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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鳳府風波

鳳沉魚終于在聽說七皇子玄天華也會出席定安王妃壽宴后,含羞地答應也會往定安王府走一趟。

她這一臉嬌羞的表情可沒逃過鳳羽珩的眼睛,再想想那玄天華一副悠然若仙的模樣,無論如何跟鳳沉魚都是不搭調的。

參加壽宴的事總算是定了下來。因這個宴會,鳳羽珩倒是想起了那天在寺里玄天歌曾提起的中秋宮宴,便叫來忘川道:“看看玄天冥送來的那些個好料子,瞧著哪個適合做秋裝,給我做上一套準備中秋的時候穿。”

忘川見鳳羽珩終于想起來用那些料子了,可算是松了一口氣:“小姐再不用那些料子,奴婢就得提醒您一下了。”

“怎么呢?”鳳羽珩不解,“那些不都是很名貴的布料嗎?我是真沒舍得用。”

忘川告訴她:“再名貴那也是對旁人來說,這天下還沒有殿下想要卻得不來的東西。既然殿下把這些好東西送給了小姐,那自然是希望小姐能用上穿上的,總不能壓箱底吧?小姐您就放心穿吧,料子用沒了殿下還能再弄來。”

鳳羽珩點點頭:“行,我瞅著那些布料也的確是好看,那你就挑能做成秋裝的做兩套吧。哦對了,別忘了留出邊角料做兩條帕子,我答應了給想容和粉黛的。”

忘川提醒鳳羽珩:“小姐您還答應了三小姐一雙鞋,說是給她出嫁的時候穿。”

鳳羽珩這事倒是沒忘:“她才十歲,出嫁早呢,現在做了也是白做,等到十五歲腳又長了,到時候穿不了。要不這樣,你再挑著哪個料子適合想容的年紀穿,就給她也做套衣裳吧。”

忘川也不覺得心疼,反正這些東西九皇子是真的有路子能弄來,小姐想送禮就盡管去送,到底還是十二歲的孩子,在這個憋屈的鳳府里能有個玩伴總是好的。

“三天后去定安王府祝壽,小姐要不要準備禮物?”忘川很細心。

鳳羽珩卻搖了搖頭。“這些東西鳳家都會給準備的,咱們不用操心。”想了想又補了句,“我這里的東西可沒有一樣舍得送給別人家。”

忘川想想也是,那定安王家的清樂郡主可不是什么好姑娘。當年她在明知九皇子已經與鳳家二小姐定親的情況下,還厚著臉皮讓她父親去跟皇上請求賜婚就能看出來,一個姑娘家,臉皮是厚到了什么程度。如今自家小姐不給她臉,那也是應該的。

三天后的清晨,老太太安排給三位小姐做的新衣裳也由下人分別送到了各院里。

鳳羽珩瞅著送來的五套秋裝,倒是挺滿意地點了點頭:“看來老太太是下了些本錢的,這要換了沈氏還在,指不定拿什么破料子來糊弄我。”

忘川一邊幫著她選衣裳一邊說:“老太太畢竟活到這把年歲了,孰輕孰重還是能分清楚的。總不能像沈氏那般好貪小便宜吃大虧。”

二人選來選去,選中了一套天青色的衣裳,薄錦的面料,正適合剛剛入秋的季節。

再從玄天冥送來的首飾里挑出一套搭配這衣裳的配件兒,鳳羽珩讓忘川給綰了個像樣的發髻,再插了枚蘭花簪子,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清新養眼。

就是在化妝這個問題上小小地糾結了一下,鳳羽珩不太習慣古代的這些化妝品,總覺得化上去會顯得像是個假人,可參加宴會又不能素面朝天地就去。

她想了想,便打發了忘川,自己一頭鉆進空間里,從抽屜里翻出了化妝包,從化妝水到打底乳液,再到護膚霜、CC霜,直到拍完干粉和淡淡的肉色腮紅,這才從空間出來。

至于其他的彩妝,鳳羽珩一向是很少化的。而且在她看來,十二歲的皮膚,稍微打理一下就很不錯,根本不用刻意去裝飾。顏色用得多了,倒顯得老氣橫秋,失了本真。

即便這樣,從房間出來的鳳羽珩還是讓忘川狠狠地驚艷了一下。她想不明白她家小姐到底是用什么東西收拾的這張臉,為何看起來就像沒有化妝,可是又的的確確比原先精致了不少。

忘川忍著好奇沒問,她跟著鳳羽珩越久就越發現有很多東西都是自己不能理解的,她家這位小姐總是能鼓搗出奇怪的東西,特別是藥材。送到百草堂的那些奇怪的藥丸和據說是沖著開水就能喝的甜的藥,她以前連聽說都沒聽說過。反正不管是什么,二小姐都說是從那位波斯奇人處學來的,慢慢地,忘川便將一切不合理的事情都歸因于那波斯奇人。

鳳羽珩一切收拾妥當,就準備帶著忘川出發。剛走到同生軒與鳳府連接處的小月亮門時,看到想容正往這邊走來。

鳳家給那孩子做的是一套橘色的秋裝,同色系的腰帶束著,很顯腰身。

見鳳羽珩出來了,想容很開心,趕緊快走了兩步跟她行禮:“二姐姐!想容正想去找你。”

鳳羽珩笑著拉過想容的手:“三妹妹這身衣裳不錯。”

想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這都是沾了二姐姐的光。要不是二姐姐在祖母那里替想容說話,只怕祖母是不會給想容做衣裳的。”

鳳羽珩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沒事。你在娘家才幾年光景,且忍忍,好日子在后頭呢。”一邊說一邊問忘川:“我說用殿下送來的料子做的衣裳,可有叫人剪裁?”

忘川趕緊道:“待小姐從定安王府回來,就會有御王府的專用裁縫上門給您量身。奴婢挑了良人錦的料子,做出來正好合季節,小姐馬上就能穿。”一邊說一邊看著想容道:“二小姐吩咐給三小姐和四小姐留的做帕子的料子也夠,另外奴婢又挑了一匹水云緞,專門用來給三小姐做一套秋裝,等裁縫來時還要請三小姐到同生軒一趟,一并就量了。”

想容一聽就傻了,水云緞?那可是五寶之一啊!

“二姐姐……”她是又驚又喜,“二姐姐是說給我做一套衣裳?”

鳳羽珩點頭:“對呀。”

“不不不!”雖然十分喜歡那料子,但想容還是覺得太奢侈了,“五寶是多貴重的東西想容知道,二姐姐能用角料給想容做條帕子,想容就已經很感激了。將來不管想容嫁給誰,有這么一樣東西,那都是很體面的。想容不敢要那么好的衣裳,很費料子的。”

鳳羽珩嘆了口氣:“想容,你是我妹妹,雖然不是一個娘親肚子里鉆出來的,可就沖著姐姐三年前離府時,安姨娘偷偷往子睿脖領子里塞了一把碎銀子,這份恩情姐姐就謹記著。”

想容還是不依:“一把碎銀子怎么跟那五寶料子比。二姐姐,想容不要,你留著多做些好看的衣裳,將來嫁到御王府臉面上也好看。”

一聽這話,忘川都笑了起來:“三小姐,您真是多慮了。咱們二小姐這還沒過門兒呢,御王殿下就舍得把那么多好東西送過來,你還怕二小姐過了門受氣不成?再說,御王殿下是皇子,父皇和母妃都在宮里呢,二小姐過去那就是府里唯一的主母,上不用看公婆眼色,下面殿下也沒收過通房妾室,那王府里就是二小姐一個人說了算的。”

忘川如此說,一面是給想容聽,一面也是告訴鳳羽珩,九皇子干干凈凈的一個人,絕對沒有養女人的愛好。

想容很聰明,一下就聽明白忘川的用意,笑著看鳳羽珩,直嘆道:“二姐姐真是好福氣。”

鳳羽珩也笑了起來,是那種不受控制的笑。但嘴上還是不饒人:“他就是養了小妾,我也會一個一個地打出去!”

忘川和想容又取笑了她一會兒。在鳳羽珩的堅持下,想容也不再提不要衣裳的話了,只是感激地對鳳羽珩說:“雖然想容人小言輕,在家里也幫不上二姐姐什么忙,但二姐姐若有用得著想容的,哪怕是體力活兒,想容也是愿意做的。”

鳳羽珩笑她傻,到底是個大家千金,怎么可能會讓她做體力活兒。不過對于想容,鳳羽珩倒真覺得這孩子很聰明,一直在府里養著實在是浪費了,若有機會,是得多帶她出去見見世面。

幾人一路說笑著就到了鳳府的大門口,她們到時,鳳沉魚也剛剛從院里走出來。

門外停著兩輛馬車,一輛是普通的,一輛是用紫檀木做成的。想容小聲跟鳳羽珩解釋:“那是大姐姐的專用馬車,上次去寺里進香因為父親說要低調,一切從簡,她才沒坐。”

鳳羽珩點點頭,她聽說過沈氏給沉魚和子皓都配備了專用的馬車,只不過今天還是頭一次見到。果然高端大氣上檔次啊,可不是她跟想容能比得了的。

再看那沉魚,今日竟穿了一身艷粉色的華服,外披同色紗衣,領口開得不小,頸項曲線和鎖骨清晰可見,線條優美,皮膚細嫩膩白。那華裝的裙擺極長,輕瀉于地面,后頭足足拖了三尺有余的長尾,襯得鳳沉魚的步態愈加雍容柔美。她一頭秀發沒有綰髻,只用發帶輕攏了一下,垂在胸前,配著面上精致的妝容,整個人就好像是蝶中皇后,讓人一看便覺眼前一亮。

只是這樣的裝束怎么看都不像是去參加別人的壽宴,倒像她自己是宴席主人一般。特別是這衣裳的顏色和身后的拖尾,好看是好看,卻總讓人覺得有點不符合她的年齡和身份。若換作宮里年輕的娘娘這樣穿,那便真是要令人叫絕了。

鳳羽珩看了沉魚一眼,心里就琢磨起了一句話:不作死就不會死。這鳳沉魚是把那點兒野心都給穿到身上了。她實在是很期待,那定安王妃和清樂郡主見到這一身打扮的沉魚時,會是什么樣的表情。

不過這沉魚穿成什么樣可不關她鳳羽珩的事,她拉著想容就往那輛普通的馬車處走去。準備進車廂時,聽到沉魚說了句:“兩位妹妹不如與我同坐吧,左右寬敞得很,那一輛就讓下人們坐好了。”

鳳羽珩挑挑眉,這意思是說現在這輛普通的車只配下人坐?

