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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生無悔,死無憾

謹以此書,獻給此生最愛我的人

他們的童年是怎樣的?愛過誰、怨過誰嗎?可曾有過像我一樣的理想和追求?甚至他們的性、那些掩藏的欲望和不甘呢?他們有只屬于自己的巨大的遺憾嗎?

我像打開自己一樣打開過他們嗎?像愛自己一樣愛過他們嗎?或者,像看待一個平等、獨立而完整的人那樣看待過我的父母嗎?

我想象過父母的葬禮。

四壁白墻,無瑕透亮,像你們初來這個世界時一樣干凈。

正前方,是一面寬闊的電子屏,放映著平日里給你們拍的照片和影片,一張一張,一幕一幕。

“看看人家老宋穿得多美”“你爸年輕的時候也是一表人才呀”“這一家三口真幸福”……

來送別的親朋好友,也是各自一身潔白,坐在席上,一起觀看你們的生平集錦。看到某張照片時,忍不住跟身邊的人念一句,或者跟我說。

我聽到了,嘴角上揚,笑容是真誠的,眼淚也是。

在很多年前,我便讓爸媽錄了一段視頻,主題是“給我離去后的世界”。他們各自對著鏡頭想了想,在他們離開以后,會對這個曾經來過的世界說些什么?又會對那些深深掛念著的人說些什么?

二十幾歲的時候,總覺得中國人忌諱談生死,活得不夠通透明白。

我們缺乏性的教育,便對生命的起源充滿蒙昧;缺乏愛的教育,便對情感與靈魂的感受粗糙干涸;缺乏死亡的教育,便對生的意義和追求失去信仰。

但慢慢地,隨著年齡日長,已知眾生終歸平凡,見多了離合無常,悲歡有恙,自己也不肯再輕易地把“死”掛在嘴邊。生活已是不易,何必再徒添殘忍。

有些無畏的勇氣,也多虧了年少的無知。

想象中葬禮的最后,播放的便是這段影像。

視頻里,爸爸認真和藹,媽媽樂天的模樣一如往常。

席上的人屏住呼吸,耗盡了心力接受你們已經永遠離開,再也回不來的現實,卻又見到了那熟悉的音容笑貌,一言一語。

我不知道他們會是怎樣的反應。寫到這兒,我卻已嗚咽聲起,號啕大哭。

一切雖都只是想象,卻也并非沒有緣由。關于父母的離去,會以怎樣的方式離去,我想過很多很多次。

問身邊的朋友,原來不止我如此,好多人都想過。

還是孩子的時候經常想,長大了偶爾會想;父母在的想,父母已經離去的,原來也會想。回想,假想,夢里想。

時光倒流,一切是不是會有所不同?父母子女一場,有些事是不是不必那么計較,有些事是否可以做得更多?

又想起詩人北島在《城門開》中寫他與父親的臨別一幕:

父親離世前我獲準回去三次,每次一個月。由于強烈的生存意識,他過了一關又一關,但最后半年他全面崩潰了,只能靠藥物維持。第二次腦血栓廢掉了語言能力,對像他這樣話多的人是最大磨難。他表達不出來,就用指頭在我手上寫,并咿咿呀呀發出怪聲。

我每天早上做好小菜,用保溫箱帶到304醫院,一勺勺喂他。我多想跟他說說話,但這會讓他情緒激動,因無法表達而更痛苦。每回看到那無助的眼神和僵硬的舌頭,我心如刀割。

2003年元月11日,星期六,我像往常那樣,上午十點左右來到304醫院病房。第二天我就要返回美國了。中午時分,我喂完飯,用電動剃須刀幫他把臉刮凈。我們都知道,最后的時刻到了。他的舌頭在口中用力翻卷,居然吐出幾個清晰的字:“我愛你。”我沖動地摟住他:“爸爸,我也愛你。”記憶所及,這是我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這樣說話。

不知此后經年,北島憶及此幕,會有多少遺憾?

讀過的、聽聞的、見過的遺憾太多了。

我不想。

我不是貪心的人。

如果這輩子人生的諸多身份,只能擇一個圓滿,我選盡力做一個好兒子。

二〇一五年冬天,爸媽煤氣中毒,雙雙被送往醫院搶救。

順利的生活是夢,意外會告知我們人生的真相。

那年我雖已二十七歲了,但心里依然把自己當成一個孩子,也從未料想過,要這樣早、這樣猝不及防地面臨父母或許會同時離去的殘酷現實。

如果這世上只剩下我一個人,我該如何活下去呢?

