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升起，冷風(fēng)嗖嗖地吹。

虞欣裹緊衣服，雙手匆匆推開寵物醫(yī)院的玻璃門，一股消毒水的氣味撲面而來。

懸掛的鈴鐺，因為推門的晃動發(fā)出清脆的聲響。一只趴在等候區(qū)的金毛犬抬起頭，十分困倦地瞄了她一眼，然后又趴下去低頭沉睡。

“欣姐，你可算來啦！”丁杰抱著一大疊病歷本從診室出來，手忙腳亂地把資料放在了桌面上。悄聲說：“院長已經(jīng)找你好幾次了。”

虞欣脫下外套掛在衣架上，順手還整理了一下略顯凌亂的長發(fā)。“抱歉丁杰，路上有點堵車。”她看了眼手表離約定的時間，只晚了5分鐘。“張院長…她有說什么重要的事嗎？”

“也沒什么重要的事。”丁杰壓低了聲音，“就是請了個攝影師，咱們張院長，覺得他的作品很特別，適合拍攝領(lǐng)養(yǎng)小動物的宣傳片。”

虞欣點點頭，這幾個月來，他們一直在為流浪動物領(lǐng)養(yǎng)拍攝尋找合適的攝影師。張院長對這個項目尤其上心，希望通過溫馨的宣傳短片，讓更多的人可以了解到流浪動物的故事。

“人就在里面。”丁杰手指了指。

“好。”她抿嘴笑笑，壓根不想與人社交。

推開院長辦公室的門，虞欣愣住了。

太陽光從落地窗斜斜地灑進來，照在那個正在低頭翻看著資料的男人身上。他穿了一件深灰色高領(lǐng)毛衣，袖子隨意地挽到胳膊肘。

聽到開門聲，男人抬起頭，目光落在虞欣進來的一瞬間，明顯怔了一下。

“虞欣？”趙慎言不確定地喊出名字。

“趙……慎言......”虞欣有些神色慌張。

辦公桌后的張院長察覺到兩人一絲微妙的氣氛，一副吃瓜的表情問：“你們倆認(rèn)識？”

虞欣下意識地抿了抿嘴唇，努力保持著職業(yè)性的微笑：“只是，高中同學(xué)而已。”

她說這話，就是想要劃清界限吧！

趙慎言輕輕點頭，他眼中帶著幾分探究：“虞欣，好久不見。大概有十年了吧。”

十年？！虞欣在心里默默計算著時間。

從高中畢業(yè)那年的夏天算起，確實有十年。

思緒回到十年前，那時的趙慎言還是個戴著黑框眼鏡的男生，總是抱著他的相機到處拍照。而現(xiàn)在的他褪去了少年的青澀，輪廓更加的分明，眉眼間還帶著她熟悉的溫柔。時間對他真的很友好，臉上沒有一點變老的痕跡。

虞欣小聲嘀咕，這斯來這里拍攝干嘛？

“好巧啊！”張院長顯得很高興，“慎言的作品我們都看過了，風(fēng)格非常適合這次的拍攝。虞欣，具體的拍攝細節(jié)就交給你負責(zé)了。”

虞欣強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好的院長。不過我建議攝影師可以先看看我們收留的動物，可能會有更直觀的拍攝想法。”

“正有此意。”趙慎言站起身，身高帶來的壓迫感讓虞欣不自覺地往后退了半步。

走在通往住院部的走廊上，虞欣能感覺到身后趙慎言炙熱的目光。她加快腳步，滿臉笑容地推開了，第一間住院部病房的大門。

“這是呱呱。”虞欣走到角落的籠子前，里面蜷縮著一只瘦弱的三花貓。“有好心人上周在小區(qū)垃圾桶旁邊發(fā)現(xiàn)的，當(dāng)時它還發(fā)高燒，比起之前的樣子，現(xiàn)在簡直是脫胎換骨。”

趙慎言蹲下身，隔著籠子仔細觀察著。呱呱警惕地看著眼前的陌生人，耳朵變成了飛機耳，好像在說你要是敢傷害我，我就咬死你。

“呱呱很怕生。”虞欣解釋道，“但是性格挺溫順的，多跟它相處相處，它會很黏人的。”

