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飛行器刺耳的聲音自窗外一路而過，那種幾乎刺穿人耳膜的震蕩，讓餐廳內所有人同時捂上了耳朵，一些人發出了下意識的咒罵。

“該死。”

“什么鬼……”

顧城與其他人做出了同樣的舉動，但人生中經歷過很多痛苦的他還算冷靜，僅僅是捂著耳朵，并轉頭向外面的街道看去，這間餐廳的玻璃窗非常大，玻璃隨著聲音在劇烈震動著，似乎要碎裂一般。

顧城看到了。

就在那一瞬間，顧城清晰的看到，一道紅色的身影橫著從外面街道上一輛輛汽車的上方飛馳而過，那身影腳下噴著火焰，這一幕，幾乎驚呆了所有向外看的人。

顧城也不例外。

“什么東西？”

“快！”

“看看。”

呼啦啦……在那身影飛過去之后，幾乎餐廳所有人都跑到了最近的臨街窗邊，向外張望著，議論紛紛。

那道身影沖上來天際，停了下來，這又引起了一番驚呼，因為那似乎是一個機器人，身體主色調是深紅色，一些銜接的關鍵部位是黃色，面部也是，雙眼是兩條長方框，還發著光，最顯著的位置是胸口，似乎是一個能量裝置，為圓形。

就好像科幻電影中的鋼鐵俠。

“嗯？”顧城忽然皺了皺眉：“鋼鐵俠是什么？”

他迷惑了，總是下意識的在想到一些古怪的名詞，但顧城有無法理解這些詞的含義，好像遺忘了什么。

最近總是有很多怪事發生，顧城感覺自己忘卻了一些事情。

他曾經詢問過一些人，但都得到了否定的答案，他問過別人有沒有看過電影《綠巨人》，得到的答案甚至是沒有人看過，顧城曾在搜索這部電影，也不存在。

顧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病情越來越重，才導致自己越來越無法理解這個世界。

聽說前段時間世界另一端的大城市紐約，一個全身綠色的巨型類人生物爬上了世貿大廈，全世界都在報道，據說接到了無數舉報電話，卻沒人拍下正面照片，很多人都聲稱看到了，顧城也是因為這個想起了綠巨人這個詞。

還有，就是在這座城市。

聽說有一個金發少女在過機場安檢時被逮捕，原因是她隨身帶了一把被視為危險性武器的金屬大劍，不過后來又聽說她越獄了，而這件事情卻未見官方媒體報道過，只是在民間流傳，又是很多人親眼所見，還聽說她瞳孔是罕見的紫色……顧城認為這個世界瘋了，或者自己瘋了。

想著事情，顧城站在窗邊向外看著。

嘩啦~

水傾灑迸濺的聲音。

坐在桌邊的顧城猛然抬起頭，眨了眨眼，神色僵住了，他緩緩轉頭看了看左右，目光掃視著，大堂一切正常，食客們在各自的位置吃著東西，低聲交談著，侍應生來回穿梭，招待著客人。

一切井井有條，沒有呼嘯而過的聲音，沒有鋼鐵俠，沒有驚叫議論。

“該死的！”顧城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又是幻覺！

“很抱歉，不好意思，不是故意的啦，哪里該死……”端著水杯的女孩兒站在桌邊，怯怯的道歉了幾聲。

顧城這才仰頭注意到女孩兒，又注意到了桌子上的水漬，看起來應該是女孩兒端著水杯經過這里，不小心將誰撒在了桌子上，正是這水花的聲音驚醒了顧城。

“沒關系，我不是說你。”顧城抽出紙巾擦了擦桌子，對女孩兒擺了擺手，善意的笑了一下。

女孩兒吐了下舌頭離開了。

顧城想了下，拿出了手機，搜索了‘鋼鐵俠’這三個字……什么也沒有，沒有關于鋼鐵俠的任何信息。

“哎……”顧城嘆了口氣，默默揣好了手機。

總是這樣，這不是第一次，顧城只要不死……估計也不是最后一次，一些似是而非的模糊記憶總是讓顧城懷疑自己是精神病，因為只有精神病的世界，才能毫無限制的天馬行空。

……

“暫時先不點餐，我在等人，謝謝。”

顧城對送菜單的服務生，禮貌說道。

服務生離開，而顧城坐在座位上，隨意的觀察周圍。

這是家相當高級的西餐廳，環境寬敞，裝修典雅，價格昂貴，餐廳里用餐的客人以看似很有經濟實力的中年人居多，像是顧城這樣穿著便服的年輕人很是稀少。

顧城很少來這種昂貴，用他的話說就是性價比不足的高級餐廳，今天來到了這里，是因為和人有約。

“怎么還沒來？”

顧城抬起手腕看看手表，微微皺起眉頭，約他出來的人已經遲到二十分鐘了。

“呀！”

