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6月28日美國紐約

“底特律活塞在第六十順位選擇了來自俄亥俄州的威爾·布拉洛克，”紐約xx酒店里，大衛·斯特恩閣下面對著鏡頭侃侃而談，臉上的笑顯得很殘忍。

“真是殘忍。”張洋苦笑著關上了電視，他參加了nba今年的選秀，在中國的大學聯賽里，他也只是個不算出名的存在。

黃皮膚的他早早被外界定位為“毫無天賦可為”的新秀，模擬選秀60名開外。國內對他的選秀也幾乎沒有報道，因為他既沒打過CBA，也不在籃協體制內。幾家小媒體的報道也就淹沒在“不予關注”的海洋里。

只是去年麥當勞全明星賽上，他似乎看到了希望。年輕氣盛，他沒有選擇去簽約一個懂得炒作的經紀人，也沒有到每個訓練營去推銷自己，他天真的以為他能夠被選上。

電視直播已經結束，他的夢似乎在這一刻也結束了。不愿低頭的他，還是低下了頭。

他落選了，這么多年來唯一的夢想，就在這一刻，如泡沫般破滅了。他只希望花白頭發老頭口中吐出自己的名字，不用很大聲，悄悄說也可以。

前幾分鐘，張洋已經接到了經紀人的電話，經紀人很抱歉的通知他，他落選了，然后就渺無音訊。他發了瘋似的把諾基亞砸在地毯上，地板都差點被砸出了個坑。

電視直播，更像是判定死刑，而且當場槍斃，彈殼跌落，留下的似乎也只有手機那不停閃爍的燈光。

張洋訓練了整整十二年。從小就展露出超乎常人天賦的他，在身為籃球教練的伯父教導下，他從最簡單的投籃練起，一步一個腳印。

在伯父的羽翼下，他沒有過多的受到外界的干擾。他也沒有進籃協，因為伯父知道他有一個關于NBA的夢想，進了籃協，一切都身不由己了。

這么多年的辛酸，就像是水盆中的泡沫，一觸就破。而且，沒有聲響。

“一閃一閃亮晶晶…”張靚設置的手機鈴聲響起，家人的專用鈴聲。張靚是張洋的堂妹，也就是張伯峰的女兒，兩個人一起長大，青梅竹馬確實是無話不談。

他長吁了一口氣來調整狀態，家人都聲音在這時就是催淚劑，他不想也不能哭。拿起手機，看著屏幕上明晃晃的顯示著“大伯”兩個字，接通了電話。

電話接通了，那頭沒有說話聲，但是張洋能聽見呼吸聲，呼吸聲壓抑得很低，情緒也壓抑住。

良久，大伯沉聲道:“洋洋，有幾家cba球隊聯系了我，我想，可以先在國內試試。”

張洋哪里不知道，這肯定是大伯為自己留下的后路。但是張洋真的不甘心:“我想再試試。”

電話那邊再次沉默了下來，“洋洋，我知道你的心情，先回來吧。”大伯很久才說了一句。

張洋拿著手機走下床，來到窗前，從窗口向外看去，車水馬龍，這繁華的都市沒有他一絲立足之地。

但是，看著從窗戶玻璃上的那個人影，他居然有這么一絲想法：“我一定會回來的！”

……………

拖著行李箱，張洋一步步走出酒店大門，留戀的看著麥迪遜花園廣場的方向，笑了笑，那是個美麗的地方。揮揮手招來一輛出租車，下午正好有回國的航班。

司機像是隨口問道：“是不是要去機場？”聲音很和藹，應該是有點年紀了。

張洋有點詫異，因為這司機說的竟然是漢語，詫異看了眼后視鏡，很慈祥的面容，白人白頭發，問：“你好，是的，去機場。您是中國人嗎？不太像的樣子，可您的漢語說得真的很棒。”

司機沒回答，而是問道:“你是來參加NBA選秀的吧？似乎結果不是很好。”

張洋又瞄了一眼司機，這個司機有點奇怪，按說自己參加選秀沒幾個人關注，哪里這么巧，就遇到一個。張洋咳嗽了聲輕輕喉嚨，問道：“您是？”

司機還是沒理張洋，自顧自的說著:“我知道你落選了，但是你還想不想再回來？”

“回來？”張洋想著，他想回來，發自內心的想，他想他來時萬人敬仰，他想他來時燈光璀璨，不過只是想想而已，怎么可能會實現。復雜地說了句:“想也不想。”

司機輕聲問:“什么意思？”