“你還是這樣。”趙慎言突然說。

“嗯？什么？”虞欣有點沒反應(yīng)過來。

“對待小動物的態(tài)度，和高中一模一樣。”他站起身，目光直視著虞欣，“記得嗎？那年冬天，你在學(xué)校后門救了一只受傷的流浪狗。”

怎么會不記得呢！那只小土狗最后被虞欣偷偷帶回家養(yǎng)著，直到高考結(jié)束。也是那個冬天，趙慎言第一次用相機記錄下她和小狗相處的畫面，至于那張照片一直被她留在錢包里。

“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虞欣避開他的視線，繼續(xù)介紹著其他的動物情況。

一只生病的柯基、一對被遺棄的金吉拉兄妹、還有幾只剛做完絕育的流浪貓......每個小生命背后都有一個令人心酸的故事。

“所以我們希望通過視頻，讓更多人了解它們的故事，給它們一個溫暖完整的家。”虞欣說完，轉(zhuǎn)身看向趙慎言，發(fā)現(xiàn)他正拿著相機對著自己，她剛想說不要拍自己的照片。

“咔嚓”一聲，快門聲在安靜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你......”

“抱歉，職業(yè)病。”趙慎言放下相機，“你剛才說話的樣子，特別適合記錄下來。”

虞欣抿著嘴沒說話。她還記得高中時趙慎言也經(jīng)常這樣，總是在她不注意的時候按下快門。那時候她會害羞地追著他要求刪掉照片，而現(xiàn)在，她只是平靜地轉(zhuǎn)移了話題。

“拍攝計劃大概需要兩周時間。”虞欣拿出準(zhǔn)備好的企劃書，“每個動物都需要單獨拍攝，再加上一些日常護理和互動的畫面......”

“我知道了。”趙慎言接過文件，手指不經(jīng)意地擦過虞欣的指尖。那一瞬間的觸碰讓虞欣心跳漏了一拍。

“那就這樣，明天開始拍攝？”虞欣往后退了一步，拉開距離。

“好。”趙慎言看著她，眼神里帶著某種復(fù)雜的情緒，“虞欣，這十年......”你有沒有想我！

“丁杰！”虞欣突然提高聲音，打斷了趙慎言的話，“能幫我看一下B區(qū)的貓咪們吃藥了嗎？”

門外傳來丁杰的回應(yīng)，虞欣快步走向門口：“抱歉，我還有工作要處理。失陪了。”

看著虞欣匆忙離開的背影，趙慎言嘆了口氣，低頭翻看著相機里剛拍下的照片。鏡頭中的女孩專注地講述著流浪動物的故事，眼神溫柔而堅定，和記憶中那個會因為一只受傷的小狗哭泣的女孩重疊在一起。

十年時光，足以改變很多事情。但有些感情，或許從來沒有改變過。

回到辦公室，虞欣靠在躺椅上，閉上眼睛深呼吸。她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重逢，更沒想到趙慎言還記得那么多往事。那些被她小心收藏在記憶深處的畫面突然變得鮮活起來——教室后排的陽光、相機快門的聲響、還有他溫柔的樣子，她想忘記怎么也忘不了。

還有那個夏天，他們最后一次見面時的爭吵。

“你真的想好了么？”

“分手，分手，你到底要我說幾遍？”

“好，虞欣，你別后悔。”

“我才不會后悔呢！”

“欣姐？”丁杰敲門走進來，“你沒事吧？怎么臉色不太好？要不要回家休息？”

“我沒事。”虞欣睜開眼睛，看著桌上堆積的病歷，“丁杰，幫我約一下下午的復(fù)診病例，我想提前半小時開始看診，越多越好。”

工作永遠是最好的逃避方式。虞欣打開電腦，強迫自己集中精神。但她知道，從明天開始，她將不得不直面過去那些未完待續(xù)的故事。

時間會改變很多事情，但有些感情，會在重逢的那一刻，卷土重來。

這一次，她還能像十年前那樣逃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