就在這時，一聲驚叫聲音響起，顧城瞬間就轉過頭來。

時間在顧城眼中仿佛變慢，從清水一樣的質感變成某種粘稠的東西，顧城清晰的看到，一個端著餐盤的服務生，被一個穿灰色卡尼西服的男人撞了一下，他手上的盤子，落了下來。

在顧城眼中，掉落的盤子和里面的意大利空心粉如同羽毛一樣，緩慢而輕柔的以勻速飄落，服務生和撞人的男子身體仿佛放慢了數倍的電影一般，緩慢的移動著，顧城能完整的看清服務生從帶著笑容到變得驚慌的表情變換的全過程。

這種異狀在顧城身上只出現了很短的時間，很快，顧城眼中的時間又回復到了原本該擁有的正常速度，“鐺！”的一聲，裝著食物的盤子掉在地上，此時那驚叫的聲音才剛剛落下。

“抱歉，抱歉，我會賠償的，記在我的賬上。”

那個穿著灰色卡尼西服的男人對服務生說道，還向點餐的人道了歉。

顧城嘆了一口氣，無奈的揉了揉額頭。

灰色西服男人道歉過后，向顧城這里走了過來，在顧城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久等了，不好意思。”

“你遲到難道不是常態么？我習慣了，還有，你剛才至少害我生命減少十分鐘。”

顧城搖搖頭說道。

“開會耽擱了，你知道的，政府部門就是會議足夠多。”

灰西服男人輕輕聳肩說道。

“您可不像是正經的公務人員，陳勛先生。”

顧城對灰西服男人道。

“先點餐吧。”陳勛打了一個響指，服務生拿來菜單，陳勛點了一份紅酒鵝肝，顧城點要了一份法式蝸牛。

灰西服男人叫陳勛，名義上隸屬民生部和社會科學院下屬一個調查科，實際上他所在的部門的權限遠遠超出它的行政級別。

這個部門的名稱，叫做VR虛擬世界研究調查科，簡稱虛擬科。

2035年，虛擬實景技術成熟，世界上短時間內出現了極多的虛擬實景游戲，游戲玩家數量急劇提升，全球各種VR游戲的玩家超過三十億，且在線時間極長，各種虛擬實景世界幾乎成為第二世界。

但相應的，虛擬游戲產生的網絡犯罪，以及技術突破造成的心理、社會、經濟等層面問題，逐漸凸顯。

陳勛所在的虛擬科，就是以研究華國虛擬世界的一切大小事務，因為高層很重視虛擬實景技術，這是網絡后的第二個技術爆點，要全面掌控，所以虛擬科權力極大。

顧城眼前的這個陳勛，是虛擬科的一等調查員，別看只是頂著調查員的名頭，手上權力卻大的驚人，按照顧城的評估，這個看起來有些毛躁的男人至少有和實權副廳級干部相差不多的權力。

此時陳勛隨意的說道：“這就是公務人員的福利啊……不過這次，是我私人出錢請你。”

“您破費了，服務生，我們這桌加一瓶2016年的伊斯貝爾。”

顧城一邊客氣，一邊點了一瓶三千塊的葡萄酒。

對陳勛不必客氣，他的工資豐厚程度超乎普通人想象，同時只要陳勛找到自己，定然沒有好事，先撈點補償也好。

“隨意，滿意就好。不過吃飯之前，你最好先看一下這個，這也是我找你的原因。”

陳勛道，說著他從隨身帶著的公文包里取出了一臺平板電腦，點開了一個文檔，遞給顧城。

顧城接過電腦，觀看了起來，很快，只見上面是一個相貌普通的男人。

“這是誰？”顧城將電腦屏幕對著陳勛問道。

“徐杰。”

陳勛接過電腦，一頁一頁的翻著圖片，口中道：“這個月的3號，在東廣行省惠市中央華府的一間公寓里，有人聞到這個人的房間之中散發惡臭，于是有人找到管理員打開房間，發現這個人躺在床上，已經死了六天了，死因是急性心臟衰竭，當時他頭上還帶著VR虛擬頭盔，房間很亂，但是沒有闖入痕跡，因為并非像是犯罪案件，尸檢報告也很簡單，只是指出他在死亡之前，已經有三十六小時沒吃過任何東西了。”

“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因為過度沉迷游戲，忘記補充必要的營養，結果導致身體出了問題，相似的事件已經發生過好幾起了。”

顧城說道。

“不止是這樣。”

“顧城，你知道驚爆游戲這款游戲吧？”

在顧城觀看文檔的時候，陳勛對他問道。

“知道，很火爆的第二代的VR游戲，全球在線人數超過三千五百萬，在華國就有八百萬以上的玩家，也是唯一有真正的職業等級高手的游戲。”

顧城說道。

“就是這樣，我們調查了徐杰的VR頭盔里面的登錄記錄，在他死亡的時間點，他正在這驚爆游戲這款游戲之中，剛剛參加了一個有特殊限制才能參加的游戲內活動，有些像是競技場，這個徐杰，曾經在上個月的同一個競技場之中，獲得等級內月冠軍。”