“多謝大姐姐相邀,但不必了,我們小小庶女,跟下人們擠一擠就好。”她扔下這句話,挑簾進了車廂。想容也沖著沉魚俯了俯身,跟著鳳羽珩進去。后面是忘川和想容帶的丫頭,四人都進了車廂,直把個沉魚晾在車外。

鳳沉魚握了握拳,隔著簾子往那車廂里瞪了一眼,憤憤地上了自己那輛紫檀馬車。

兩輛馬車同時往定安王府駛去。想容第一次出席這樣的場合,有些緊張,坐在馬車里一直擰著帕子。

鳳羽珩則是兩眼一閉,干脆補覺。實際上她一直在想,改天要畫個樣子出來,用那廣寒絲做兩套睡衣穿。她穿一套,再給姚氏一套。

想著想著,定安王府就到了。

她們來時,已經有好些夫人、小姐早早地就聚在門口嘮嗑。一見鳳家的馬車到了,紛紛停下往這兩輛馬車處看過來。

兩輛馬車的簾子是同時挑起來的,想容跟在鳳羽珩身后,依然是那副怯生生的樣子,頭都不敢往起抬。

鳳羽珩倒是沒覺得有什么,挑開簾子在下人的攙扶下下了車,然后撇頭去看鳳沉魚。

就見這位大小姐的架子不是一般大,先是車夫在車下面給她墊了踩腳的凳子,然后是兩個丫鬟倚林和倚月先下車,一邊一個把人給攙扶下來,倚月再回過身去拖她那墜地的裙尾。

鳳羽珩瞅著這架勢,就想起了二十一世紀的西式婚禮。不由得抽了抽嘴角,鳳沉魚還真是自己作死啊。

鳳家的三位小姐是第一次參加定安王府的宴會,說起來,也算是鳳家第一次把女兒正式往外放。

從前鳳羽珩不在京中自然是無法參加,想容和粉黛年紀小也沒有資格;而鳳沉魚則是被鳳家當寶一樣藏在府里,外面只聽到風聲說鳳家有個絕代風華的嫡小姐,卻從來沒見過真容。

如今三人往府門前一站,立時吸引了一片倒抽氣的聲音。

當然,這聲音是送給鳳沉魚的。

鳳沉魚極美,這種美既不妖艷也不清淡,剛剛好卡在所有人審美觀的中心點,讓人一看就忍不住驚呼。

特別是今日經過如此精心打扮,第一次正式亮相的鳳沉魚,著實讓所有人驚艷。

一時間,有人忍不住小聲議論起來:“那就是鳳家的大小姐嗎?我的天,那還是人嗎?怎么可以這么好看?”

還有人說:“鳳家這個女兒,據說生下來的時候就有霞光蓋天,自然是與眾不同的。”

“聽說以前是個庶女,后來她娘親上了位,這才成了嫡女的。”

“那原來的嫡女呢?”

話題終于轉到鳳羽珩身上,有了解鳳家這一段辛秘往事的人指著鳳羽珩小聲說道:“那個才是原本的嫡女。可惜她外祖家里招了禍,鳳家怕受牽連,一夜之間就將原本的大夫人趕下了堂,把鳳沉魚的母親扶上了位。”

“嗯。”有人附和道,“我也知道這個事。姚家以前就與我們府上挨著住,當年多么風光的姚家啊,如今門口的灰吊子都結了老長。”

“姚府沒有新人住?”

“沒有。聽說府邸還是姚家的,并沒有被皇上收回。”

“你們是來給我母妃祝壽的,都不進院子里去辦正事兒,在門口站著亂嚼什么舌根子?”眾人的議紛被這樣一個聲音打斷,回頭一看,就見那清樂郡主正從府里往門外走出來。

清樂郡主的一句話,說得在場眾人都閉了聲,一個個賠著笑進了府門。有些膽子大點的一邊走一邊回頭往后面瞅,生怕錯過了一場已經在揭鍋的熱乎好戲。

鳳沉魚看著清樂郡主,面上含笑,主動上前走了兩步,道:“沉魚見過清樂郡主。”微俯了俯身,既不失禮節,也不失身份。

清樂毫不客氣地冷哼一聲,上下打量起沉魚這身打扮,半晌,終于開口道:“原來是鳳府的大小姐,我還以為是哪家的新娘子想來我們定安王府這里討點賞錢呢。”話說得諷刺至極。

鳳沉魚被她說得臉上滾燙,心里有氣卻又不好發作,只得尷尬地道:“郡主真會說笑。”

而那清樂則已經把目光從沉魚身上轉移,投向鳳羽珩。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自從仙雅樓一事后,鳳羽珩對于這位清樂郡主來說,就不只是情敵那么簡單,還有打臉的仇恨。

兩人一對視,清樂郡主的目光中立時迸射出幾許火光,鳳羽珩卻像朵棉花,將那狠厲的目光盡收其中。然后她款步上前,也不參拜,站得筆直地與清樂說話:“好久不見啊!你這臉蛋已經不腫了,好多了啊。”

清樂氣得牙根都發麻,兩只手早就握起拳,特別想一拳頭揮到鳳羽珩臉上,但她又覺得自己實在是打不過人家。

“鳳羽珩!”清樂在磨牙,“你給我等著,敢來我定安王府,有你好受!”

“行啊。”鳳羽珩聳聳肩,“等著就等著。”說著話,抬了步就往府門里走,邊走邊又道:“定安王府啊,久仰大名,我總得來看看當年被我那未婚的夫君燒完之后變成了什么樣子。”

她不提這句還好,一提這個清樂臉上就更掛不住了,眼瞅著就要沖上去跟鳳羽珩拼命,卻聽到沉魚又小聲地同她說了句:“請郡主見諒,我這二妹妹就是這個脾氣,家里人也拿她沒辦法呢。”

這一句話,意味著告訴了清樂:鳳家人也不喜歡鳳羽珩的脾氣,所以你若有什么招數盡管使出來,鳳家是不會為她撐腰的。

清樂自然聽明白了,瞥眼看了看沉魚,點了點頭:“如此,便多謝鳳大小姐提醒了。”

說完,跟著鳳羽珩的腳步也進了府。倒是留下沉魚,也沒個人接待,只能悻悻地自己進去。

門口那一幕把想容給嚇壞了,她緊走了兩步到鳳羽珩身邊小聲問:“二姐姐,咱們好像把定安王府家的郡主給得罪了。”

鳳羽珩點頭:“是啊!大姐姐穿得像個新娘子似的,哪里像是給人祝壽的樣子。”

想容急著問:“那怎么辦?”——好像二姐姐你也跟郡主鬧得挺不愉快吧?

“涼拌唄。”鳳羽珩笑嘻嘻地告訴她,“別怕,天塌下來有大姐姐頂著呢,我們不過是小小庶女,沒人刻意同我們過不去。”

有王府的丫頭領路,幾人一路說著話就到了定安王府的花園里。

有好多人已經聚集在此,桌案、瓜果也擺到了花園中心的圓場上。想來,今日的壽宴是要在這里舉辦了。

鳳羽珩瞅著那些圍在一起的夫人、小姐,只見好多人的目光都往她這邊投了過來。然后有膽子大的就又議論開來:“你們說的山野千金是不是就是那位?我瞅著長得還行,不像是外面傳的那樣是個山村孩子。”

“當然不像,好歹人家以前也是鳳大人家正兒八經的嫡女。”

鳳羽珩無意聽這些沒營養的話,拉著想容四處去轉。轉了一圈下來,發現她新認識的那幾位姐妹一個也沒來,就連品階最低的白芙蓉都沒露面。想來真就像玄天歌所說的,不屑給這異姓王府面子吧。

再轉轉,她就發現了一個很有趣的現象——似乎今天來祝壽的人都比較接地氣。

就比如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走過來同她跟想容打招呼,說:“不知道兩位是哪家的小姐?我們認識一下吧,我是京里梅安坊的女兒,我叫李心。”

鳳羽珩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梅安坊是個什么地方,倒是想容替她答了話:“原來是梅安坊的女兒,我很愛吃梅安坊做的點心呢。”然后拉著鳳羽珩快步走開了。

鳳羽珩撫額:“點心鋪子嗎?”

想容點頭:“還不太大,點心做得倒是挺好吃的。”

不多時,又有個女孩走過來:“兩位是鳳府的小姐吧?哎呀,我可算是見到大官員家的小姐了!你們好你們好,我家是開八寶齋的,我叫平安。”

鳳羽珩小聲問想容:“八寶齋是賣什么的?”

想容告訴她:“一間專門做素食的飯莊。”

鳳羽珩無語。

再碰到的幾個,幾乎都是生意人家的女兒、夫人,再不就是四品以下的小官員家眷。

兩人總算走到個清靜地方停住腳,鳳羽珩不由得感嘆:“好歹也是個王府,怎么請來的人都這么上不了臺面啊?”再拽拽自己的這身衣裳,“我覺得祖母給咱們做的衣裳還是有點太好了,跟這場合不配套啊。”

想容也有這感慨。“昨天金珍姨娘還說送帖子的人提到七皇子,”她說到七皇子的時候臉也紅了紅,“可這種場合怎么配七皇子到場。”

鳳羽珩用胳膊肘碰了碰想容:“小丫頭,動春心啦?”

想容臉更紅了:“二姐姐你說什么呢!”而后別過臉去,佯裝生氣。

鳳羽珩笑了她一陣,就見之前散開的人群又往她這邊聚攏過來,隱約聽到有人說:“在那里在那里!鳳相家的女兒。雖說是庶女,可那也是一品大員家的庶女呀!咱們快過去套套近乎。”

還有人說:“可不。那位穿得像是辦喜事的嫡女,咱們是別指望能說上話了。長得像天仙似的,我只看著就覺得有距離感。”

于是就這樣,鳳羽珩和鳳想容再度被包圍了。

不過,這一次的話題鳳羽珩倒是感興趣,就聽那梅安坊家的姑娘伸出手在四周畫了一圈,然后道:“看到沒,這片花園全部都是翻修過的,原來的據說比現在氣派好多倍,可惜啊,被九皇子一把火給燒了個干干凈凈!”

