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給所有為生活不屈掙扎的你】

路米修.斯塔萊特親筆

————————————

暴雨越下越大，天空中烏云密布，閃電如游蛇般竄過，雷聲震耳。

一個披頭散發，懷抱著裝著各種文件的紙箱的女青年就這樣落魄地站在公交站臺。

對，這就是我，是我本人。

手機里的余額只剩十幾塊，房租已經兩三個月沒交了，房東一直打電話催我讓我卷鋪蓋滾蛋，說再不交房租就要起訴我。

我不知何去何從，站在雨中，街上車來車往。

出租屋距公司三十多公里，我連打車的錢都付不起，現在是晚上十一點，末班車早已結束。

很難想象我會窮成這樣。

要騎共享單車回去嗎？

可是這么大的雨，這么遠的路，沒有傘我該怎么辦？

我打開缺德地圖，看了又看，再三猶豫，還是決定打車。

先打車再說，坐到離家近一點的共享單車停放點就下去，這樣應該沒問題。

房租先放著，不管怎樣我不能在外面流浪，先厚著臉皮住著再說。

大概過了十多分鐘，一輛黑色轎車緩緩停靠在我面前，車窗緩緩打開，一個面孔滄桑的老頭面無表情催促我上車。

上了車隔絕風雨，我的心情緩和了些。

雨刮器咯吱咯吱洗刷著擋風玻璃，眼前的霓虹燈變得模糊，幻化成朦朧的光團。

我看著窗外，發著呆。

今后該怎么辦呢？

沒有工作就沒有收入，我跟父母斷親很久，他們已經不會再給我任何經濟上的支持了。

要放下自尊去干餐飲行業嗎？

可是辦健康證還要體檢，都需要錢。

要是有車就好了，有車說不定我還能轉行干載客車。

也不是沒有過，父母也曾給我買過一輛二十多萬的車，但獲得前提是必須老老實實聽他們的安排。

我不同意，爭執之下我放棄了那輛車，帶著所有行李獨自來到離家鄉一千多公里的城市上班。

誰曉得這幾年經濟大蕭條，各行各業都在裁員，我也很不幸被裁了。

“小姑娘是失業了嗎？”

老頭冷不丁跟我搭了一句話，他瞟了一眼后視鏡。

“嗯。”

我隨便支吾了一聲。

“現在經濟下滑，大環境不好了，我兒子也跟你一樣，失業天天窩在家啥也不干，沒辦法我跟我老婆多找了一份工，為了養他。”

我不知道說什么，只能沉默，但是司機老頭很健談，依然滔滔不絕。

“其實我們也不怪他，現在年輕人也不容易啊，都是為了生活，不拼命哪來錢賺呢？想想也是，要是知道生下了孩子長大以后也跟咱做父母的一樣為生活累死累活地奔波，還不如一開始就不生，早幾年計劃生育還是對的。”

人間清醒啊這老頭，難得聽到老一輩人嘴里說出這話。

我想到了我父母，他們可沒有這么清醒。

自我記事接受教育起，父母就一直催趕我，明明自己沒什么本事卻還要要求我樣樣做到完美，努力學習成為別人家的孩子。

不按他們的意愿做事，那下場就是挨揍。

父母對我一直都是上司對下屬的態度，從未考慮過我活得開不開心。

即便如此努力，畢業后我依然躲不過當牛馬的命。

這樣的人生真的有必要如此拼命嗎？

明明只是想平凡安安穩穩地活著，就已經耗費了所有力氣。

雨漸漸變小，雖然是深夜，車流量依然很大，以往這個時候我還在加班，想想都覺得真是命苦。

“我跟你說呀小姑娘，努力上班沒用，以后還是找個好男人嫁了吧，我看……”

老頭一邊開車一邊跟我嘮嗑，他實在太健談了，不過我并不想聽他講這些封建糟粕的廢話。

無意中我的目光落在左后視鏡，在我們車后有一輛大貨車陰森森緊緊跟著，開得歪七扭八的，沒開轉向燈，也不像是要超車。

總覺得不太對。

我瞇起眼細看，貨車駕駛座位上的人耷拉著頭，眼睛閉著，只有一只手搭在方向盤邊緣。

疲勞駕駛?

糟了!

“快、快換車道!后面有輛貨車要撞過來了!”

我驚慌失措地對司機說，但他瞇著眼扭頭看我，似乎是沒聽清。

“啊?你說什么……”

“砰——刺啦——!”

車身突然猛烈震動，撞向路邊的防護欄，摩擦中迸濺火花，受到慣性我摔到車門邊，順手拉到開關，車門忽然開了，我直接落地。

來不及顧上身體的疼痛，我爬起來就要逃離現場，但很不幸后面的貨車沒給我逃生的機會，直挺挺撞飛了出租車，朝我碾來。

那一瞬間，周邊所有事物都被放慢了，我大腦一片空白，嗡嗡地響。

完蛋，要死了。

我腦子里只有這句話。

下一秒視線猛地翻轉，暗紅色的流體侵入我的眼眶，瞬間一片漆黑。

明明已經什么都看不見了，我的眼前卻還是飛速閃過一連串畫面，全都是往昔回憶。

那一刻，心底所有的懊悔都涌上來了。

我在想，我還這么年輕竟然就要死了。

還沒有談過一次戀愛，沒有體驗過和喜歡的女孩一起約會。

沒能經濟獨立，沒有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就這樣結束了嗎？

朋友們知道我死了會作何感想呢？

算了，自畢業工作后我和朋友們就沒怎么聯系過，即便我們曾經玩得很好，這么多年沒聯系感情也淡了，大概不會有人為我傷心了吧。

真討厭啊。

但是仔細想想，心里忽然又輕松了不少。

我不用再努力為生活奔波了不是嗎？

不會再有失業的煩惱，不用再處理和家人的矛盾，也不必再擔心人際關系。

這樣一想，死了也沒什么不好的。

曾經有人說，只要還活著，就沒有什么過不去的坎。

但我想說，人生只有過不完的坎。

就這樣結束吧，我曲折的人生。

我不再掙扎，任憑自己墮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