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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卿非伊人(上)
“計劃失敗了,狗皇帝沒死成。”
江上酒從窗戶一躍而入,將沾了血的短刃擱到桌上,奪過我手中的青梅酒一干而盡。
我拾起那短刃瞧了瞧,刃上的一抹鮮紅刺眼得緊,正欲用手指沾上一沾,嘗嘗那血的滋味時,江上酒卻一把摁住了我的手腕,“刃上有毒?!?
他奪過短刃,用衣角輕輕擦拭著刃上的血跡,余光瞥見我微皺的眉頭時,笑著解釋:“我知道你想嘗那狗皇帝的血是什么味道,可這血里有毒,你總不能把自己毒死吧。再說了,這血也不是狗皇帝的。”
今日狗皇帝微服私訪,為了不引人注意,身邊只跟著一名起居郎,暗衛都不曾露面。
如果刃上沾的血不是狗皇帝,那……
“是你那柔弱不能自理的青梅竹馬的。”
江上酒盯著我打量了起來,見我面上毫無波瀾,陰陽怪氣道,“你就不問問你那未婚夫傷得重不重?少沒少胳膊,缺沒缺腿的?”
我沒理他,倒了酒來喝。
他卻興致大發,往我身前湊了湊,一個勁的開始追問:“你跟我說說,你和那小起居郎到哪一步了?親嘴了嗎?睡了嗎?”
我被他問煩了,指著半開的窗戶叫他滾,他咧嘴一笑,依舊不依不饒地問我,“他是不是猜到你身份了,所以這幾日才老往這風月場跑?你沒跟他坦明你就是他的未婚妻?”
……
王映真來的那日坐了輪椅。
他一身白衣勝雪,由仆人推著進了風月場。
我站在二樓窗戶前,盯著樓下被鶯鶯燕燕圍得水泄不通的白衣公子,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怒火,關了窗子。
“呦,吃味了?”
江上酒斜倚榻上,翹起二郎腿嗑著瓜子,見我不悅,遞了一把瓜子來,“味道不錯,嘗嘗。”
我瞥了他一眼,沒去接瓜子,只問他接下來的計劃。
“急什么,狗皇帝的命遲早是我的,今日殺不了,明日殺,明日殺不了,還有后日——”
“可是我不想等了?!?
我最是見不慣他這副懶散模樣,早知道江湖第一高手是這樣的德行,我又何必好吃好喝供了他這么些年。
三年前他便同我說狗皇帝的命是他的,可三年過去了,狗皇帝依舊活的好好的。
有時候我真的懷疑,自己是不是找錯了人。
許是看出我真的生氣了,江上酒手足無措的扔下手中的瓜子,坐起身來撓著后腦勺,安慰著我,“你放心,很快的,很快我就會提著他的頭來見你?!?
話罷,他便跳窗而出。
與此同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伴著敲門聲而起的,還有熟悉的故人音。
“顧傾姑娘,在嗎?”
我掩去臉上的怒意,擠出笑來去開了門。
輪椅上的白衣公子生得俊俏,眉目如畫,五官清秀,不愧為京師第一公子。
“王公子?!蔽尹c頭問好,他以禮回之。
我將他推入房中,隨手從書架上拿了本《史》書來讀,與往常一樣,我緩緩道來,他側耳傾聽。
他說我的聲音跟他的一位故人很像,我問那故人是誰,他每次都盯著我搖頭笑笑,不予回答。
但今夜不同,當我再次問起那故人是誰時,他抬眸看向我,那眼神像是再看一位故人。
他朝我擺了擺手,示意我走近些。
“阿藏,三年了,你還是不肯跟我相認嗎?”
他眸中帶淚,望著我時嘴角微微揚起,我卻看出他藏在笑意里的痛。
其實關于我是罪臣之女這件事,我跟他都心照不宣。
三年前,狗皇帝以“謀亂”之罪誅我九族,我僥幸逃過一劫,自毀容顏棲身于這風月場。
王映真見我第一面便認出了我,只是從未拆穿過我的身份,我知道他是怕我有性命之憂。
今夜他揭穿我身份,我也無甚可懼,走到他身后,雙手搭上他肩,拿出我這三年來學的本領。
伏在他耳畔輕喃道:“三年了,從沒人喊過我這個名字,映真哥哥今夜這般喚我,倒讓我覺得親切了不少?!?
他眉頭擰了擰,幽幽從嘴里吐出幾個字來,“在我面前,你不必如此?!?
我笑了,雙手卻從他肩頭慢慢滑向前胸,語氣嬌柔:“不知映真哥哥今夜來,所為何事?”
他一把握住我的手,極其嚴肅的命令道,“停下。”
我不以為然,雙手依舊不安分的在他身上摸來摸去,直到他怒吼了我全名:“祁夜藏,請自重!”
不知為何,聽到他叫我“自重”,心頭的位置猛疼了一下。
腦中忽想起我與他的往日種種。
小的時候,我總喜歡屁顛屁顛的跟在他身后,一口一個“映真哥哥”,而他也總是寵溺地摸著我的頭,喚我“阿藏”。
王映真只比我大一歲,卻是我半個爹。
我爹是將軍,常年帶著五個哥哥在外打仗,極少回家,家中只有阿娘和我兩人。
王映真是我鄰居,王家祖上出過狀元,雖比不得那些百年大世家,卻也是書香門第。
小時候,阿娘請了夫子來教我讀書識字,我生性調皮,氣得文縐縐的夫子拿起棍棒要打死我。
阿娘只好請王映真來教我,說來也奇怪,同樣的知識,別的夫子教我,我怎么也學不會,可只要王映真一教,我總能學個七七八八。
長大些才明白,我從第一次見面便對他有了想法。
他教我,做人要有自尊,要會自重。
那時的我只聽熱鬧,樂呵呵的應下,“我以后一定要做一個有自尊,會自重的人?!?
如今想來,實在可笑。
三年前狗皇帝誅我九族那一日,我的自尊連帶著祁夜氏的自尊一同被踩在了腳下,被釘在了恥辱柱上!
狗皇帝以黃金萬兩懸賞我頭顱那日,我的自重換不來我的茍活,我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求那些人饒我一命,可是沒有人聽。
他們說我爹是亂臣賊子,說我是罪臣之女,說我不配清清白白的離開人世,他們不肯給我痛快,他們欺我,辱我,唯獨不肯一刀殺了我。
從往日的記憶中回過神來,我強忍著眼淚從他身上抽開手,背他而去,立在窗前。
他似乎是覺得自己方才的話說重了,正想跟我道歉時,忽聽得樓下一震喧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