就因為這一句話,鳳羽珩便多看了這園子幾眼,然后給出的評價就是:俗!忒俗了!

想來這定安王一家也是沒什么品味的,種些大眾口味、俗能賞、雅完全入不了目的破花破樹也就算了,還偏偏顏色都配不明白。大紅、大粉的湊在一處,怎么看怎么鬧騰。也不知道她們說的從前比這好幾倍的花園是個什么樣,玄天冥那把火放得也太大了些。

提到九皇子,立即就有人羨慕地看向鳳羽珩,一臉諂媚地道:“鳳二小姐真是好福氣,那天九皇子往鳳府下大聘,京城里的人都知道了,聽說九皇子還送了二小姐一座宅子?”

鳳羽珩但笑不語。

又有人道:“光是宅子算什么啊,聽說聘禮中有廣寒絲、良人錦、水云緞、若耶紗和軟煙羅這五寶啊!而且不止一匹,有很多!”

女孩子家家的,都喜歡好看的衣料,一聽說五寶,一個個眼睛都發直了。

鳳羽珩不愿與她們過多討論自己的聘禮,于是主動開口,又引回剛才的話題上:“你們說這花園是被燒了之后重建的,那定安王就平白地被燒了王府,也沒不樂意?”

有一個據說是個四品官員家的嫡小姐知道些內幕,主動開了口:“當然不樂意啊!當年那定安王很氣憤地進了宮,一紙御狀就把九皇子告到了皇上面前。”

“皇上怎么說?”好奇的人同時問。

那四品嫡小姐繼續道:“皇上就對那定安王說,你連一個王府都看不住,還好意思上朕這兒來告狀?”

“哈哈哈哈!”這話把在場所有人都逗笑了,鳳羽珩都跟著笑了起來。

“還有還有呢!”那位小姐見大家都捧場,也來了興致,“定安王因為皇上這一句話,回去之后便下令招了好多侍衛看管王府,據說有幾百人吧!然后皇上又治了他個私屯兵將之罪。”

噗!

鳳羽珩這回直接笑噴了,她總算知道玄天冥跟玄天歌那性格隨誰了,敢情這是血脈遺傳啊!

她們這邊說說笑笑的好不熱鬧,而對面回廊里,鳳沉魚正跟清樂面對面站著不知道說些什么。鳳羽珩望去,就見沉魚站在廊下,雙臂抱在身前,顯然是凍著了。

想想也是,入了秋的天氣,在陽光下站著還好,一旦站在陰涼處,可就真的會冷了。偏偏沉魚為了好看,穿的還是薄料子的衣裳,領口還開得不小。而清樂也不知道是在跟她說什么,沒完沒了的,說了半天也沒見要放沉魚離開的意思。

想容扯了扯鳳羽珩的衣角,小聲問:“二姐姐,她們都是來給定安王妃祝壽的,這樣子背地里議論人家府里的事,好嗎?”

鳳羽珩攤手:“想來每年都是這么過來的。不然你看那些王府里的丫鬟,明明都聽見了,也沒見誰過來管,連異樣的表情都沒有。”

想容嘆了一聲:“看來這定安王的名聲實在是不好。以前我不常出門,也沒有認識的朋友,沒想到外面的世界跟家里……還真是一模一樣。”

鳳羽珩笑了:“是啊,家家都有權斗之事,鳳府終日不得安寧,這定安王府也好不到哪兒去。若他們過得好,怎么可能招來這些非議。”

她往后靠了靠,倚在一棵小樹上,抬手扯了兩把邊上的花枝,看著鳳沉魚和清樂,心道這二人湊至一處,只怕沒商議什么好事,八成又是與她有關。鳳沉魚這些日子以來積累的怨氣總要有個突破口發泄一下,不知道清樂與她會不會一拍即合。

廊下那邊,清樂與鳳沉魚的談話其實已經到了尾聲,只是鳳沉魚幾次想走,都被清樂以這樣那樣的瑣事為由留了下來。

沉魚心里有數,雖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但這清樂明顯對她也有不小的敵意,兩人只怕可以共事,卻無法共處。

她別過頭,不想看清樂,目光卻在花園里四處尋覓起來。

清樂看著鳳沉魚這副找尋的模樣,不由得問道:“你找什么呢?”

沉魚趕緊收回目光,敷衍地回了句:“沒什么。”

初秋的花開得很艷,特別是定安王府里種的這些花,全部都是大艷的顏色,再配上今日來此的無數嬌小姐、貴婦人,一時間真是晃得人眼生疼。

定安王妃的壽宴已經準備開席,眾人由府里的丫頭引領著到各自的位置坐了下來。

想容和鳳羽珩被安排到一起,而沉魚則是被安排至另一邊。

鳳羽珩聽到身邊一個不認識的女孩嘟囔了一句:“唉,對面的都是嫡女。”這才明白,原來“嫡庶有別”這四個字在古代有多么根深蒂固。

這一場壽宴,男賓、女賓都有宴請,女賓落座在花園,男賓則在前院。

直到所有人都坐好,有小丫頭又把每桌的瓜果茶點重新擺了一遍,鳳羽珩驚奇地發現,別的桌都是水果點心茶水盡有,唯獨她這桌,只有少量的水果和點心,沒有茶水。而且那些水果還個個都長得難看,像是特地挑出來的歪瓜裂棗。

見想容皺了眉毛,她笑著安慰道:“不怕,且看看這定安王府能耍出什么幺蛾子來。”

她話音剛落,就聽到有個丫鬟的聲音喊了起來:“定安王妃到!”

隨著這一聲,主位側方的一條小道上,一位盛裝打扮的貴婦在一眾下人的簇擁下緩緩走來。那步子穩得就跟唱戲的故意亮臺步一樣,短短的小路,愣是讓她走了半炷香的時間。

直待那王妃登上主位,眾賓這才齊齊起身,向主位的方向下拜,齊聲道:“參見王妃,祝王妃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定安王妃十分滿意這種萬眾參拜的盛況,特別是今日來賓里面有當朝一品大員的嫡女,這讓她覺得倍兒有面子。不由得端著架子享受了好一會兒,才戀戀不舍地抬了下手:“都平身吧。”

鳳羽珩失笑,平身?她還真敢用詞。

落座后才騰出空來端詳那王妃,一眼看去她差點兒沒哭了。

這是清樂郡主的娘?怎么比她們鳳家的老太太長得還老啊,不但老,面色也黃,人又瘦,白瞎了這一身盛裝,完全撐不起場面來。

想容也覺得這王妃實在難看了些,不由得偏過頭去不想再看。

同樣是王妃,這定安王妃與文宣王妃,氣勢差得實在是太多了。

就在這姐妹二人觀察定安王妃的同時,定安王妃也在留意著第一次來參加她壽宴的鳳家的孩子。當然,最主要的是鳳家的嫡女。

可就在定安王妃的目光在一個艷麗無比的粉色身影上落下時,她那兩道本來就不好看的眉毛瞬間就擰到了一起,一句話不經大腦地就蹦了出來:“那是誰家的新娘子?”

有正在喝水的小姐一口水沒等咽下去就直接被這句話給搞噴了。

新娘子!王妃的比喻真貼切,就跟清樂郡主的形容是一樣一樣的。

鳳沉魚知是說她,臉色沉了沉,再次起身道:“臣女鳳沉魚。”

定安王妃愣了一下,鳳沉魚?她就是鳳家的嫡女?

再仔細去看,不由得心中暗贊,長得實在是太好看了,連她一個對同性向來都帶著十分挑剔的人都覺得這鳳沉魚實在是太好看了。

可她長得再好看,在別人的壽宴上穿成這樣也是有點過分吧?

定安王妃的面色也不好看:“原來是鳳家大小姐,鳳大小姐穿成這樣子出門,鳳大人都沒攔著點兒嗎?”

隨著定安王妃的話一出口,下面坐著的夫人小姐們也開始紛紛議論了。“鳳家大小姐把自己打扮成這樣,這明擺著就是不給定安王妃面子嘛!”“她長得好也就罷了,定安王妃又老又丑,鳳沉魚再穿成這樣子上門,分明就是故意羞辱人家王妃的。”

鳳沉魚也委屈,她頭一次見定安王妃,鬼知道堂堂王妃會長成這個奶奶樣。再說,她穿得好些那是鳳家的臉面,更何況,也不是給這老太太看的。

“家里對王妃壽宴十分重視,臨行前特地囑咐我們姐妹三人一定要盛裝出席,這才算是對定安王府的尊重。”沉魚也不傻,她從小就幫著沈氏打圓場打慣了,這種場面話她還是駕輕就熟的。

果然,話一這么說,定安王妃就愛聽了。趕緊招呼著沉魚快快落座,然后沖身邊小丫頭示意一番,場上歌舞表演就開始了。

鳳羽珩挑了兩個不算太差的果子,自己吃了一個,遞給想容一個,然后透過眾人去看沉魚那邊的熱鬧。

有一些坐得近的夫人、小姐正上趕著跟沉魚套近乎,她們可不管沉魚到底是給定安王妃臉還是打定安王妃臉,她們只知道這是當朝一品大員家的嫡女,巴結是必須的。

于是一個敬茶,另一個遞果子,還有送點心的,甚至還有送銀票和玉飾的。一時間,沉魚成了場內最熱門人物,直看得那定安王妃的眼睛是紅了又紅。

鳳沉魚對于這些主動找上門來的人,均報以和善無害的笑,落落大方,菩薩臉又擺了起來。

可鳳羽珩卻從她的眼中看出了不耐煩之色。

可不是嘛,都是些商賈之家,再不就是四五品的官員家,鳳沉魚能看得上才怪,只不過她為了維持自己的形象不好意思翻臉。

但她再能忍,到底還是在一個胖得跟沈氏有一拼的婦人開口說了一句話之后霍然起身,然后直指著那婦人高聲喊了句:“大膽!你這種人怎么也能混進王府來?”

