上趴好,又到先生屋里拿來茶水,端給王二桂道:“這碗茶水你先喝下去暖暖肚子,慢慢就會好起來的。”

王二桂接過碗道:“張機,你們幾個真是我的好兄弟呀。”說著抬手將碗送到嘴邊,“咕咚咕咚”一口氣將一碗熱茶喝下肚去,這才覺得全身汗津津的輕松一些。但不大一會兒,王二桂的病又發作起來,只見他口吐白沫,四肢抽搐。嚇得全屋的學童們個個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就在這時,先生推門進來,張機忙問道:“先生,郎中請來沒有?”

先生道:“沒有。”

張機有些失望的說道:“難道別處的病人比王二桂更要重嗎?”

先生搖搖頭,嘆了口氣道:“哎,如今的郎中,哪有幾個像扁鵲那樣醫德高尚。這不,王郎中一聽說二桂得的病不是好兆頭,便退避三舍,不敢出診治療,非要找一個巫醫才能治好王二桂的病。為師怕耽誤治療,也就只好同意了。”

張機聽罷先生的一番話,又看看王二桂道:“老師,以學生之見,二桂這種病非同小可,咱們是不是將他送回家去,看他爹媽有何打算。在這里請巫醫診治多有不便,萬一有個三長兩短,老師如何向二桂家人交待呀!”

先生聽張機說得在理,便找來一張單人竹床,鋪上被褥,把王二桂安頓床上。幾個學生將王二桂抬回了王家莊。

王老漢和王趙氏見兒子不省人事,抽做一團,不禁圍著兒子哭叫起來,急得王老漢又是掐人中,又是灌姜湯,但都無濟于事。

正當王二桂奄奄一息之時,巫醫手持長劍,神出鬼沒地來到王家院中。

二桂爹心中覺得兒子有了一線希望,慌忙出屋相迎,一邊抬起袖子擦擦淚眼,一邊帶著懇求的口吻對巫醫道:“大師,您快救救這娃子吧,再晚一步他就沒命了。”只見巫醫在院內左右上下看了一遍,又隨王老漢來到病榻前彎腰看了看王二桂,這才慢條斯理地對王老漢道:“你這屋里屋外陰氣逼人,這娃不是啥急病,而是妖魔纏身。”

王老漢聽罷,剎時嚇得臉色蒼白,戰戰驚驚地往后退了兩步,道:“這可如何是好啊!”巫醫不慌不忙地說:“這妖本是你家娃子早起去學館時,走到河邊附上身的一個老狐貍精,只要把狐貍精殺死或攆走,你家娃子就會保全性命的。”

王老漢雙手抱拳,向巫醫作揖求助道:“那就全仗您了,只要能救我兒不死,我們全家日后為您豎碑立傳,世代不忘你的救命之恩啊!”

王趙氏邊哭邊接過王老漢的話道:“他爹,你就——就讓大師快點施展法術降妖吧,再耽誤下去,這二娃怕是活不成了。”

巫醫見王家夫婦救子心切,便對王老漢道:“這狐貍精是餓極了,你看,它正在一口一口地吸吮著你家娃子的血,若給狐貍精二兩銀子,它才會走的。”

王老漢哭喪著臉道:“這兵荒馬亂年月,別說是給狐貍精二兩銀子,就連俺們一家老小幾口人也是有上頓沒下頓的,哪里還有銀子給狐貍精啊!”

“哎呀!”巫醫感嘆一聲,頭搖得像不浪鼓似的說道:“這就不好辦了,我若是將這只狐貍精殺死,河邊還有一群小狐貍精哩,它們若知道在你屋里殺死了老狐貍精,肯定會找到你家來報仇的。到那時,不要說你家折去一子,就連你們全家老少的性命也難保全了,你可要三思而后行啊!”

王老漢無可奈何,急得直搓手道:“那可如何是好呀!”巫醫道:“以老夫之見,還是破財消災吧,免得全家招來禍端”。王老漢聽巫醫一再說這妖殺不得,自己又拿不出銀子來,不覺擁著老伴抱頭痛哭起來。

巫醫諂好地對王老漢道:“車到山前必有路,活人不能讓尿憋死,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不會先到鄰居家借些嘛!”

王老漢道:“這年頭,像我家這窮酸樣兒,又有誰肯借給我銀子,老天爺呀,這不是活活讓尿憋死人嗎,我咋就沒條出路呀!”