那天,北京的霾有些濃,北師大校園里的法國梧桐枝丫已光禿,幾只黑鳥在灰色的天空呼嘯而過。路上青春的臉龐大多被白色的口罩遮擋了一半,留下一雙雙黑色的眼睛相互張望。

我加快了腳步。空氣不好,我那苦澀的咽炎便會發作。

開會前,我又給家里打了電話,還是沒有人接聽。

媽的微信沒打通,爸的電話也沒人接。

我心里開始有一些不祥的預感。

說來也是奇怪,現在回想,從念高中住校開始,爸媽就很少主動給我打電話,幾乎是沒有。來北京這么多年,什么事都是自己一個人扛過來,他們也都基本不過問,我倒也樂得自在。

有一天深夜,剛剛下節目,竟然看到了我爸打來的電話,看到未接來電提醒,我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兒,以為家里出了什么大事。緊張地把電話撥回去,等待的每一秒都無限漫長,隔了許久,爸才接了電話,他已經入睡了,我問他大半夜給我打電話有什么事,結果我爸說,是他不小心按錯了。

平日里,我一般每隔一兩天便會和家里通個電話,爸手機經常占線,似乎忙得不得了;我媽簡直是馬大哈精神的典范,去鄰居家串門兒,十次能有五次忘記帶手機。有時候打不通,也習慣了。

二〇一五年下半年,我到北京師范大學做博士后工作。那段時間,正是我們學院承擔的國家雙重大課題的關鍵攻堅階段,同事們早起晚睡,有的甚至直接搭了一張行軍床,臨時住在了辦公室。

我也忙得一塌糊涂,電話打得便沒那么頻繁。上次沒打通,本想著第二天再打,結果一忙便忘記了。

生活常常很無情,很多事你一直做得很好,偏偏只疏忽了一次,就是一場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課題組召開第一次成果匯報會議,我擔任其中一個子課題的項目負責人。會前電話沒打通,心里開始有些忐忑急躁,心一直怦怦地跳,像大大小小的鼓點,打得我七上八下,慌亂不安。前面專家發言時,我把手機藏在桌子底下繼續不停地打,心里期盼著他們之前只是沒注意,能盡快給我回過來。

“樂,你爸媽前兩天煤氣中毒在醫院搶救,”突然收到大伯的信息,“已經都沒事了。再過幾天就能出院。”

我蒙了幾秒。大伯又跟來一條短信:“你媽說讓你不用回來,安心工作。家里有我們,你放心。”

“回家”,是意識清醒過來后,我腦海里的第一反應。

那一刻,只想放下一切,回家。

抬起頭,同事們已經在臺上答辯了,但我卻像一個游魂,望著這眼前的一切恍惚。

成人的世界就是這樣,現實總是迫使你在兩難中做出選擇。回家,是情也是本能;工作,是理也是責任。

還是放心不下,出會議室給大伯打了一個視頻電話,大伯把醫生找來,我問醫生具體還有幾天可以出院。醫生回,一周之內。

我冷靜了下來,知道應該是真沒事了。

輪到我代表子課題項目答辯了。上臺的短短幾步路,我深深地吞吐了幾大口氣,試圖平復慌亂不安的心。

“發揮穩定,表現很棒。”同事發來微信鼓勵我。

答辯完,我狂奔向機場。

從念大學開始,我便一邊讀書一邊趁周末和假期兼職,從不鋪張浪費,也算有了一點積蓄。博士生畢業時,給爸媽在威海郊區買了一個小房子,那種二層的小樓,依山傍水,炊煙田園,是我理想的歲暮生活。

只是冬天還沒有通上暖氣,鄰居們便商量著一起買了空調,想著先過了這個冬天,等來年政府就會安裝集體供暖的設備。爸媽節省的精神體現在生活所有的方面。我爸嫌太費電,自己竟然不知道從哪兒搗鼓了一套煤氣爐,說要燃煤供暖。

后來才知道,那天睡覺前,爸就聞到了家里濃濃的煤氣味。他告訴我媽,我媽回了一句:“咋那么嬌貴啊,大驚小怪的,死不了人。”

我爸是性格極謹慎的人,夜里兩點,他不自覺地驚醒了,只見我媽口吐白沫、兩手抽搐。爸抱起我媽就往車里走,路上,他給我大伯打了電話。

一踩油門,爸直接開到了中心醫院門口,車還沒熄火,自己也一頭栽倒了。

緊急搶救。

我爸輕度中毒,媽中重度。

這事件讓我開始思考一個問題:

如果他們就此離去,我這輩子到底有多了解這兩個生我養我的人?

《增廣賢文》里說:“羊有跪乳之恩,鴉有反哺之義。”小獸尚且如此,作為有意識、情感和思想的人,父母養我育我,為我奉獻了一生,我又回報過什么呢?可曾真的認識和理解過他們呢?

他們的童年是怎樣的?愛過誰、怨過誰嗎?可曾有過像我一樣的理想和追求?甚至他們的性、那些掩藏的欲望和不甘呢?他們有只屬于自己的巨大的遺憾嗎?