鳳沉魚這一嗓子,讓她瞬間又成為全場焦點。

定安王妃一早就意識到自己的風頭被沉魚搶了,眼下見她又發難,不由得面色再沉了沉。

坐在定安王妃旁邊的清樂郡主擰著手指頭惡狠狠地嘟囔了句:“鳳家果然都是賤人。”

再說那被沉魚指著罵的胖婦人,此刻面子上也掛不住了,叉著腰頂著沉魚說:“你是鳳府的大小姐沒錯,可我家夫君也是朝廷的三品官。我見你長得好,這才好心好意想給你說門好親事。我那在云麓書院年年考試都能排進前五十的兒子,指不定來年科考的時候就能拿個狀元回來,到時候你想高攀我們還不要呢!”

鳳沉魚被她氣得臉都青了,就想說你兒子將將能擠進前五十還想拿狀元?就算是拿了狀元,我父親依然是丞相,你們家這輩子都翻不過身來!

可話都到了嘴邊,卻目光一瞥,就見一個白袍身影從花園與前院交接的回廊里走了過來。到嘴的話便又咽了回去,面上換了濃濃的委屈,眼淚都在眼眶里打轉了:“這種事情講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夫人雖說是好意,可沉魚畢竟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夫人這般與我提起這種事情,叫我的臉面往何處放?”

沉魚這張菩薩臉一上演梨花帶雨,立刻俘獲了一片同情心。

人們一想,也是啊,人家一大姑娘,你要說媒你去人家里跟大人說啊,跟個姑娘家直接談這個,這可不合規矩。更何況……

有個好打抱不平的夫人開口替鳳沉魚說話了。“田夫人,”她叫那胖女人,“你兒子能不能拿狀元還是個未知,人家鳳大小姐可是當朝丞相的女兒,你們一個三品官員想高攀正一品大員的親,是不是太不知好歹了些?”

“我呸!”胖女人不樂意了,“你一個四品官員的填房,有什么資格嫌棄我家官小?”

“喲!”那打抱不平的夫人又道,“田夫人你忘了吧?昨日我家夫君剛剛被皇上官升正三品,比你們的從三品可是高出一截兒呢!”

下方的吵鬧終于讓定安王妃看不下去了,只聽“啪”的一聲,她一掌拍在面前的桌子上,震得瓜果都散了一地。歌舞也因王妃的發怒而停了下來,一時間,現場寂靜無聲。

“你們到底是來干什么的?”定安王妃黑著臉瞪向鳳沉魚,“鳳大小姐,我勸你日后出門還是把面遮起來,省得四處惹人惦記。”不等鳳沉魚有反應,便又轉而向那兩個吵架的婦人道:“你們家老爺在官場上的恩恩怨怨,愿意鬧就回家去鬧,少在這定安王府給我逞威風!”

一見定安王妃發怒,這兩位官夫人也沒了氣焰,紛紛起身行禮賠罪:“王妃教訓得是。”

沉魚亦睜著一雙淚汪汪的眼給定安王妃行禮:“都是沉魚的錯,請王妃責罰。”

卻在這時,就聽有個溫雅和沐的聲音說了一句:“定安王妃大壽之日,怎談責罰。”

人們紛紛聞聲去看,就見花園的小道上,有一翩翩公子帶著兩名侍衛,正負手而來。他一身白袍,頭束白玉發冠,面上揚著溫和的微笑,那么儒雅溫潤,讓人一眼看去,心都跟著靜了下來。

鳳沉魚眼中閃出一絲向往,那定安王妃卻已經站起身來拉著清樂郡主就要走下主位。

只見那人一擺手,沖著定安王妃道:“本王是代表皇家來給定安王妃賀壽的,王妃無須客氣。”

清樂郡主也扯了扯定安王妃的袖子,小聲說:“你位分又不比他低,干嗎要放低姿態?”

定安王妃這才穩下心來,沖著來人笑著說道:“多謝淳王殿下賞光,真是令定安王府蓬蓽生輝啊!”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淳王玄天華。

鳳羽珩看看玄天華,再看看鳳沉魚,就覺得此刻的鳳沉魚終于有了點十四歲女孩該有的嬌羞,而且還不是像以往那般硬裝出來的姿態。

不由得感嘆,鳳沉魚看上了玄天華,不知道這份情愫若是被鳳瑾元發現,又會作何感想。沉魚的任務是做皇后,這玄天華……與皇位搭邊兒嗎?

怎么看都是不搭邊兒的,一個儒雅至此的人,怎么可能稀罕那個天子之位。

鳳羽珩聳聳肩,又挑了個果子啃了一口。

而這時,在場所有夫人小姐再度齊齊起身,開始給玄天華行禮。

她不得不放下手中果子也站起身來,跟著眾人一齊道:“淳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然后斜眼一瞥,似乎看到了一片被玄天華俘獲的少女少婦心。

玄天華早就見慣這種場面,絲毫不為所動,只微一抬手,語氣溫和地道:“都起吧。”

人們這才起身,那些平日里矜持有加的小姐此刻也顧不上臉面了,紛紛將熾熱的目光往玄天華身上投去。更有一些膽大的夫人也跟著湊熱鬧,沖著玄天華唰唰放電。

鳳沉魚看著這些人,心里憋著一句話差點兒就沒喊出來——“你們真不要臉!”她不甘心,主動上前兩步,沖著玄天華淺施一禮,嬌聲道:“多日不見,淳王殿下一切可好?”

這話一出口,立即收獲了一眾嫉妒的目光。

如此模棱兩可的話,聽在旁人耳中,那就是兩人原本便熟識,而且前不久還是見過面的。

京里誰人不知淳王殿下是九位皇子中最溫雅的一個,他在這些夫人、小姐心中那就是天上神仙,可以遠觀,不可褻玩焉,你鳳沉魚憑什么褻瀆神仙?

就在所有人都在腹誹鳳沉魚時,淳王玄天華卻認真地看著對面這個同他說話的女子,目光帶著探究,竟也是看了許久。

想容有些按捺不住了,偷偷地扯了鳳羽珩的袖子,擔憂道:“七皇子不會是看上大姐姐了吧?”

其實這樣的心思不只想容有,其他夫人、小姐也同樣擔心。七皇子雖說為人和善,可對著一個姑娘研究這么老半天,可是從來沒聽說過的。

鳳羽珩對著想容搖頭。“不可能。據我對這七皇子的了解,他這人雖然看起來無害,但你絕對不能把他面上表現出來的和實際要說的做的混為一談,不信——”她朝著玄天華努了努下巴,“你看。”

果然,玄天華上一刻的探究很快就有了結果,就聽他沖著鳳沉魚很是不解地問了句:“請問您是哪家的小姐?本王與你可曾相識?”

噗!

想容都樂噴了。

她大姐姐說了那樣含糊的話,本以為這位淳王爺好歹給美人個面子,卻沒想到人家根本就沒想起來她是誰。

其他夫人小姐也松了口氣,再看向鳳沉魚的目光里便帶了些同情。

鳳沉魚面上也有些掛不住,可總不能跟玄天華發火,只能努力調整自己的情緒,又緊著說了句:“我是左相鳳府家的嫡女,我叫鳳沉魚。淳王殿下前些日子到府,我們是見過的。”

她一提起這事,人們就想起來了,是啊!前些日子這淳王是去過一趟鳳府,可人家是陪著御王一起去的,好像是送御王的未婚妻回家。

玄天華也想起來了,于是笑著點了點頭:“小姐如此說,本王就記起來了,鳳大小姐今日也是來給定安王妃賀壽的嗎?”

鳳沉魚一見玄天華與她聊了起來,心下十分高興,不由得又上前了兩步,熱絡地道:“是呀!不知殿下今日也要過來,沉魚應該早些去給殿下問安的。”

玄天華只淡淡地道:“鳳大小姐多禮了。”他緊接著四下張望了一番,疑惑地道,“鳳家就只有大小姐一人前來嗎?本王那弟妹可曾到訪?”

一聽玄天華提起鳳羽珩,沉魚的面上便冷了冷,卻還是道:“二妹妹和三妹妹也來了。”畢竟不甘心就這樣把話題轉移到鳳羽珩身上,沉魚趕緊向玄天華發出邀請,“殿下既是來為定安王妃賀壽的,那就請上座吧!”

她這話倒是讓定安王妃十分滿意,對嘛!今日她才是主角,你們鳳家的人趕緊給我閃一邊兒去!

玄天華也點了點頭,同定安王妃道:“每年王妃壽宴,父皇都會派我們兄弟其中一人來給王妃賀壽。今年本王過來,同樣帶了父皇和母后親自備下的壽禮,已交由前院掌司,祝王妃福壽安康。”

定安王妃笑得臉上都開了花,原本就皺紋滿布的一張臉此刻更丑上幾分,她卻渾然不覺,只一味地堆著褶子猛笑。“多謝皇上和皇后娘娘,也多謝王爺!王爺快請上座吧!”她一邊說一邊就側了身,要將自己的主座讓給玄天華。

玄天華卻并未上前,只客氣地道:“今日王妃是壽星,理當上座。本王原也是在前院與王爺同席,過來給王妃道個壽,討口茶水喝就回去了。王妃且安坐便好,本王在下面同弟妹攀談幾句。”他說完,頭一扭,準確地找到鳳羽珩所在的位置,抬步走了過去,邊走邊道:“臨來時九弟還同我說要給你帶些宮里新來的御廚做的點心,我出門時就讓下人送到你的同生軒去了。”

一句話,不但表達了他與鳳羽珩才是真正的熟識,更告訴眾人,他的九弟對這位未過門的王妃有多么重視,連宮里新廚子做了好吃的點心這種小事都惦記著帶給她。

鳳羽珩也笑著對他答話:“多謝七哥。”一聲七哥,關系再近一步。

這些夫人、小姐的嫉妒心瞬間由鳳沉魚處轉至鳳羽珩處,可嫉妒了一會兒便又覺得這兩人其實是親戚關系,九皇子跟七皇子本就都是云妃娘娘帶大的,同胞兄弟的感情,自然與鳳羽珩要親近些。

于是剛剛轉移的嫉妒又轉了回去。

偏偏這時,鳳沉魚還厚著臉皮離開了她原本的位置,頂著一張既興奮又帶著嬌羞的臉往鳳羽珩那邊蹭了過去。

此時場內歌舞繼續,只是人們的目光再也無法往那些絕美舞姬身上集中,都在猜淳王玄天華到底在跟鳳家二小姐說些什么。兩人談笑風生,好生讓人羨慕。

而實際上,玄天華卻是正在問鳳羽珩:“為什么你這桌上連盞茶水都沒有?”

