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的集市上，人群三三兩兩的聚作一堆，竊竊私語。

“哎，劉家大少爺昨個兒上吊了你知道嗎？”

“上吊？”東街的李嬸磕著瓜子，“怎么可能啊，劉家大少爺自小錦衣玉食的，又才中了舉，這時候上吊做什么？”

張大媽低聲說：“聽聞科考前，劉家大少爺去照鏡子去了。”

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神秘的詭譎，讓四周的人都打了個寒戰。

“照鏡子......”一旁的包子鋪，一個身姿挺拔的青年帶著一個姑娘正埋頭吃著，聞言，相互交換了眼色，放下了筷子，起了身，從身上摸了銅錢放在桌子上。“老板，結賬。”

“頭兒，這事兒不會又跟那個鏡子有關吧？”李婉追在唐齊身后，問道，“難不成真是鬼怪作祟。”

東林有石，光如鏡面，這石頭長在亂葬崗，陰氣沉沉。傳說這鬼石能通天，亦能與鬼祟交換內心所愿。

傳聞，那石鏡，交換的代價，便是魂魄。

這小小的鎮子，膽子大的人不多，哪個有膽子去亂葬崗祈愿。

唐齊冷冷哼了一聲，“怪力亂神，去東林瞧瞧。”

“真去啊？”李婉驚了驚。

“你若怕的話......”唐齊想了想，李婉畢竟是個姑娘，再大大咧咧卻也還是可能會害怕。

“什么時候去，我去衙門牽馬。”李婉打斷了他的話，語氣里完全不見害怕，倒是帶著點興奮。

唐齊：.......

是他想太多。

他們騎了馬，小半個時辰便入了東林，眼下是正午，可這片亂葬崗里頭，茂密的林子遮住了大半的日光，窸窸窣窣的光線從葉子的縫隙里透進來，讓他們勉強能視物。

明明是夏日，這里頭竟然滲著寒氣，陰森森的，讓人止不住打了個寒戰。

“頭兒，這地方瞧著是有點古怪啊。”李婉四處瞧著，在一堆墳頭邊上，發現了一塊巨石。“頭兒，在那呢。”

唐齊剛想阻止，就見李婉三步并做兩步沖了上去，不禁緩緩按了按額頭。

李婉到了那巨石旁，左右打量，這巨石果然像傳說中一般，一面光滑如鏡面，倒映著自己的影子。

鏡子里，唐齊的身影緩緩靠近，只聽李婉上前敲了敲光滑的石面：“這玩意也沒什么特別啊？”

“不如你許個愿？”唐齊斜了眼睛，漫不經心道。

沒想到李婉立刻十分虔誠的雙手合十，閉了眼，念念有詞。“希望明年能漲兩倍的俸祿。”

唐齊咳了咳，“我記得李家家底尚算豐厚。”

李婉嘖了一聲，“那是我爹的，俸祿嗎，還是自己的香。”

唐齊：......

“這東西也不像有什么神力的樣子啊......頭兒？”李婉喋喋不休，轉過身去卻發現唐齊轉身走遠了幾十步了，忙小跑著跟上。

“不許愿了？”唐齊側身問道。

“感覺沒什么用，還是努力辦案罷。”李婉狀似一正言辭。

“本就是掩人耳目的說辭罷了，去劉家看看。”唐齊道。

此時劉家已布置好了靈堂，劉岑的尸體，停在了靈堂中。

劉家二老正蒼白著臉色，被下人攙扶著，地上一個少年哭的滿臉都是淚水，幾乎暈死過去。

唐齊與李婉為劉岑上了柱香，轉身道：“二老請節哀。”

劉夫人似乎哭的脫了力，“岑兒這個傻孩子，這是讓我們白發人送黑發人啊。”

唐齊道：“夫人，您可知，大少爺是為何自縊？”

劉夫人一聽便轉過頭默默抽泣。

劉老爺神色沉痛，卻還是答了：“說來慚愧，岑兒幼時，老夫為他定了一門親事，前些日子，他那未婚妻與人私奔，婚約解除，岑兒戀慕那女子，羞憤不已，這才.......”

“未婚妻與人私奔？”唐齊眉頭皺了皺。

劉老爺抹了抹眼淚，“他留了書，先前官府已經拿去了。”

唐齊聞言，道：“劉老爺，那封手書，字跡混亂，也被水浸濕了不少，十分模糊，此案仍存疑。”

李婉毫不客氣道：“聽聞你們拒絕了仵作驗尸，不知是何緣由。”

李婉雖說是個女子，但素來快人快語，知道劉家拒絕驗尸之后，她總覺得有什么貓膩。

此時地上的少年猛地站起身，臉上還有未干的淚水，大聲喊道：“兄長已經不在了，你們為何還要來擾他的安寧。”

劉老爺也忙接了話，“我們家中丑事不想外揚，只想讓孩子入土為安。”

“可……”李婉還想說這么，卻被唐齊一把拉住。

只見唐齊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先告辭了。”

唐齊同李婉出了劉府，唐齊道：“姑娘家家的，怎的行事這般沖動。”

李婉憤憤道：“他們分明有問題。”

“如今劉公子狀似自縊，又留有絕筆書，咱們沒有確鑿的證據，還是不要打草驚蛇為好。”唐齊嘆了口氣，“你啊，什么時候能沉住氣些。”

他有些頭痛，李婉乃是府衙里唯一一個女捕頭，算是他一手帶出來的。

當年她父母本想將她培養成一個大家閨秀，結果卻南轅北轍，同大家閨秀半點邊兒都不沾，且素來行事風風火火，同她名字中的婉字相差甚遠。

“爹娘起的，又由不得我選。”李婉唏噓道，“說起來，先前我調查過，劉岑似乎并不滿意父母包辦的婚事，且他方才中舉，前途無量，正是意氣風發之時，如何會自殺。還有他未婚妻的案子，半年前一雙男女失足落水，當時定為意外，沒有追查。”

“他們在為人掩飾。”唐齊垂了眸子，“那么到底是誰，讓他們寧愿讓自己的兒子含冤受死，也要保護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