張洋笑笑，語帶雙關地說:“您什么都知道？還不知道我什么意思嗎？”張洋不想知道這個司機是誰，但也不想被一個陌生人愚弄。

“那就好，只要不放棄，相信自己，會有奇跡的，小伙子”，司機回頭對張洋笑了笑，布滿皺紋的臉顯得極為慈祥。

很會演戲嘛！張洋越來越覺得這個老頭有問題，擠出笑，點頭道：“謝謝。”

“我見過不少和你一樣的年輕人，但是你很特別，似乎你很樂觀”，司機也笑著說。

張洋臉上笑著，心里卻煩躁得很。應付地說：“還好，還好。”

司機笑了笑，很專心的擺動著方向盤。張洋樂得安靜，來這里幾天，他都沒有認真欣賞這個城市，想來的確有些可惜。不過正好，離開的時候用心看看，省得徒留遺憾。

臨下車了，張洋把車費遞給了司機，司機不急不慢的收過，輕輕拍了下張洋的肩膀，開口說道：“小伙子，繼續加油吧，你的極限在天空。”

張洋只覺肩膀一熱，司機的話，他反倒有點迷糊了，這老頭子，到底是誰？剛想問，司機擺擺手就走進車門。

張洋怔了怔，今天發生的事他真的有點接受不過來，算了，就當他是個神奇的老頭子吧！

再看最后一眼，看完就離開這里。

轉頭快速走進機場，他現在有點迫不急待的想回家了。他沒看到，就在他轉頭的一瞬間，剛剛載他的那輛計程車緩緩從地面飛起，穿過云彩，直到消失在天邊，周圍的人群像是什么都沒看到。

這幾天他自己實在是有點累了，精神狀況糟糕且不說，吃也吃的不習慣，聽了播報的注意事項之后就有點睡意了，這睡意來得很快，也沒和周圍的人來個善意的招呼，就靠在座椅上，進入了睡眠。

他做了個很長一個夢，夢到自己回到了美國，進入了nba，不斷得分、得分、得分，勝利、勝利、勝利，最后他終于成為了mvp。

突然，右胳膊微痛，張洋猛然睜開眼睛，有些迷糊地揉揉眼睛，偏頭向右看去，是個看起來很嬌小的少女，應該是亞洲人。

“不好意思，我…我剛剛有點嚇到了”，少女怯弱的說道，是英語。

迷迷糊糊的張洋好像還沉浸在夢里，再揉揉了眼睛，才把這個女孩看清楚，挺漂亮的，這是張洋的第一個反應，第二個反應是眼睛真好看，對漂亮女孩，男人很難生的出氣來，何況只是被撞一下而已，聽著女孩那弱弱的道歉，張洋連忙擺手，也用英語回答道：“沒事沒事，我剛剛做了個噩夢，幸好你把我驚醒了，我還應該謝謝你。”很自然，沒怎么撒過謊的張洋順口扯了一個慌，對女人撒謊確實是男人的本能，不用學的，張洋暗自吐槽。

女孩不由臉紅，她當然知道張洋的話是假的，只是想“放”她一馬。

可她看向張洋的目光還是有一點擔心，嘴邊有話，想說卻又礙于什么沒有說出來。

女孩看著窗外的云，覺得有點膩味。就看著艙內，作為幾個小時的鄰居，她本想與張洋打個招呼，沒想到張洋居然已經睡了，就準備也睡一會。

可過了一會，她就覺得有點不對勁，左看右看，她才發現，好像聽不到張洋的呼吸聲。她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但是人命關天，她就覺得是不是該查看一下張洋的情況，然后用力拍了一下張洋，結果張洋就被撞醒了。

既然醒了，閑著也是閑著，兩個人慢慢就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也不外乎天空上的景色多美，有云有鳥有美人。

可是聊著聊著。張洋又感覺睡意很重，一個不小心，就又睡了過去。

“天空再美，也比不上地面的踏實。而且海洋里……”說了半天的女孩發現對方沒回應，轉頭一看，撇了撇嘴，頓時就想再把這個木頭撞醒，不過也只是想想。“祝你一輩子找不到女朋友！哼！”小小的在心里報復了一下，女孩也就戴上眼罩，慢慢進入了睡眠。

時間逝去，誰都沒注意到，一層淡淡的白光從窗戶外透進張洋的身體里，而白色的光也若有若無的向他身邊的女孩滲去。張洋的呼吸也確實近乎于無，而女孩的呼吸，也漸漸消失。

窗外，萬里無云的天邊似乎印著一個慈祥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