鳳羽珩答得理所當然:“不招人待見唄。”

說起來,她與玄天華也不過第二次見面而已,卻自然而然地親近熱絡。玄天華那種與生俱來的、出塵的距離感似乎并未給他們的相處造成絲毫影響。她叫他七哥,叫得仗義又自然。

玄天華將下人送上來的茶水推到鳳羽珩面前,又倒了一碗,遞給鳳想容。

想容沒想到玄天華還能顧及她,一時間驚慌失措,接茶碗時手都抖了。

鳳羽珩無奈撫額:“想容你給我爭點氣。”

想容懊惱地低下頭,她也想爭氣,可一對上玄天華,根本就爭不起來氣。

玄天華倒不覺得有什么,面上依然是那種和煦的笑,直笑得想容臉頰越來越紅。

鳳羽珩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么打破尷尬的局面,于是開口問玄天華:“給定安王妃祝壽是你們皇子輪著來的嗎?今年剛好輪到你?”

玄天華搖頭。“也不是輪著來,是誰也不愿意來,但又總歸是得有個代表,我便來了。”他輕聲解釋完,又對她道,“冥兒讓我跟你說,這定安王府的壽宴沒什么勁,你要喜歡熱鬧,還是月夕節的宮宴好一些。”

“我聽天歌說過。”她喝了一口茶,目光斜了一下,鳳沉魚已經走到近前了。

“殿下。”沉魚走得有些急,停住時還微喘著,也顧不上調整氣息便與玄天華打起招呼。

玄天華點了點頭,笑容沒有絲毫變化:“鳳大小姐。”

“殿下不必這樣客氣,叫我沉魚就好。”有小丫頭給她搬了一把椅子來,沉魚坐下,又特地往玄天華那邊挪了挪。

可玄天華顯然沒有同她攀談的意思,仍然繼續著之前與鳳羽珩間的話題:“天歌自小就跟冥兒一樣,是個惹禍精,我們這些哥哥也沒少給她收拾爛攤子。”

鳳羽珩笑笑:“哥哥疼妹妹是應該的。哦對,那天我在仙雅樓看到七哥了,就是跟天歌還有芙蓉她們去吃飯的時候。”

玄天華點點頭:“我也看到你了。能為自家伙計撐腰,的確是個好主子。”他指的是那日她掌摑清樂的事。

還不等鳳羽珩答話,就聽沉魚插了嘴,很不拿自己當外人地道:“二妹妹跟殿下叫七哥啊!那我自然也是要跟著叫七哥的,七哥不會介意吧?”

玄天華一愣,看向鳳沉魚,目光中透著不解:“阿珩叫我七哥,是因為她跟冥兒的關系。本王只有兩個弟弟,鳳大小姐的意思是……你與我那八弟……”

“沒有沒有沒有!”鳳沉魚一下就急了。當然,她著急并不是因為想到鳳瑾元曾囑咐過她,在鳳家確定立場之前,絕對不可以與任何一名男子表示任何態度。她只想到對著心儀的男子怎么可以扯上其他人,緊著向玄天華表達心跡:“沉魚跟八殿下見都沒見過,七哥一定要相信沉魚。”

玄天華卻還是不解:“你讓本王相信你,可你為何叫七哥?本王早說過,阿珩叫七哥那是因為她是本王的弟妹,你若沒了這層關系,那就是攀附皇親,本王要回宮請示一下父皇。”

鳳沉魚急得臉都紅了,只覺得這淳王殿下看起來面和心善,但話語間卻絲毫都不留余地。她縱是有心見縫插針,也根本尋不出縫隙來。

沉魚覺得實在尷尬,站了起來,沖著玄天華俯了俯身,轉身就走。

誰知剛走兩步就被玄天華叫住,然后彎腰下去撿起地上掉下的一個荷包遞給沉魚:“鳳大小姐東西掉了。”

沉魚臉紅得都快要滴出血來,也不伸手去接,只很小聲地道:“是送給殿下的。”然后提了裙擺就往人群里鉆。

玄天華無奈地搖搖頭,將那荷包遞給鳳羽珩:“拿回去還她,或者給你父親,就說這次的事本王可以不與她計較,若再有下一次,請鳳相大人親自來與本王說話。”

鳳羽珩點點頭,接了過來,拿在手里上下看了一番,不由得撇撇嘴。“鳳家對她寄予了那么大的希望,怎么也不著人好好教教她女紅。”說著便給想容參觀,“你看這針腳,粗大得都能看到里面的東西。”她一邊說一邊還真就扒起針腳的縫隙想往里面看。

玄天華失笑:“你還真是八卦。”

想容卻給她解了惑:“女紅都是從小就學起的,大姐姐小時候只是個庶女,縱是長得比別的孩子漂亮些,家里也沒對她有什么指望,更談不上培養。”

鳳羽珩想了想:“也是。那時候倒是有各種各樣的先生終日里圍著我轉,可惜,我對那些東西都不感興趣。”

玄天華對這個倒是知道些:“只怕你的興趣都在你外公那里。若是姚神醫多在京中待些年頭,只怕你會更受益些。”

他聽玄天冥講過當初在大山里遇了鳳羽珩的事,也對這小小年紀的女孩能掌握如此精湛醫術很是驚奇。只是對什么遇到波斯奇人的話倒只是一聽一過沒放在心上,只當她這一手醫術是得自外祖真傳。

兩人說話間,場上的歌舞已然換了幾番。此時上場來的這十名舞姬明顯與之前不同,不論是從服飾還是氣質上都略高一籌,若不是此刻站在場中等待表演,隨便挑出一個往人堆里一送,完全不輸給在場的大家閨秀。

鳳羽珩見這些舞姬站在場上遲遲不動,眉毛便挑了挑,直覺告訴她,只怕是有好戲要上場了。

玄天華無意再留于花園女眷這邊,與鳳羽珩打了個招呼,悄然離場。

而那定安王妃,目光一直未離玄天華左右,此時見他離場,也未與自己打聲招呼,心里便又不痛快了些。看了看鳳羽珩,直覺得今日鳳家來的孩子實在是一個比一個礙眼。

她喝了一口清茶,再往下方看了一眼,見多數來賓都對場上突然停下來的歌舞心生奇怪,這才浮上一個詭異的笑,開口道:“諸位覺得,場上這十名舞姬,如何?”

聽她這樣問,立時便有人諂媚地回話道:“這是定安王府自家養的舞姬吧?自然是不俗的。”

旁邊有人附和:“可不!瞧瞧這一個個的小模樣,真是好看呢。”

定安王妃對這樣的捧場很滿意,得意地點點頭,再道:“這些舞姬從三歲起就養在王府,平日里什么活計都不用做,只一門心思地練習歌舞。說是舞姬,其實也跟家養的小姐沒什么區別了。”

下面人都跟著點頭,王府里養舞姬,這不算什么怪事。

這時,有兩個丫鬟合力抬出一張七弦琴來,放到了舞場旁邊。

就聽定安王妃再道:“但說到底,奴婢就是奴婢,再把她們嬌慣著養,也養不出千金小姐們的多才多藝。別看她們舞跳得好,但要說彈琴,那可就不行了,所以接下來這支舞啊……”她在場中環視了一圈,目光落在鳳羽珩的身上,“請鳳家二小姐彈奏一曲為舞姬們伴樂可好?”

眾人嘩然。

讓一個相府的二小姐給舞姬彈琴?雖然那二小姐是個庶女,可你王府的奴婢也不能跟相府的庶女比啊!

鳳羽珩倒沒多大反應,只暗里“哦”了一聲,原本是在這兒等著她呢。

她依然坐著喝茶水,人倒是往定安王妃那處看去,卻沒接話。

定安王妃等了一會兒,見鳳羽珩沒什么反應,不由得皺起了眉,不快地問:“鳳二小姐,能為我定安王府的舞姬伴樂是你的福氣,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鳳羽珩還是沒理她,倒是注意到清樂與鳳沉魚對視了一下,然后互相點了點頭。她便知,只怕這餿主意是那倆女人鼓搗出來的。

她站起身,沒往前走,只是開口問了定安王妃一句:“王妃的意思是說,今日若能彈奏一曲,是天大的榮耀?”

定安王妃點頭:“自然。”

鳳羽珩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雖說我倒真沒覺得給一群奴婢彈琴有什么可值得榮耀的,不過既然王妃這樣說了,那想來應該是榮耀吧!”然后再看向鳳沉魚,道:“大姐姐,那就請吧!”

“嗯?”鳳沉魚一愣,沒明白她什么意思。

鳳羽珩為她解釋,也為在座所有人解釋:“打從我回到京城,父親就經常囑咐我說,我是家中庶女,不管是在家里還是在外面,凡事都不可以跟大姐姐爭。好的都要給大姐姐,臉面都要留給大姐姐,榮耀自然也是要讓大姐姐來享的。既然王妃一口咬定這是一件榮耀的事,那大姐姐就別客氣了,這是父親的叮囑。”她說完,不忘又問了定安王妃一句:“王妃應該不會與我父親為難吧?”

定安王妃被堵得不知道怎么接,如果她一定要讓鳳羽珩來彈,那就是與鳳瑾元為難。雖說她是王妃,可定安王沒錢、沒權,又不招皇上待見,人家鳳相可是有實權在手的丞相啊!

思及此,不由得看了一眼清樂郡主。

清樂可不管那些個,直接就站了起來沖著鳳羽珩道:“讓你彈是給你臉面,鳳羽珩你別給臉不要臉!”

她這話說得極難聽,想容都聽不下去了,張口就想替鳳羽珩回一句,卻被她攔住了。就聽鳳羽珩又道:“我剛才也說了,家父早有叮囑,不管是在家里還是在外面,臉面都要留給鳳家嫡女,也就是我的大姐姐。既然清樂郡主再一次強調這彈琴一事是給臉面,那我就放心了,讓給大姐姐準沒錯。”她瞪了一眼清樂,目光中帶著輕視,繼續道:“定安王府的郡主,似乎沒有駁回一國丞相授意的權力。王妃,您說呢?”

