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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祁玉身死后復生 壹
祁玉死的那天,清城下了好大的雪。
那天寒風凜冽,祁府成了廢墟,唯有院中一棵紅梅開得正盛,而她,一襲絳紅嫁衣,獨自一人跪還梅樹之下,任寒風侵蝕她的身體。她在風雪里跪了約莫兩個時辰。
眼淚早就哭干了,只留下了兩道淚痕,嘴唇被凍得發紫,可她毫不在意。她抬起頭看著被暴雪摧殘的紅梅,似乎在欣賞它的美。
昨日是她和當今太子少師沈瀾的大婚之日,不料叛軍突然起兵反抗,祁家身為將門,帶著祁家軍去抗敵,誰知叛軍早有預謀,祁家軍不敵慘敗,清城淪陷。更讓她痛苦的是,沈瀾竟是叛軍的軍師,而且,是他手刃了最疼愛自己的兄長祁昭!
在她的貼身婢女如意拼死相護下,她逃離了沈府,逃回祁府,可惜,昔日名門成了廢墟。
祁玉就在梅樹下跪了兩個時辰,肩上和頭上都蓋著一層雪,而她,已經冷得沒有知覺了。就在這時,她身后傳來了很多腳步聲,緊接著一道女聲讓她立馬恨意上涌:“阿姐!你沒事吧!”祁玉看向她那如白蓮一般的庶出妹妹祁鳶,又看了看她身后的沈瀾,了然。
祁鳶撲向她,取下自己的斗篷給她披上,說:“這么冷的天怎么在地上跪著,外面這么亂,阿姐怎么會在這里?”祁玉面無表情地看著她:“阿妹怎么和沈少師一起來了?”
“……阿姐,你聽我解釋,我……”她還沒說完,祁玉突然站起來拔下頭上的簪子,然后捉住她,將簪子抵在她的脖子上,冷笑:“因為軍中情報就是你泄露給他的!你早就和他同流合污了!”沈瀾見狀,正要一步向前,被她喝住了:“別過來!不然,我殺她!”沈瀾停下腳步,冷冷地看著祁玉:“外面都是我的人,我早已安排了弓箭手了,你殺不了她。”
祁玉突然狂笑了起來:“我知道,我知道今天我難逃一死。沈瀾!你不是愛她嗎?!就算我要死,也要拉她一起!”話音剛落,簪子就戳著祁鳶的脖子戳出血了。“祁鳶,你不是傾國傾城嗎?我想到我臨死之前送你什么了,絕對會比你死更有趣。”她抬起簪子,往祁鳶的臉上劃,祁鳶的慘叫聲立馬響徹了整個祁府廢墟。
祁鳶越疼,祁玉就越覺得痛快。她盯著沈瀾那個陰沉的臉,她笑了:“毀了她的臉,你還會愛她嗎,沈瀾?”沈瀾沉默不語,也無動于衷。“我平生最后悔的事,就是遇見你,愛上你了。沈瀾,這是我最近一次叫你了……。”祁玉將祁鳶推給沈瀾,將簪子放在心口處,喝道:“沈瀾!就算我死了,我和祁家軍成千上萬個忠魂還有枉死的百姓都會化成厲鬼,讓你永生永世不得安生!”說完,她閉上眼,將簪子插進心口,鮮紅的血將原本就紅的嫁衣上染成暗紅色,她也口吐鮮血。她跌坐下來,慢慢睜開眼睛看著彼此相擁的兩人,以及闖進來的叛軍,流下了最后一滴淚,然后慢慢失去意識。
當她再次感覺到整個世界的時候,她已經成了魂體,那時已入了夜,她看著她那躺在雪地的身體,冷笑一聲,他們竟沒有將她的尸體丟進亂葬崗。她蹲在她尸首旁,抬手想到拭去早已干了的血,卻怎么都碰不到,她頓了一下,苦笑:“我這一生錯得太多了,最后落得這下場,或許是我咎由自取吧。”
“姑娘何出此言?”祁玉被突如其來的話嚇到,聞言看去,只見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立在殘垣斷壁旁,正和藹地看著她。她指了指自己,問:“你看得見我?”老者笑了笑,扇了扇自己的破蒲扇,說:“老夫自然是看得見的,祁家大小姐。”
祁玉皺了一下眉,警惕到:“你是何人,為何會認識我?”老者笑而不語,只是揮了揮手中的蒲扇,周遭勿然起了風。“我是何人并不重要。祁大小姐,假如你有一次重來的機會,你會抓住嗎?”祁玉想了想祁家和整個清城的命運,毫不猶豫地說:“我會,我一定會,我要……改變命運!”改變清城淪陷的命運,改變祁家滅門的命運。
“哈哈哈……,你既與老夫有緣,老夫就贈予你一份大禮吧……。”說完,他便慢慢消散,隨即周遭突然狂風大作,按道理祁玉身為魂體,是感受不到的,但這狂風好像快要把她吹散似的,很疼。她下意識地抬起手擋風,而后一股莫名的力量一直拉拽著她。終于,她整個魂體支持不住,被狂風吹倒,她也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時,周遭發生了變化,眼前的正是熟悉又陌生的青紗帳頂,周圍彌漫著她常用的梔子花香,她猛地坐起來,這不是她房間嗎?祁府不是滅門了嗎?