我像打開自己一樣打開過他們嗎?像愛自己一樣愛過他們嗎?或者,像看待一個平等、獨立而完整的人那樣看待過我的父母嗎?

沒有。

在兩代人的文化語境里,這艱難尤甚。

一個人的自我和解是場終生之戰,兩代人之間的相互理解往往是這場戰爭中最關鍵的一役。

父母之于子女,或是子女之于父母,都是如此。

我開始策劃一場只屬于我和爸媽三個人的生命藝術之旅,主題是“人生如何與父母說再見”。

因為爸的工作關系,每次外出的時間不能太久,我們索性就把旅行的范圍鎖定在中國境內。我把國內劃分為十二個文化區,東北三省、環渤海、中原、大西北、大西南、港澳臺等等。一年中最溫柔的春與秋,帶父母旅行兩次,成為三個人的約定。

到二〇一九年底,我們已經旅行了八次,完成了這場生命藝術之旅的三分之二。

這是一個有趣的過程,我們并非簡單地旅行。會互相拍照片和視頻影像,會給自己和對方寫信,會認識各地不同的朋友,他們在一場又一場旅途中不斷打開自己,并把生命中的遺憾一個一個輕輕放下。我想,這些都會成為我們一家人往后生命中最溫暖和動情的禮物。

我爸,一生最大的遺憾是懷才不遇,以及由此伴生的對奶奶的怨。

從小,四周親戚鄰居就總有人跟我說,你這么聰明,真是像你爸。

奶奶說:“那時候家里實在太窮,你爸小小的,也只能跟著我們去闖關東,謀生活。”

從山東威海到黑龍江雞西,跨過山海關城東門,我的家鄉,稱爺爺奶奶這些人是去闖關東。

爸爸學習成績很好,一直是年級第一名。中考,他是縣里的狀元。

爺爺是位軍人,早些年上過戰場,落了一身的傷,我爸中考那年,爺爺新病加舊疾,癱瘓了。

奶奶說,家里沒錢供我爸繼續念書,想讓他退學掙工分養家。

爸的班主任惜才,不舍得讓我爸退學,跟奶奶說,我爸的學費他來出,上學他來供。

奶奶還是沒同意,我爸被迫輟學。

后來,我一直都在尋找那位班主任,我知道,我爸心里一直想對這位老師說聲謝謝。可惜他并不知道老師完整的名字,茫茫人海,但愿終能相遇。

我曾經一直在想,爸于我而言是怎樣的存在?

他怨奶奶,我也怨過他。

怨他什么呢?

是那些畫面。

小學放學,一回家,經常看到他和那幾位同樣人生不得志的朋友,喝得醉醺醺的樣子;他脾氣暴躁,有一段時間動不動就大吼大叫扔東西把我媽氣哭的樣子;他們要離婚,他蹲在地上問我想跟誰時那絕望的樣子。

后來長大了,見過很多事,很多人,我也慢慢理解了爸爸。

我知道,他委屈。

小時候爸媽吵架,我從來都是毫不猶豫地站在媽媽這邊。現在,我卻總是耐心地勸慰媽媽:“人生沒有完美,我爸其實是很好的男人。”

是呀,除了常被我們吐槽的小毛病,他幾乎沒有任何不良嗜好。三十年如一日地省吃儉用,都是為了這個家,為了我。

爸爸做人極為穩重謹慎,他是會計出身,去年單位查賬,十年前八年前的單據,他竟然都一張張保存得完好無損。我想,除了應該尚算聰明的基因,這是我從他身上繼承到的最寶貴的品質。

主持人這個行業,聰明的人想風光其實特別容易,但得失往往在一瞬間,路要怎么走,走多遠,還是得看自己心里的那桿秤平不平,穩不穩。

我又想起,爸爸雖然脾氣不好,但從小到大卻極少沖我嚷嚷。像大多數父親那樣,也許他不怎么會教育,也不怎么會表達,但他就是一直在那里肅穆、安靜地守護著我,話從來也不多說,對我也很少批評,好像我怎么做他都是默許的。除了高考填志愿,他做了一次主,偷偷地改了我的志愿,此后我人生大大小小的事,他幾乎完全尊重我個人的選擇。

后來我慢慢意識到,我骨子里刻著的那份自由的氣息,是我爸為我守住的。

雖然我知道,他并不清楚“無為而治”的教育理念,甚至連這么做都是無意識的。但是,他愛我,尊重我,這就是一切。

我理解了父親,也希望他能理解奶奶。

爸爸雖然埋怨奶奶,但身為人子,物質上的盡孝他從來沒缺過半點,只是情感上,他們母子間很難好好坐下來安靜地說會兒話。

心里都有疙瘩。

奶奶是嬌氣的。都快九十歲的人了,依然很嬌氣。

但我理解奶奶,她的人生,何嘗不是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地主家庭出身的小姐脾性,經歷史的沉浮變為丫鬟身子,爺爺癱瘓后床上尿床上拉了十六年,也是她這樣一個嬌氣的人吭哧吭哧獨自拉扯著孩子們長大,并把爺爺好好地伺候到了最后。

如果可以擁有和和美美的人生,誰又愿意留下一身刺和傷疤呢?