定安王妃能說什么?就像鳳羽珩說的,清樂沒有跟鳳瑾元對抗的權力。既然鳳羽珩把鳳瑾元抬了出來,她們再堅持只怕就不太好了。

于是她改了口:“那就請鳳家大小姐彈奏一曲吧!”

鳳沉魚恨不能馬上就離開這里,她身為鳳家嫡女,何曾受過這等屈辱?

不過,她并不認為這屈辱是定安王府給的,一切的錯,全都在鳳羽珩。

沉魚惡狠狠地瞪了鳳羽珩一眼,站起身,帶著一臉委屈走向那張七弦琴。琴聲一起,她苦練了這么多年、就等著在一個盛大場合艷驚四座的琴藝,就這樣獻給了一群舞姬和一幫上不去臺面的夫人、小姐。

鳳羽珩可不管她委不委屈,自己作的孽總得自己受。

鳳沉魚的琴技相當好。鳳家這么多年對鳳沉魚才藝的培養多半失敗,卻唯獨這琴技獨樹一幟。

到底是一品大員家的嫡女,平時這些上不了臺面的夫人、小姐連見上一面都不容易,就更別提能親眼見到、親耳聽到沉魚彈琴了。

這原本準備留著在人前艷驚四方的琴聲就這樣為一群舞姬彈了出來,沉魚的琴聲中滿含哀怨和仇恨。

鳳羽珩,你今日給我的屈辱,來日一定加倍奉還。

卻在這時,在鳳羽珩這邊,有個小丫頭端著茶點走過來,似要往桌上放,卻不知怎的,手一偏,灑了想容一身。

想容一下驚跳起來,趕緊用手去拍身上的水漬,卻還是晚了一步,茶水全部浸到衣料里。

“奴婢知錯,請小姐饒恕奴婢吧!”那小丫頭倒也利索,直接跪到地上求饒,一邊求饒一邊磕頭,直磕得想容心軟。

“行了,起來吧。”想容無奈地讓那丫頭起來,再看自己這一身水,一時間不知怎么辦才好。

鳳羽珩看著那跪著的丫頭,直覺告訴她,這并不是一起意外事故。鳳沉魚跟清樂那兩人一計不成總是要再生一計的,只怕這一計就用在了想容身上。

果然,那丫頭才一起來就開口道:“小姐這身衣裳是不能穿了,現在天氣涼,穿著濕衣裳會染風寒的。請小姐隨奴婢去后堂換一身吧。”

想容有些為難,看了看鳳羽珩,見鳳羽珩沖著她點頭,這才跟著那丫頭走了。

鳳羽珩依舊坐在桌前吃水果看舞蹈,余光看向清樂郡主時,發現對方也正向她望來。那道目光中帶著一副看好戲的姿態,似乎料定了鳳羽珩這一跟頭一定會栽下去。

她自然不知道清樂又搗什么鬼,卻有些期待,很想看看這位郡主害人的智商到底有多高明。

不多一會兒,又有個陌生的丫頭走了過來,就在鳳羽珩的身邊停下,行了一禮,小聲道:“您是鳳家二小姐吧?剛剛那位去換衣裳的小姐說請您過去幫她一下。”

鳳羽珩心道:說來就來了。

很好。她起身,扭過頭沖著清樂郡主挑唇輕笑,再對身邊的忘川小聲說:“你且在這里等著,我自己過去。”而后便隨著這丫頭往適才想容離開的方向而去。

兩人一路走到花園后面的一排堂屋,領路的丫頭一直低垂著頭,也不說話,一直走到倒數第三間屋時終于停了下來,轉過頭跟鳳羽珩道:“那位小姐就在里面,請鳳二小姐進去吧。”

鳳羽珩看看她,忽然就笑了:“我這三妹妹啊,從小就膽子小,想來是不習慣被陌生的丫鬟侍候,這才喚我來的。”

見她主動說話,那丫頭也不好不答,于是賠笑著道:“是啊,鳳二小姐跟三小姐姐妹情深,鳳三小姐說在家里的時候就常受二小姐照顧,所以換衣服這種事還是由二小姐幫忙比較好。”

鳳羽珩點點頭,主動伸手推門,一邊推一邊說:“可是我自小便離開京城,如今回了府里,與這三妹妹也只是晨昏定省時才能見上一面,她見到我時總是怯生生地離著好遠,真不知道眼下哪兒來的膽子居然找我給她換衣裳。”

她這話說完,抬步就往屋里走,也不管身后的丫頭面色白了又白,只在心中算計著接下來到底會有什么事情發生。

那引路的丫頭并沒有跟著鳳羽珩一起進屋,反倒是在她進屋后從外面把門關了起來。

鳳羽珩“嗯?”了一聲,回過頭時,卻又聽到外頭落鎖的聲音。

她失笑,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

“你們為何要鎖門?”她將戲做足,還回過身去拍了幾下門,“快把門打開!”

可惜,門外哪兒還有人,那丫頭早就提著裙子跑遠了。

鳳羽珩回過身來,嘴角含笑,在這屋里四下環視一圈,最終將目光落在里間的一面屏風后頭。

隱隱見那屏風后面似有霧氣籠罩,她輕步上前,穿過外堂走至里間,在屏風一角停了下來。探頭去望,就見一只冒著熱氣的大浴桶中,有名男子正全身無衣閉目而坐。衣衫褪了一地,鞋襪扔得到處都是。

鳳羽珩想到剛剛自己與那丫鬟說話,而且還拍了門板,這男子居然還保持閉目狀態。再看他呼吸均勻,手指還一下一下有節奏地律動著,想來應該不是被人下了迷藥。

那就是早設計了這一出戲,就等她上鉤了。

她冷笑,故意在屏風外弄出些響動。

果然,那浴桶里的男子神色動了一下,有緊張,也有些向往。

她站著沒動,卻將這里間屏風周圍的環境盡收眼底,然后心下用步子丈量起距離。

不多時,就聽門外有急匆匆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鳳羽珩耳朵尖,聞聲分辨,來人分作兩批,前面兩人是先鋒,后面跟著的才是大部隊。

想來,應該是始作俑者帶著圍觀群眾來看熱鬧了。

很快,腳步聲在門外停住,門鎖被人打開,就聽清樂的聲音首先揚了起來:“你說鳳二小姐在這里干什么?私會男人?可惡!當我定安王府是什么地方?居然能干出這種齷齪事來!”

那清樂一邊說一邊往屋里沖,浴桶里的男人有些慌了!事先安排好的劇情還沒走完,那女的還沒到他面前來,清樂郡主怎么就進來了呢?他一心急,光想著完成任務,記得剛才聽到屏風后面有聲音,想來那女的應該就站在那里,于是干脆從浴桶里站起來要伸手去抓鳳羽珩。

可手探了過去,卻什么也沒抓到,明明剛才睜眼時還看到有人影晃動,可他手伸過去竟然抓了個空。

男人心說奇怪,可這時,清樂的腳步卻近了,一邊走還一邊說:“不是說私會男人嗎?人呢?”

然后有丫頭回話:“郡主要不要到里間看看?”

清樂提高音量,用能被所有人聽見的聲音喊了句:“里間?那不是臥寢嗎?鳳二小姐私會男人都會到床榻上去了?”

眼見清樂就要過來,那男人沒辦法,只能又縮回浴桶里。

他剛剛才坐回去,清樂就已經到了近前。可哪兒還有鳳羽珩的影子,她不由得皺起了眉,小聲問那男人:“人呢?”

男人搖頭:“屬下不知道,還沒看見人呢郡主您就來了。您是不是來早了?”

清樂轉問身邊丫頭:“她到底進沒進來?”

丫頭趕緊答:“進來了,奴婢親眼看著鳳二小姐進來的,還從外面落了鎖。”

清樂急聲道:“快,在屋子里找找。”

小丫頭點頭,轉身奔回了外間。

清樂就準備回過身來跟那男子再囑咐兩句,可就在她回身的工夫,突然被人狠推了一下。

不只是被人推了一把,竟還有人從身后快速地扯去了她衣服上的腰帶,然后又扯了一把頭發,還拽了她的衣領子。

清樂就覺得只一晃神的工夫,自己好像被鬼纏住了一般,衣衫凌亂頭發披散,最要命的是領口好像被扯壞了,露出一大片雪白肌膚。

然后那只“鬼手”加了把力,她一個沒站穩,直奔著那只大浴桶就跌了過去。

只聽“撲通”一聲,清樂郡主整個人栽進了浴桶里面,與那男子正面相撞,被那人直接擁在懷里。

二人大驚,仔細去看,卻連個鬼影子都沒看著。

那在外間搜找鳳羽珩的小丫頭聽到動靜正往這邊跑,邊跑邊問:“郡主你怎么啦?”

可就在這時,門外的大批看客到了。由定安王妃牽頭,后面跟著鳳沉魚等一眾來賓都到了這間屋里,能聽到沉魚的聲音說:“二妹妹不會做出那種事的,請王妃相信我。”

定安王妃冷哼一聲:“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鳳家二小姐不在席面上好好看歌舞,跑到這后堂來干什么?”

說話間,眾人就已穿過外間奔到了里間。就見到一個小丫頭正站在屏風旁,雙手捂著眼睛,似被什么東西嚇得花容失色。

定安王妃大喝道:“大膽奴才,你在干什么?”

鳳沉魚心里一喜,這小丫頭的表現與她們設計的一樣,正是應該看到鳳羽珩同一個男子共同沐浴時的樣子。

她趕緊跟著道:“你看到了什么?”

那丫頭都嚇傻了,哆哆嗦嗦地說不出話來,只指著屏風后面,臉上全是驚恐。

定安王妃心急,提步就走上前去,身后的沉魚以及眾女賓都跟著擠過去看。

這一看不要緊,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只見定安王府的清樂郡主濕發貼面,衣衫半褪,正與一無衣男子相擁著浸泡在一只大浴桶中。那畫面、那動作、那表情,簡直……太引人遐想了。

“這……”定安王妃徹底傻眼了!

不是告訴她來捉鳳羽珩的奸嗎?為什么到了這里卻變成了她的女兒?

隨著眾人一并而來的忘川見里面的人不是鳳羽珩,不由得暗松了口氣。鳳羽珩走時不讓她跟著,她還真怕出事,回頭御王怪罪下來,那就是死罪啊!