她正疑惑著,門口就有人喊:“將軍!姑娘她醒了!”聽到這個聲音,祁玉為之一震,這聲音正是她從小到大的貼身婢女如意的聲音,可她……不是已經死于叛軍刀下嗎?
她看向門口,只見如意端著散發出苦味的藥快步走了進來,這藥擱在一旁的桌上,蹲在她的床榻旁拉過她的手說:“姑娘,您可算醒了,您昏迷的這幾天可嚇死奴婢了,將軍也被您嚇到幾天都睡不了……。”她還沒說完,祁玉就突然抱住了她:“如意!還好你沒事!還好你沒事!”
如意見她快哭出聲來,連忙拍了拍她的肩,問:“怎么了?姑娘?做什么噩夢了?奴婢這不是好好的嘛,好了好了,我在呢。”兩人就這么相擁著,門外就傳來了急匆匆的腳步聲,只見一臉嚴肅的中年人闖了進來,身后還跟著一個少年,那少年,正是常年在外打仗的哥哥祁昭,而這中年人正是最疼愛她的父親祁天盛。
如意見他們來了,松開祁玉,識趣地讓出位置。祁天盛蹲床榻前,拉過她的手,說:“阿玉啊,你終于醒了,你不想嫁那世子就不讓你嫁了,你別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啊。”嫁世子?這不她十四歲那年的事嗎?
“嫁……世子?”祁昭蹲在祁天盛旁邊,說:“對啊,阿玉,你不是因為與世子殿下結親而跳湖的嗎?阿玉你別擔心,王爺那我和父親去說,你不嫁就不嫁了。”祁玉愣了一下,她……是回到了十四歲跳湖那年?
她看了晾在一旁的藥湯,拿起來猛灌,只到口中苦藥苦到舌頭發麻才意識到這是事實。“姑娘你怎么喝藥喝那么猛,奴婢去準備蜜餞……。”
“不用了,不用去準備。”祁玉看向一臉詫異的父子倆,抬手擦了擦唇邊的藥漬,說:“父親,哥,你們不用去和王爺說,我與世子結親這事我還得再想想,先別去和王爺說,你們先回去吧,我想先休息休息。”
祁天盛和祁昭面面相覷,意識到她才剛醒,就先讓她休息,然后就離開了。祁玉也讓如意出去了,獨自一人坐在床上思考。綜合一切,她是重生了,而且回到了十四歲自己落水那年。
十四歲的那年,祁玉得知了自己與那素未蒙面的世子要結親了,而且這件事是發生在遇見沈瀾之前,那就意未著,她如果嫁給了世子,并且與他合謀,是不是就不會出現祁家滅門,清城淪陷這個結局了?而且這次落水,她并不是有意落的,她本想嚇一下父親兄長,讓他們去和王爺取消婚約,沒想到被人推下了水,從前自己怎么想都想不出來是誰,現在的她早已對那庶出妹妹徹底改觀,原來這次落水,是祁鳶的將計就計罷了。
祁玉冷笑一聲,原來是這時候啊,原來這時候,她早就恨上我了,或許她從頭到尾都恨著我。
祁玉調養了一陣,就去見了祁昭。“什么?你要習武?怎么這么突然?!”祁玉笑了一下,說:“習武不僅能鍛煉身體,且還能防身,哥哥,你想,我要是嫁去世子府,被別人害了怎么辦?朝廷上的水多深你又不是不知道。”祁昭被說服般地點頭:“你說的也是,不過你確定要嫁給世子?”
祁玉愣了一下,從前或許不會,現在為了祁府和清城百姓,就算與虎謀皮,也要搏一搏。“哥,我不想你們為了我而去忤逆王爺,我既是祁家嫡女,就應該為祁府著想。”祁昭一頓,而后欣慰地揉了揉她的頭,說:“阿玉真的長大了。”她舉起茶盞淺淺抿了一口茶,忽然想到過幾日沈瀾會去上香祭拜,那天是他們初見,也是他與祁鳶的初見。“對了,哥,過幾日去青山寺,妹妹也會去嗎?”