張機看著眼前這一切,心想:王二桂明明是得了哪種急病,可這個巫醫硬說是狐貍精附身,真是滑稽可笑。這個世上哪有這妖那精哩!就是有的話,這個巫醫怕是也沒有除妖的本事。可憐的王二桂怕是躲不過這場災難了。但自己又沒有給王二桂治病的醫術,又不忍心看著自己的同窗好友就這樣離開人間,只有回家求爹爹援助了。想到這里,張機便扶起王老漢道:“王老爹,你別哭壞了身子,等著我回家討銀子來,或許二桂還有一線生機哩。”說罷,拔腿跑出王家院子,直奔張家寨而去。

張老爺正在院外的空場上收拾著糧食,準備讓人送往田里備耕,忽見張機風風火火地跑了回來,便問張機道:“還沒到放學的時辰,你這般火燒火燎地跑回家來,是為了何事啊?”張機由于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時喘息不定,答不上話來。

張老爺見狀,便氣不打一處來地瞪起眼道:“你這孩子,隔幾天不教訓于你,你就逃學撒歡兒,說,今天又是咋回事兒?”

張機見爹動怒,生怕造成誤會,便慌忙回道:“爹,事兒大了!”“啥事兒大了?”張老爺不解地問道。

張機這才一五一十地把王家莊王二桂上學路上的遭遇給爹爹說了一遍。張老爺本想教訓兒子一頓,一聽事出有因,今日不是逃學,而是幫助學生,又有先生跟著,也算得上是為人積德行善做了一件好事,便轉怒為笑道:“那王二桂現在咋樣啦?請郎中治病沒有?”

張機道:“二桂已不省人事,鎮上的郎中只顧攀龍附鳳,不愿給平民百姓治病,指示一個巫醫前去王家,二桂明明得的是一種疾病,可巫醫硬說是狐貍精附身。王家老少本來就衣不遮體,整日野菜草根吮饑,哪能拿出紋銀哩!看著王二桂爹娘那悲痛的樣子,兒的心都快碎了。這不,慌里慌張地跑回來,就是想跟您老商量商量,能不能賒給他們紋銀二兩,救救王二桂?”

張老爺平時就愛仗義疏財,扶貧濟困,深受鄉村鄰里的愛戴,今日更為王家的不幸而同情,便慷慨地對張機說道:“鄉親們有事咱們不能不管,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快去向你娘要二兩銀子,只要王二桂能得活命,也不枉你們同窗一場。”

張機見爹爹如此大方,便謝過爹爹,向母親要來紋銀,揣在懷中,飛快地向王二桂家奔去。他還沒有踏進王家大門,便喊了起來:“王老爹,王老爹,銀子拿來了,王二桂有救了!”

屋內啞雀無聲。

張機感到大事不好,便三步并做二步來到屋里一看,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只見王老漢看著張機手中銀兩,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噗沓噗沓”直往下掉,蹲在二桂床前一言不發。二桂娘臉色憋得黑紫黑紫,一見到張機終于仰天喊了聲“我的兒啊!”便俯身搖晃著王二桂,痛不欲聲地嚎陶大哭起來……

“人死不能復生,再哭也不能哭活,你們還是準備處理二桂的后事吧。”先生一邊勸說王家夫婦,一邊對張機道:“你走后不多時,二桂突然咳嗽嘔吐不止,一口氣沒有上來,他便命歸黃泉了。”

張機霎時感到頭暈目旋,雙臂緩緩下垂,手中的銀子“嘩”地一聲落在了地上。這個一向倔犟的學童淚流滿面,喃喃自語道:“可憐的二柱啊,我要是學會了扁鵲的醫術,你就不會死了,你放心走吧,我一定要深研醫道,掌握醫術,不然的話即便是書讀百卷,又有何用呀!”

先生道:“你有這種習醫救生的愿望是難能可貴的,這說明在年齡很小就懂得事理的人是最聰明的;通過學習而懂得事理的人是最可貴的;經過多方面求教,博采眾長的人是最可敬的。你若能記著為師的話,今后一定能夠為民除災,受到世人尊敬。”

“先生,您放心吧,我一定會按照‘學而知之’和‘多聞博識’的話去做人,不做一個良醫誓不為人。”張機說罷,抬頭向遠方望去,還沒有返青的田野里,又將隆起了一座新墳。

自此以后,張機開始習醫。先生認為這孩子既聰明又勤奮好學,是個郎中的料子,便找來《內經》、《素問》和《神農經》等醫書,放在書桌上對張機說道:“人與氣候、社會、衣食、住行有著密切的關系,你就先從春夏秋冬四季開始,去研究對人體的影響吧!”