“噢？是職業等級玩家？”

顧城聞言，來了一絲興趣，對陳勛說道。

“回答正確。”陳勛點頭，道：“你應該知道，驚爆游戲是華國國內職業玩家可以獲得最高收益的游戲，絕頂高手甚至一個月可以通過游戲獲得二十萬華幣。”

“徐杰就是這樣的高手，他在游戲之中的ID叫做圓舞，在他死亡的時候，在競技場范圍內活動。”

“有其他的玩家，意外的看到徐杰控制的虛擬人物，在競技場邊緣位置被一個帶著面具的黑衣刺客偷襲，徐杰的游戲人物死亡的時間，和那個游戲中偷襲他的刺客殺死他虛擬人物的時間，基本吻合。”

“哦？”

顧城此時，似乎聽出了一絲味道，他摸了摸額頭，道：“或許只是巧合吧。”

“楊北風。”陳勛忽然又說出了一個名字。

“嗯？”

“本月的七日，在南寧省，一名死亡的男性在家中被發現，發現尸體的是送奶工，送奶工發現那位主顧的奶箱里面存了七天份的牛奶沒有取，便打電話給對方，他在屋外聽到手機聲音，但是沒人接，于是覺得出了問題便報了警，結果警察打開房間之后發現了楊北風的尸體。”

“警察發現，他同樣帶著VR虛擬頭盔，同樣是驚爆游戲之中的厲害高手，名字就叫北風，同樣死于急性心臟衰竭。”

“經過調查，我們找到了他在游戲之中的戰友，在判定死亡的時間段，他正在和戰友進行一次怪物狩獵，可根據他的隊友說，當時他看到一個穿著黑衣的刺客，偷襲了北風，北風在游戲之中死亡，差不多也是同一時間。”

“和襲擊圓舞的，是同一個人么？”

顧城的眉毛動了動，對陳勛說道。

“應該是，一樣的黑衣，面具，同樣是刺客類型的職業，這兩次游戲角色的死亡，都有目擊者，其中一個還意外錄下的視頻……同樣，幾個目擊者，都說那個刺客在殺死了圓舞和北風之后，都對著他們的游戲中的尸體說了什么，其中的關鍵詞，也都是一樣。”

“根據目擊者稱，那個黑衣刺客，自稱是……死刃！”

“死刃？”顧城重復了一下。

稍微沉默了一會，顧城對陳勛說道：“死者確定是心臟衰竭，而不是腦損傷么？”

“嗯。”陳勛肯定的確認，然后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曾經一代的VR虛擬頭盔類似中世紀的騎士頭盔，功率很大，并且存在設計缺陷，可以人為的引動一種高強度脈沖信號，類似微波爐，損傷人的大腦造成死亡。”

“因為有人曾經因為這個原因死亡，所以一代的頭盔被強制全部收回，并開發了二代頭盔，二代頭盔在設計上已經彌補了這個缺陷……我找過虛擬頭盔方面的專家，他十分確定二代頭盔是無法做到這一點的，法醫的解剖報告上也提到，死者腦部完好無損。”

“不過說起來，一代頭盔的事件，還是你我相識的機緣呢。”

陳勛對顧城說道。

顧城聞言，忽然陷入了沉默，他想起了一些事情。

這沉默沒維持多久，就被陳勛打破。

只聽他道：“還有楊普、習清、廖南英，都是驚爆游戲之中的高手，同樣發現死在了自己的家中，死因完全一樣，同樣是帶著VR頭盔，這是這幾個人當時在游戲之中都是單獨行動，沒有目擊者。”

顧城聽了，忽然覺得自己身體有些涼意，他坐直了身體，喉嚨動了動。

“顧城，你覺得有這種可能么？比如一個人在游戲之中被殺死，現實中也會死亡？”

陳勛忽然對顧城問道。

顧城聞言，愣了一下，下意識的，他仿佛看到一把漆黑的刀刃，穿破網絡，向自己刺來。

這幻覺轉瞬即逝，顧城搖了搖頭，道：“雖然有人認為，只要人的大腦認為自己已經死亡，那人真的會死亡，只要虛擬頭盔完全模擬死亡的各種生理信號，那么人真的會死去……但是現實之中還是很大不同，現在的虛擬頭盔根本做不到完全模擬死亡信號，VR虛擬實景的本質和夢境差不多，如果這樣說的話，你剛才說的可能，就等于是在夢中被人殺死，結果人真的死了一樣，完全是不可能的。”

“是啊，我也是這么認為。”

陳勛點點頭，可是他話鋒一轉，道：“可是，即便是百分之九十九確定這是不可能的，可還是有百分之一的不可確定性，也是不能讓我完全安心，這也是我到這里來的原因。”

“嗯？”顧城抬頭，看向陳勛。

陳勛看著顧城的眼睛，認真的道：“我想拜托你，進入驚爆游戲之中，調查關于死刃事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