“對啊,大家都會去,往年不都這樣嗎,你問這個作甚?”祁玉垂眸,搖了搖頭,放下茶盞:“沒什么,想到去青山寺又能看到滿山的桃花,高興極了。”祁昭寵溺一笑:“你呀!”
祁玉回以一笑,享受著他的寵溺,畢竟嫁去世子府,可能再也不會見到他了。
拜別了祁昭,祁玉便回去了。“姑娘,過幾日去上香的衣服準備好了,需要給你過目嗎?”祁玉愣了一下,前世上香,她都是穿得比較艷,為的就是搶祁鳶的風頭,如今過了鬼門關這一遭,好像也不想搶她的風頭了。“換清素點的吧,我現在不怎么想穿艷的,有些風頭,我不想爭。”
如意愣了一下,也沒說什么,聽了她的吩咐就下去了。
去上香當天,清城下了小雨。祁玉身穿素色長袍,臉上化著淡妝,一支素雅的梅花木簪綰著一頭流云鬢,一改她平日華奢的風格。祁昭看到時愣住了,她歪頭一問:“哥,怎么了?”祁昭回過神來,回答:“感覺妹妹有些不一樣了。”祁玉淺笑:“有什么不一樣,不都還是我嘛。快走吧,別誤了時辰。”
祁家一行人花了將近一個半時辰,終于到青山寺。祁玉一手舉著傘,一手扶著祁老夫人,慢慢地順著階梯往上走。“祖母,您可小心點,這下雨天,地滑著呢!”祁老夫人和藹地笑了笑:“阿玉現在真的長大了,前幾日你落水,沒事吧?”
祁玉笑著搖了搖頭:“沒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嘛,對不起,讓祖母擔心了。”
“你若不想嫁給那世子,我就算拼了這條老命也不讓你嫁。”祁玉愣了一下,低下頭:“祖母,我想好了,我嫁,就當是為了祁家,我也要嫁。”祁老夫人微怔,欣慰地點了點頭:“我們的小阿玉長大啦。”
祁家的人在上完香后,祁老夫人要吃齋念佛,祁昭還有正事要辦就先走了,留下了祁玉和祁鳶。這和上一世倒沒什么兩樣,算上時辰,沈瀾差不多要和沈夫人來上香祈福了。
祁玉讓如意去盯著祁鳶的動向,自己則在青山寺內走走。正好雨也停了,她聽寺里師父說,寺里有一棵很靈驗的樹,就前去看了看。
樹上掛滿了寫了字的掛著鈴鐺的紅色飄帶,風一吹,上面的鈴鐺就叮鈴作響。樹下有個小和尚,見她來了,微笑著說:“女施主可是來許愿?”
祁玉微笑著點頭,給了錢,拿過一條飄帶,寫上:家人一生無虞,國泰民安。“女施主是個心懷大義之人,你所想所愿,皆會如愿。”祁玉點頭說道:“借小師父吉言,我也希望,我能如愿。”
她將飄帶拋起,借著鈴鐺的力,飄帶掛到了樹梢上。就在這時,身后響起了兩道腳步聲,祁玉轉過身,就看到了一名身穿黑色長袍的男子以及一名侍衛模樣的男子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世子,就是這里。”
祁玉聽到那名侍衛對那名男子的稱呼時,愣了一下,向他行禮:“祁玉見過世子殿下。”
世子傅瑾川打量了一下她,問:“你就是祁家嫡女祁玉?”祁玉微笑著點頭:“正是民女。”傅瑾川點了點頭,沉默。祁玉抿了抿唇,鼓起勇氣問:“世子可是來祈愿?”傅瑾川抬頭看了看掛滿紅色飄帶的神樹,說:“聽聞這樹很靈,過來試試。”
祁玉向他行禮:“那祁玉就不打擾世子殿下了。”祁玉正要走,傅瑾川就下意識地抓住她的手,一旁的侍衛少恒都嚇了一跳。祁玉頓了一下,轉過身來看著傅瑾川,疑惑地看他:“世子殿下還有事嗎?”
傅瑾川看著她遲遲說不出話來,就與她四目相對。就在這時,天光穿過云層,照射在大地上,周圍一下變得亮了起來,他眼前人也變得明亮了。他意識到自己的失禮,連忙收回手,抬頭看樹:“祁姑娘許了什么愿?”
祁玉低頭笑了笑:“殿下,愿望說出來就不靈了,祁玉還是想心中所愿都能實現,所以,恕祁玉不能擔誠相告。”
傅瑾川愣了一下,抿了抿唇:“你說的對。祁姑娘,心誠則靈,你心中所愿一定可以實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