“母妃!”清樂一臉委屈,想站起來,可又覺得形象實在不雅觀,不得不在水下調整了個姿勢繼續待著。

可她這一動,卻偏偏碰到了那男人最不該碰的一個地方。就聽浴桶里的男子一聲悶哼,面色漲紅了起來。

圍觀的女賓一個個偏過頭去,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這清樂郡主的膽子也太大了!

“你趕緊給我起來!”定安王妃快氣炸了,一把將身邊的丫頭推上前去,“趕緊把郡主給我拉起來,披上衣服。”

可誰手里會拿著衣裳啊,丫鬟們一個個也束手無策。

就聽清樂喊了聲:“我是被人推進來的!有人推我!”

可是誰信哪!這屋子她們進來的時候除了一個站在屏風邊的丫頭外,哪里還有別人?

清樂喊完也意識到這點,眼珠一轉,馬上將狠厲的目光投向那個丫鬟:“就是她!”她伸手直指,“就是她把我推到水里的!”

小丫頭嚇壞了,哪能想到清樂反咬一口,趕緊辯解:“不是的!郡主,不是奴婢推你!根本就沒有人推你啊!”

眾女賓也不是傻子,一個小丫頭再厲害,還能把向來囂張跋扈身上還帶著幾分功夫的清樂推到水里?那不瞎說嘛!

可清樂想找替死鬼,誰也不好揭穿,只能一個個瞪著眼睛看這一出好戲。

定安王妃自然也知道是清樂在找人頂罪,于是趕緊配合演戲:“來人!把這大膽的丫頭給我押下去!亂棍打死!”

那小丫頭“哇”的一聲就哭了:“奴婢冤枉!奴婢是冤枉的啊!郡主讓奴婢在外間找鳳二小姐,然后奴婢就聽到里面有聲音,一進來就看到郡主已經在水里了啊!不關奴婢的事!奴婢冤枉啊!”

“趕緊帶走!”定安王妃簡直氣瘋了,瞪著清樂一口一口地喘著粗氣。

鳳沉魚也奇怪為何事情會變成這樣,她左右張望,焦急地在人群中搜尋。

有位不知是哪家的小姐看到她這樣子,不由得問了句:“鳳大小姐這是在找誰呢?”

沉魚隨口就道:“我那二妹妹不知去了哪里?”

她話音剛落,就聽到門外有個聲音隨之揚了起來:“大姐姐,我跟想容在這里呢。”

眾人回頭,只見鳳羽珩正伴著換過衣裳的鳳想容往這邊款款而來,身后各跟著一名王府里的丫頭和鳳想容的丫頭。

忘川趕緊迎上前:“三小姐的衣裳換好了?”

鳳羽珩點頭,又回頭瞪了一眼那個定安王府的丫頭:“定安王府的下人真是毛手毛腳,一盞茶水全都灑在我三妹妹身上,還好府里有事先備好的新衣裳,這才不至于讓我三妹妹太丟人。”她再看向定安王妃,道:“多謝王妃準備的衣裳,我三妹妹穿著正合適呢。”

她這話讓定安王妃都不知道該怎么接,又氣憤又尷尬。

沉魚這時卻開了口,是問那個跟在鳳羽珩后面的定安王府丫頭:“你們剛才在什么地方?”

那丫頭怯怯地答:“就在隔壁堂屋。”

沉魚再問:“鳳家二小姐也在里面?”

那丫頭點頭:“二小姐來幫三小姐換衣裳。”

“大姐姐是想得到什么樣的回答呢?”鳳羽珩看向沉魚,“想容的衣裳臟了,我幫她去換,當時大姐姐正在彈琴,不方便叫你。”

一提到彈琴,沉魚的臉色又黑了幾分,看向鳳羽珩的目光毫不掩飾地透出憎恨。

這時,有丫頭取來披風,終于將清樂郡主從浴桶里救了出來。

清樂一出水,凍得直哆嗦,卻也不忘找鳳羽珩算賬,指著她就開罵道:“你個不要臉的賤人!一定是你推我進來的!本來在這屋子里的人應該是你!”

鳳羽珩十分不解地道:“我一直在隔壁幫著三妹妹換衣裳,郡主為何要這般冤枉我?”說著,就問身后那丫頭:“你可曾看到我中途出來到這間屋子?”

那丫頭搖頭:“鳳二小姐自從進屋就再沒出去過。”

清樂氣得差點沒背過氣去:“你到底是誰家的丫頭?你幫著誰說話呢?”

那丫頭嚇得撲通一下就跪下了:“郡主,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啊!青蓮姐姐只告訴奴婢要故意將茶水打翻在鳳家三小姐的裙子上,然后帶三小姐來這邊換衣裳,別的也沒囑咐奴婢啊!”

這話一出口,眾人皆是“哦”地拖了一個長音,只道原來是這么一回事。

“信口雌黃!”定安王妃瞪著那個丫頭,“拖出去,打死!”

那丫頭嚇傻了,不明白為何要把她打死,不停地磕頭求饒命。

可惜,這種時候誰會饒她的命,定安王妃巴不得把替死鬼找齊了為清樂遮掩。

可這事又豈是那么容易就能平的?

“清樂郡主可怎么辦呢?”鳳羽珩看著清樂,幽幽地說了這么一句話,“郡主與人私會也不挑個沒人的時候,如今這么多雙眼睛都看著呢,想來要封住所有人的口,不太好辦吧?”

有看不慣清樂的人跟著插話:“按說這種事情發生了,郡主怕是只能下嫁于那人了。”

鳳羽珩搖搖頭:“自然是還有另一條路。”

又有人插話:“可另一條路就是一頭撞死啊。”

“你們都給我把嘴閉上!”

清樂快要瘋了,扭頭指著那桶里的男人道:“你怎么還在這里?”再揚聲大喊:“來人哪!把這賊人給本郡主拖出去,砍頭!砍頭!”

“定安王妃大壽的日子,是誰在這里說著如此血腥的話?”就聽屋外一個聲音響起,也不見得有多用力,卻偏偏在這混亂之勢下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眾人回頭,只見七皇子玄天華正帶著一眾男賓踱步而來。伴在七皇子身邊的人,正是年過五旬的定安王。

見男賓們到了,有一個聲音瞬間就在清樂的腦子里炸開了——“完了!”

就見定安王怒目圓睜,幾步上前,對著清樂“啪啪”就是兩個耳刮子扇了過去。他年輕時是武將,力道極大,這兩巴掌不但把清樂打倒在地上,更是嘴角打得滲出血來。

清樂委屈地看著他:“父王,我是冤枉的。”

“本王的臉都被你們丟盡了!”定安王氣得一把掀了屏風,那還泡在浴桶里的男人嚇得差點兒沒把自己給淹死。

“來人!”定安王一聲令下,立即有兩名侍衛上前。

他指著桶里的男人道:“把這人拖出去,五馬分尸!”

“王爺饒命!”那男人嚇傻了,“王爺!這不關我的事啊!都是郡主安排的,屬下也不知道郡主為何自己跳了進來!王爺,屬下守衛王府多年,請王爺饒屬下一命吧!”

“定安王。”玄天華又開口了,一句話就將氣場又全部集中到他的身上,“不管這人是死是活,清樂郡主的聲譽都已受重創。依本王看,不如成全了兩個小兒的美事,也算今日定安王府雙喜臨門。”他一邊說一邊看向定安王妃:“王妃請放心,此事本王自會向父皇稟明,并請父皇親自賜婚,王妃和王爺就等著為郡主籌備喜宴吧!”

他話說完,一抖衣袖,轉身就帶著下人離了場。

定安王有心將玄天華叫回來,可清樂卻死死地拖住他的衣袍哭鬧道:“父王!女兒不要嫁給他!女兒喜歡的是御王殿下,請父王成全啊!”

鳳羽珩氣樂了:“清樂郡主這是當我鳳家沒人了是不是?你都與人這般了,百十雙眼睛都看著呢,連淳王殿下都親眼所見了,你居然還巴望著御王?敢問郡主,你是想跟我爭那御王正妃之位,還是甘愿做個小妾?”

清樂此時頭腦早就不清楚了,下意識地就答她:“本郡主自然是要做正妃!”

鳳羽珩怒目直視那定安王,聲音現了凌厲:“王爺可聽到了?可要我現在就去將淳王殿下追回來,讓淳王在皇上面前把話改一改,就說清樂郡主雖已與其他男子共浴,但她還是心屬御王,請皇上做主將她賜給御王為正妃,同時,請御王親自上門與我鳳家解除婚約?”

清樂死扯著定安王的袍子苦苦哀求:“父王快答應她!”

定安王氣得抬起一腳,猛地將清樂踹了出去。

定安王妃嚇得快步上前將清樂抱住,同時與清樂一起發難:“你自己的女兒被欺負了,你居然還打她?有你這樣做父親的嗎?”

定安王哪里有心思跟這娘倆胡攪蠻纏,只看著鳳羽珩,著急地道:“鳳家小姐,此事萬萬不可!清樂說出這番話來是本王教導無方,請鳳家小姐莫往心里去,也莫要當真。”

“憑什么不當真?”清樂哭鬧著道,“我就是要嫁給御王,我從小就喜歡御王,父王你為什么不讓我嫁?”

清樂這般胡鬧,在場的夫人、小姐都看不下去,紛紛出言為鳳羽珩抱不平:“雖然你是郡主,可也不能這么不講道理。莫說御王跟鳳二小姐已經訂下婚約,就算是沒有,你自己如今這等模樣,又怎么配得上御王殿下。”

“就是,定安王府也太欺負人了。”

鳳羽珩亦冷下臉,看著那定安王,冷哼一聲:“一直聽聞定安王神武,卻不想今日第一次見卻是這般場面。阿珩不才,得御王殿下垂青,卻惹得清樂郡主如此憎恨。王爺,今日之事我定會回府跟父親明說,亦會派人告知御王殿下。我鳳家雖不是王侯,卻也不是任人欺壓羞辱的。還有適才定安王妃逼著我們姐妹給一群奴才彈琴的事,我也都記著呢!”

說完,拉著想容的手,沖著身邊兩個丫鬟道:“我們回府!”