奶奶和爸爸的命運讓我從小就明白了一個道理,在大的時代面前,個人的愛恨悲歡如滄海一粟,不過是汪洋里隨波搖擺的小舟。

這也深深影響著我的職業觀念,我從不激烈地表達什么,歷史和命運面前,我們都太渺小了。我竭盡全力,只求在風雨中護所愛的人一方平安。

家中日子慢慢寬裕起來,我的學業和工作也漸漸有了起色,爸爸的心情明顯舒暢了許多。我的每期節目、每篇文章,他和媽媽一定都會第一時間收看,邊看邊認真做筆記。他們也在不斷地學習并拓寬認知。

人是可以改變的,最明顯的,便是我爸的脾氣,這些年真的是好了太多。他變得更有力量,能更好地掌控自己。

在這樣一點一滴的日子和成長里,我試圖通過帶他們旅行,帶他們擁抱世界,讓爸媽在大山大海的撫慰中更好地去彌合心中一個又一個遺憾。

二〇一六年四月十二日晚,杭州,西子湖畔,我租了一艘畫舫,與爸媽泛舟湖上。月入波心,槳聲攪了一池春水,晚風攜著濃郁的海棠花香,三人不語,神仙向往。

我拿起相機,開了視頻錄制功能,對我爸說:“爸,說說你和奶奶的故事吧。”

事先和爸爸說好了的,這次旅行的主題便是要把這件事說開。事到臨頭,我爸依然窘迫。“都是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有什么好說的。”

“說嘛。”我發揮兒子撒嬌的本領。

不管用。

馬上轉換戰術,我又開始循循善誘地講道理,說了一大堆:“有什么不能原諒的,她還能活幾年呢?”

我爸聽了這句,沉默了一小會兒,開始講,迎著湖面的風。

事,還是那些事,并沒有什么變化。

但說出來,人就輕松了。

多說幾次,事情也就隨著那些碎碎念,慢慢淡去了。

每次回北京,臨行時我都要去奶奶家和她老人家告別。但有一次,我收拾得晚了一些,出門時天已經黑了。奶奶把院子的大門關了,她耳朵背,大概聽不到我的敲門聲,遲遲沒有開門。我心里想,要不這次就算了,扭過頭來和爸爸說:“你回頭記得和奶奶說一聲。”爸沉默著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爸開車送我,一路上我看看手機聽聽歌,父子倆安靜得很。車行了半程時,忽然我爸轉過頭來跟我說:“要不,你還是回去跟你奶奶道個別吧。”

我看了看爸爸,凝視著他的眼睛,有那么幾秒鐘,時間仿佛是凝固的。不知道為什么,那一刻,心里一下子特別難過。

大概那是第一次,我淺薄的人生湍流的河,到了一個轉彎處,我真實而確切地感受到,奶奶和爸爸都老了。

爸掉頭回來。他托著我,我踩著他寬厚敦實的肩膀,從院子的墻上爬了進去,脫落的墻灰刮了滿身。

奶奶一個人端端正正地坐在炕上,她的眼睛也有些模糊了,直到我走近,她看見我們爺兒倆,“哇”地哭出聲來:“我還以為你沒來看我就走了。”

現在,我爸依然經常念叨我奶奶的不是,但他們母子說說笑笑,算是和解了。我知道。

就這樣,二〇一六年秋,洛陽龍門石窟,爸爸在蔣介石公館中談談工作中的感慨與遺憾;二〇一七年春,廈門鼓浪嶼,媽媽在一樹繁花下談談自己的愛戀與青春……

他們那些曾經的委屈或是怨恨,不甘或者留戀,都隨著說出來的話,在時間的風中飄啊飄,飄得遠遠。

記憶總是美好的,如果你愿意把遺憾彌合。

很多朋友跟我說,他的父親不一樣,母親不一樣,無法交流,很難溝通。

其實,天下的父母,大多數都是一樣的。

只不過,功夫都在一點一滴里。

我想,爸媽活著的時候,他們能有機會把各自生命中那些大大小小的遺憾自我完整——不是忘記,不是放下,而是平靜而溫暖地去填補完整,雖不可能事事盡美,但已自得圓滿,應是足矣。

孔子說:“未知生,焉知死?”

我心里想:“生無悔,死無憾。”

品牌:博集天卷
上架時間:2021-09-01 09:55:49
出版社:湖南文藝出版社
本書數字版權由博集天卷提供,并由其授權上海閱文信息技術有限公司制作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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