“知我者老師也。”張機如獲珍寶,邊說邊翻開《內經》看了起來……話說一天放學回家路上,那時已是撐燈時分,因學習疲勞過度,喝了一碗面湯,便倒床而睡。朦朧中覺得突然鬧起肚子來,一陣緊似一陣地疼得直冒虛汗。他便捂著肚子去找郎中看病,走在半路上疼得直不起腰來,只好躺在地上暫時歇息片刻。月光下,一位白發蒼蒼的老爺爺拄著拐棍走過來,問張機道:

“你咋一個人睡在地上呀?”張機道:“我鬧肚子,疼死啦!”老爺爺道:“那咋不讓郎中瞧瞧?”

張機道:“我是要去的,可是疼得走不動路了啊!”老爺爺道:“那就找點藥吃了吧。”

張機道:“老爺爺呀,我疼得直不起腰來,又是黑燈瞎火的,你讓我上哪里找藥去啊!”

“哎——你身邊不就有治肚子疼的藥草嗎!”“在哪兒?”張機急切地問老爺爺道。老爺爺用拐棍指指路旁一棵小草上長著白毛的綠草說:“這東西的根就是藥,你挖回去熬湯,連喝幾回就會好的。”

張機似信非信的隨問道:“這草根能治肚子疼?”

“我都這么一把年紀了,還能說瞎話騙你不成!”老爺爺說完轉身走了。張機挺著疼勁兒,彎著身子就用手去掘土,拔出幾棵小草上長著白毛的綠草根兒,他抱著試試看的想法,把綠草根兒在衣衫上擦去泥土,塞入口中嚼了幾嚼吞下肚去。說來也怪,吞下第三棵綠草根兒時,疼痛竟隱隱退去。便起身往家走去,翻過一道土丘,又碰上了白發蒼蒼的拄著拐棍的老爺爺,張機忙不迭地說道:“老爺爺,你讓我吃的藥真好使,嚼下三棵就不疼了。”

老爺爺樂呵呵地說道:“小伙子,告訴你吧,這是我家祖傳的秘方,我一個孤寡老漢,沒兒沒女,就想借你的嘴傳給世人呢。”

張機忙跪拜道:“請師傅收下我做您老的徒弟吧。”

過了一袋煙的功夫,張機沒有聽到老爺爺的回話,抬起頭一看,老爺爺的身影已不知去向,便高聲喊起來:“老爺爺,老爺爺,你去哪啦,收下我這個徒弟吧——”

上屋的張王氏聽到兒子在高一聲低一聲地喊爺爺,不知出了何事,便慌忙撐燈來到張機床前查看,見兒子在床上熟睡,但被子已掉在地上,不覺嘟嚷道:“十一、二歲的大孩子了,睡覺還是和小時候一樣,亂踢亂蹬哩!”她一邊嘟嚷,一邊為兒子蓋好被子,這才返回上屋睡下,一夜相安無事。

次日早晨,張老爺起床后,正準備上茅房解手,只覺得肚子呼嚕呼嚕直叫,不多時便鬧起肚子來。張機對爹爹說道:“爹,您先忍耐一會兒,待我去挖草藥來給您熬湯喝下,便會好的。”

爹爹看著兒子扛起镢頭向田野里走去,便會心地笑了笑道:“這娃子看了幾天醫書,便想給人治病,真乃是天意啊!”不多時,只見張機一手拎著镢頭,一手拿一把長著白毛的綠草根回到院里,對張王氏道:“娘,你把這白毛綠草根洗凈,放在鍋里熬成湯,叫爹喝下去,每次半碗,一天三次,只要藥湯下肚,爹的病就會好的”說罷,張機便轉回灶屋拿了兩個紅薯,邊吃邊走地向學館而去。

張機非常勤快,只要先到學館,總是拿起掃把,把屋里屋外打掃得干干凈凈,然后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起當天先生要講的課程。由于今日來得太早,看罷《春秋》之后,覺得意思已懂,便放下《春秋》,又看起《神農經》來。根據神農經所說:帶齒的綠葉,經過雨露長出青苔,頂端開花,形似白毛,故稱之為“白頭翁”。

張機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昨天夜里夢中的藥草叫做“白頭翁”,是神農常使的一種草藥。它能治人間百病哩!不知不覺學館里的學生們已經到齊,靜靜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先生雙手捧著《春秋》一書,對學生們講道:“今日咱們學習《春秋》這本書。”

張機慌忙卷起《神農經》,聚精會神地聽起先生的教誨來……不知不覺中,又一個黃昏來臨。

張機由于掛念爹爹病情,便第一個走出教室,飛快地往家中走去,進屋一看,爹爹無事似的在和娘閑聊,便問道:“爹,你的肚子好了沒有?”