鳳羽珩覺得,既然定安王全家都不要臉,她也就沒必要再給他們留臉。她不怕這事兒鳳瑾元袖手旁觀,畢竟這已經不只是針對她個人了,而是這座定安王府對鳳家的挑釁。鳳瑾元貴為丞相,豈有坐視不理的道理?

她的離開,相當于為定安王妃的壽宴畫上了一個很不完美的句號。誰也沒心思再去聽曲看舞,人們紛紛上前與定安王妃行禮告辭,有個嘴快的婦人笑著說:“今兒這一趟可真沒白來,不但聽到了鳳家大小姐給舞姬彈琴,還撞見了清樂郡主的美事。”

馬上就有人附和道:“等郡主的喜事定下來,王妃可別忘了請我們吃杯喜酒。”

定安王妃氣得大吼:“滾!都給我滾!”

她這一罵不要緊,原本沒吱聲的人也不樂意了,人們紛紛表示:“滾就滾!以后請我們來我們還不來呢!看你定安王府明年的壽宴能請到幾個人,別到時連包子鋪掌柜都不樂意讓妻女來捧場了!哼!”

隨著這一聲冷哼,人們迅速散去,男賓亦與定安王拱手道別。眨眼間,這偌大的后堂只剩下定安王一家和幾個奴婢。

定安王看著這一屋子狼藉,只覺眼前發黑,冥冥中有一種大勢已去的感覺來襲。

他看著身邊的妻女,特別是對上清樂那狼狽模樣時,腳下又沒忍住,再次一腳踹了過去。連著兩腳,清樂被定安王踹到吐血。

定安王妃也傻了眼,見定安王是真的動了怒,連哭都不敢出聲了。

“孽障!”定安王直指著清樂,“你就是來討債的孽障!”

鳳府舒雅園的正堂內,鳳沉魚此時正趴在老太太懷里號啕大哭,鳳瑾元亦坐在旁邊止不住地嘆氣。

鳳羽珩和想容在他對面坐著,想容有些害怕,低著頭不敢看父親。

“祖母,父親,一定要給沉魚做主啊!”沉魚一邊哭一邊傾訴在定安王府受到的屈辱,“沉魚苦練琴技多年,為的是什么?父親當初也說過,沉魚的琴技絕不能輕易外露,那是要留給……可是今天,就在定安王府,二妹妹逼著我為一群舞姬伴樂。父親,沉魚覺得好委屈啊!”

沉魚從未像此時這樣哭得如此傷心,那種感覺就像快要活不下去了似的,上氣不接下氣,總覺得她下一刻就會倒地抽搐。

老太太心疼她,不停地幫著順背,沉魚卻越哭越兇。

鳳瑾元“砰”地一拍桌案,直瞪向鳳羽珩:“你到底要干什么?”

鳳羽珩皺著眉,十分不解地問她父親:“父親,您這話是什么意思?”

鳳瑾元最見不得她裝無辜的樣子,惡狠狠地道:“自從你回來,咱們府里就沒消停過。為父今日就問你,到底是想做什么?如果是想報三年前被趕出家門的仇,你沖著為父來,何苦為難你大姐姐?”

沉魚出言道:“二妹妹,從前你是嫡女,我愛你敬你。就算后來你離了京,可那也并不關我的事,你為何要這樣害我?”

鳳羽珩看著這父女倆一唱一和的,心中升起煩躁。她放下手中茶盞,直勾勾地看著鳳瑾元,好半天都沒說話。就在鳳瑾元被她盯得實在不自在想要再問一句時,她這才幽幽地開了口,卻是道:“雖然這件事情很可笑,但我依然要提醒父親,阿珩不是沒有脾氣的人。三年前任你們隨意拿捏,三年后若還想繼續黑白不分,那可就要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她一扭頭,凌厲地看向鳳沉魚:“敢問大姐姐,什么叫我逼著你給舞姬彈琴?我且問你,父親是不是有過話,說庶女不可以搶嫡女風頭?”

沉魚沒答,倒是老太太接過話來:“是有這么說過,可這給舞姬彈琴哪里算是風頭。”

鳳羽珩點頭:“祖母說得是,阿珩也是這樣認為的,而且就這件事還與那定安王妃據理力爭過,這一點在場任何一個人都可以證明。但那定安王妃偏偏就說她府里的舞姬與一般人不一樣,是當小姐一樣養著的,還說鳳家的女兒能給她王府的舞姬伴琴,是得了天大的臉面。阿珩九歲那年就被送到山溝溝里,著實不知道京中已經有這樣的變化,那定安王妃說得斬釘截鐵,我不得不信。”

鳳瑾元穩了穩心緒,問向沉魚:“定安王妃確如阿珩所述一般,有過那樣的話?”

沉魚愣了愣,無奈地點了頭。她不能不認,這是幾十號夫人小姐都親耳聽到的,鳳瑾元只要隨便一打聽就能打聽得出來。

“哼!”老太太怒了,“區區一個異姓王的女眷,居然敢放如此大話?”

鳳羽珩再道:“不僅如此。想來父親和祖母還沒有聽說后來的事,那清樂郡主與一男子在后堂私會,被所有人撞破好事,大家進去時,那清樂郡主衣不遮體地與那男子泡在同一只浴桶里,那男的連衣服都沒穿,清樂郡主居然還誣賴說是阿珩與人私會,說她是進去捉我的。”

“什么?!”這回鳳瑾元也激動了,“她們當我鳳府是擺設不成?”

“還有呢!”鳳羽珩說得挺過癮,“那好事不只女賓們撞見,男賓也都在場。七殿下臨走時說會稟明皇上為清樂郡主同那男子賜婚,可清樂郡主卻央求定安王,讓他去跟皇上說,她不要嫁給那男子,她要嫁給御王,還是做正妃。”

“好大的口氣!”老太太氣得直抖,“御王正妃是我們家阿珩,哪里輪得到那個異姓郡主!”

“估計定安王府的意思是讓御王府與我們鳳家解除婚約吧!”鳳羽珩輕嘆了一聲,十分無奈,又道,“到底人家是王府,想當年不也是在明知阿珩與九殿下有婚約的情況下還去請皇上賜婚嗎?”

鳳羽珩一番話,成功將對立方從自己身上轉移到定安王府。

沉魚眼瞅著父親和祖母從對鳳羽珩的指責變成了對定安王府的聲討,不由得又抽了一下哭腔,委屈地叫了聲:“父親。”

鳳羽珩不等她父親說話,緊跟著就問了一句:“父親,一個沒有實權的王爺,怎么就敢這樣子欺負當朝丞相的女兒?把鳳家女兒與王府舞姬、奴才同階而論,定安王府就把當朝的一品大員放在那個位置嗎?請父親為我們姐妹做主!”

鳳瑾元點了點頭,勸解著沉魚:“你放心,這一筆筆賬為父都記得了。那座定安王府,我鳳家與他勢不兩立!”

沉魚想說我沒讓你記恨定安王府,我是讓你記恨鳳羽珩!但話到底不能這樣說,既然她父親已經認定是定安王府的錯,她若一再將矛頭指向鳳羽珩,勢必會造成她不友愛姐妹的局面。她不能在父親面前有不好的表現,只能低著頭,委屈地“嗯”了一聲,再趁著鳳瑾元不注意,狠狠地瞪了鳳羽珩一眼。

老太太覺得懷中的沉魚情緒不對勁,一低頭,剛好看到她那記狠厲的目光,不由得心中一顫。

鳳羽珩不是善茬兒,這是眾人皆知的事。更何況鳳羽珩壓根兒就沒有裝樣子的意思,誰讓她不痛快、誰與她結仇,她一般當場就報了,絕不拖泥帶水。

可沉魚從來都是一副菩薩臉出現在人前,從前她覺得這個孫女最是好脾氣、好性子,只有這樣的慈悲心腸的人才配做一國之母。可如今,卻發現這鳳沉魚竟也不是她想象的那般乖巧可人,背地里只怕有著與鳳羽珩一樣狠辣的心思。

老太太覺得有些瘆得慌,她倒不是怕沉魚工于心計,如果今后注定要走上母儀天下的路,太善良又怎么能行。她怕的是這沉魚有的不是心計,而是像沈氏那般不經大腦的歹毒心思。若真是那樣,只怕她不是鳳家的希望,反而會成為鳳家的禍害啊!

今日之事,引得回了松園的鳳瑾元好一陣深思。鳳羽珩的話提醒了他,何以一個沒有實權在手的異姓王都敢這般不將他鳳府放在眼里?說來說去,不還是因為鳳家沒有一個明確的靠山。雖說鳳羽珩與御王有了婚約,可那御王做的一樁樁、一件件好事都是直指鳳羽珩個人的,對他鳳家可是一點臉面都不曾給過。有明白其中道理的人甚至知道,御王府是不喜鳳家的,別說鳳家沒事,就算將來有事,人家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根本指望不上能搭一把援手。

他覺得,有些事情是時候該做個抉擇了。

“來人,”鳳瑾元低沉地叫了句,外頭立即有小廝推門進來,“備車。”

小廝一愣,眼下已經至二更天,這大半夜的還要出門?可到底不敢多問,應了一聲就去備車了。

在那小廝退下后,就聽鳳瑾元又低聲叫了句:“暗衛。”

立即有個人影閃現,于書房中站下。

“上次讓你去查三皇子,可有查到動向?”

暗衛點頭:“三皇子五日前曾接觸右相風大人,但風大人沒見。兩日后,風大人投了二皇子。另外,三皇子早有暗中蓄養兵馬的意圖,于外省多次征兵,如今據可靠消息,已經屯兵三萬有余。”

鳳瑾元點頭:“很好,是個有膽識的。”

“大人可是要去三皇子的襄王府?”

鳳瑾元再點頭:“是時候往那邊走一趟了,我鳳家無論如何也逃不出這場奪嫡之戰,若再不拿出個態度,只怕……為時已晚啊!”

暗衛不再多說,一閃身又消失在空氣中。

鳳瑾元連夜出府,悄悄地進了三皇子的襄王府內。

品牌:磨鐵數盟
上架時間:2024-12-16 17:26:45
出版社:浙江人民出版社
本書數字版權由磨鐵數盟提供,并由其授權上海閱文信息技術有限公司制作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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