張老爺捋了把胡須道:“我的乖乖兒,你剜回的白毛綠草根兒真神呢!喝下第一碗湯就減了大半;喝下第二碗,如同往常一般;喝下第三碗全身輕松自如。但不知這叫啥草藥名呢?!”

張機道:“今天前晌,我看《神農經》時,才知道這種草藥叫做‘白頭翁’。”

張家寨本來就是涅陽一帶的大村落,就這樣,張機能給人治病的事,便一傳十、十傳百的傳遍了涅陽各家各戶。

一日,張機正在家中聚精會神地看著《黃帝內經》中的一個病例,越看越覺得母親這幾日食量猛增,夜間小便次數頻繁,正像《黃帝內經》中提到的“消渴癥”一樣,便放下書簡,來到母親跟前道:“娘,這幾天您覺得身體可好?”

張王氏道:“自從前天著涼后,全身覺得乏力沒勁,可食量非但不減反而有些增加呢,每日夜里口干舌燥,光想喝水,可水喝多了,又光想拉尿,有時來不及下床,就尿到被子里,這不,現在被子里還有片片尿漬哩!”

張機聽罷張王氏的話,轉身走到床前,順手掀開被子,忽然發現尿漬上有幾只螞蟻爬來爬去,聰明的張機心中不覺一動,臊澀的尿漬怎么會招來喜歡甜味的螞蟻哩?這其中必是一種疾病的緣故。雖然母親還沒有感覺身體不爽,但母親的尿可能出現異常。便關切的對娘說道:“娘,您老已經六十歲了,可要注意身體啊!常言道,得病如山倒,去病如抽絲,對疾病不能掉以輕心!”

張王氏不以為然地說道:“瞧你說的,那有恁嚴重呀!不痛不癢的會有啥大不了的毛病?”

張機為了弄清楚母親的病因,便低頭去用舌頭舔舔被子上的尿漬,一嘗,果然與一般人大不相同,這尿不僅不臊,反而帶有一股甜味兒,便對母親說道:“娘,依據您老人家多飲多尿,夜里小便次數較多的現象,《黃帝內經》一書中叫做“消渴癥”。不過也不要緊,以后多烹調一些雞、鴨、魚、肉加點新鮮蔬菜,調養調養就會好的。”

張王氏道:“娘都這么一大把年紀了,還調養啥,能活幾年是幾年吧!”張機道:“話可不能這么說,您老人家能夠健康長壽,不僅是您的福氣,也是咱一家人的福氣啊!”說罷,張機翻開《黃帝內經》,按照醫書上“消渴癥”的治療原則,便碟子里面扎猛子——不知深淺的磨墨提筆給娘開起了第一張藥方:

生地(二兩)麥冬(三兩)

生石膏(三兩)甘草(二兩,炙)

沙參(一兩)

張機為老娘開的藥方,屋內只有石膏、甘草二味藥,其它三味藥得到鎮上藥鋪里買,便放下藥方對娘說道:“藥方我已給您開好,可屋里只有石膏和甘草,還差三味藥得到鎮上去買,我去去就回。”說著便起身準備出門。

“機兒。”張王氏忽然喊了張機一聲,道:“醫藥不能分家,只會看病不懂草藥,不是一個好郎中,你還是對著藥書去河邊山坡上尋找去吧。”張機非常感激娘的教誨,便一手拿著書簡,一手拿著镢頭向河邊走去。秋高氣爽,風清云淡,鮮若蜜橘的太陽高懸在蔚藍的天空。

張機拐過一片松林,來到趙河小橋,河內風吹草動,河水隨風泛起層層漣漪。河水不很深,水和天一個顏色,青里透藍,藍里透青。河灘中生滿蘆葦,蘆葦間游穿著魚兒,大的足有五六斤重,銀鱗一閃一閃的。秋天蘆花開了,野鴨子飛來了,把那拳頭大的野鴨蛋撒了個滿地。張機顧不上揀拾這些野鴨蛋,順著河邊紅柳叢林,向河灘的低洼處走去。

南陽草藥名不虛傳,河邊、田頭、山坡、房前屋后,只要能識蘆山真面目,真乃是遍地都能尋找到為人除疾的良藥。

張機對照藥書上的模樣,不大功夫,便挖出幾味藥草,揀凈裝入口袋。抬頭見太陽還不到吃晌午飯的時辰,又坐在堤埂上看起了《神農經》。

這是一部中國最初的藥典,共收藥365種。它像一棵大樹,庇佑著黃膚色的民族,炎黃子孫始得生息繁衍。

歲月上溯三千年,太古民無粒食,茹毛飲血。神農氏出,始嘗草刨谷以教民耕藝;又嘗草刨藥以救民疾苦。

張機在這里尋找到了大山云霧深處的中華醫藥源頭,說的是一位偉岸先祖裸身赤足,腰纏樹葉,從渾渾沌沌的遠古迷霧中走來。是時大地蠻荒,瘴氣肆虐,民不聊生。先祖一路摘野果,掬山泉,愁眉不展,又遇大雨滂沱。崖下避雨間,他順手抓起一株閑草放在嘴中,連根帶葉慢慢咀嚼。不料,一股辛辣的暖意從腹間升起,饑寒驅散,胸悶頓消。為感念此草“有御百邪”之功,先祖遂以己母之姓,命其名為“姜”。從這一天開始,神農嘗百草之滋味,水泉之甘苦,令民知所避就,民族始有醫藥誕生。

張機徜徉在水杉林立、霧迷朦朦的秋色之中,遐想著祖先走向歷史深處的背影,在那留下無數迷人傳說的密林溝壑間,卻處處有珍奇藥草散著幽香:

七葉一枝花,

江邊一碗水,

頭頂一棵珠,

文王一支筆,

……

春雨復秋霜,一歲一枯榮。如此寫意的花花草草,就在這散發著亙古攝人氣息的天地里默默萌生、開花、凋落。

張機在此不僅發現了閑花野草藥用價值,也同時發現了大自然中存在著的神秘對應法則,那就是人類染上的每一種疾病,都能在野生動植物中找到一味對癥治療的藥物。張機更深有感悟“藥食同源、籽種之微、能成綠蔭”。他一頁一頁看下去,突然明白了自己翻開的競是昔日那個萬物共生的活潑潑的大自然,既給人類帶來歡樂,又給人類降下甘苦。不知不覺太陽已經正南,張機這才快步朝家中走去。

張王氏見張機走進院中,便心疼地道:“看把你累得滿頭大汗的樣子,真是難為你了”。

張機擦了擦頭上的汗說:“孩兒無奈,讓您老受苦了。”

張王氏拍著張機身上的塵土道:“人吃五谷雜糧,哪有不生病的時候,你有這份孝心,娘就心滿意足了。”

娘兒倆正說著話,忽然張王氏咳嗽不止。

張機緊忙抬起右手,在母親的后背上輕輕拍著問道:“娘,你咋了?”張王氏道:“突然覺得口干利害,嗓子一癢就咳嗽起來。”

張機扶著母親在床上躺下,蓋好被子道:“娘,你先歇歇,我給你拿水去。”

張王氏半躺半臥地用手支撐著頭,道:“機兒,我這把老骨頭怕是熬過正月初一,熬不過正月十五了。”

張機把母親的枕頭向上抽抽,又將母親的手塞進被窩,道:“您老人家不必自棄,我一定要治好你的病。”

張老爺走過來道:“機兒孝心難得,也是個學醫治病的料子。可這當郎中跟種莊稼不一樣,必須有名師指點,才能為民除去疾苦,光靠自習醫道,是不會有大的進步呀!”

張機道:“拜師學藝我不是沒有想過,可咱涅陽哪有一個名醫呢!”張老爺道:“涅陽是沒有一個能為民解除疾苦的良醫,但宛城可是名醫濟濟呀,以為父之見,你就去宛城尋找師父去吧。”

張機道:“那娘的病怎么辦?我總不能丟下母親不管吧!”

張王氏咳嗽兩聲,道:“就你現在的醫術,怕是整天守著我,也治不好我的病啊。”

張老爺道:“機兒,你娘說得在理,你還是拜師學藝去吧。”張機由于學醫心切,當即拜過爹媽。12歲的少年頭頂錦綸,身著青布長衫,肩挎包袱,手持雨傘,離開了張家寨,從此踏上了前往宛城的尋師之路。

上架時間:2025-02-08 16:40:41
出版社:中國言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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