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醫生，快，喊醫生！”

“阿玖，能聽見不？”

……

唐玖感覺身體很沉。

就像是折斷翅膀的大雁，從高空極速墜落。

耳中的聲音很亂，讓他的意識愈加混亂：一邊是以意識教導那些原始人耕種，一邊是現實中的虛晃人影與嘈雜的聲音。

隨著時間推移。

交錯的畫面緩慢分開。

混亂逐漸平息。

那些穿著獸皮衣的原始人被抽離。

他視野中的色彩開始重組，耳中的聲音變得清晰，鼻子間的味道……

味道！

他竟然能聞到味道！

唐玖吸了吸鼻子，眼中有了焦距。

他看清了面前的臉。

“眼珠動了……醫生，醫生怎么還不來！”

宋拾遠興奮地大喊。

唐玖耳中傳來一陣回音，他甚至懷疑自己耳膜被震壞了。

“聲音……小……點。”他一開口，便感覺喉嚨干澀的厲害，就像被塞滿了干燥粉一般，費了好大力氣才將后邊幾個字吐了出來。

“阿玖，你真醒啦！”

“哈哈，我就說你小子不會有事的……”

說到后邊，宋拾遠的聲音哽咽起來。

唐玖努力咧了咧嘴，擺出一張笑臉。

然而近一年的臥床昏迷，讓他體內營養大幅度流失，整個人皮包骨頭，那笑臉顯得尤為恐怖。

“你躺著，別激動，醫生馬上過來。”宋拾遠深吸口氣，安慰道。

隨后便是一連串的檢查、化驗。

唐玖感覺自己像是木偶一樣被擺弄著。

他心里很有多疑問。

譬如說，為什么陪在這里的是宋拾遠，而不是父母弟弟。

難道……

他不敢開口。

一日之后。

唐玖靠在病床上，小口喝著被喂到嘴邊的小米稀飯。

抓著勺子的手指上有兩三毫米長的黑毛，隨著指關節微微晃動。

“好了，謝謝。”他說。

“跟我客氣什么。”宋拾遠收回碗勺，“檢查結果都出來了，觀察兩天沒什么事的話你就可以出院了。”

“嗯。”

停頓了下，唐玖道：“你先去上班吧。”

“別，我可好不容易才請的假呢。”宋拾遠連連擺手，“你讓我也跟著歇兩天。”

“你們領導不是挺難纏嗎？”

“那個殺幣早走了。”

“這樣啊。”唐玖移動腦袋，看向窗外。

櫻花綻放，甚是美麗。

他的心情卻忐忑不安。

此前聊天，他已經搞清楚了部分現狀。

車禍后，他昏迷了接近一年。

“我給你說，你昏迷這一年可發生了不少大事，你知道哥搞基金掙了多少錢不？”

“這半年收益比我一年工資都多！”

“嘿嘿，還好我抽身比較早，要不然可得被蔡坤坑死。”

“還有前段時間的馬大師，我給你找找視頻……”

宋拾遠喋喋不休地說著。

唐玖沉默看著。

從他醒來開始，宋拾遠便一直這樣，給他講著各種趣聞。

似乎是想要逗他開心，或者故意轉移話題，擔心他問出什么似的。

“這家伙……”

唐玖心頭默默嘆了口氣。

他又不傻，難道還猜不出什么嗎？

仰頭靠在病床上，唐玖閉上眼睛。

他的思緒飄飄搖搖。

現實中他昏迷不到一年，而夢中的他已經過了數百年。

那是一個很長很逼真的夢。

他的意識仿佛穿越了一個蠻荒、落后的原始世界。

以靈魂狀態，俯瞰著一個小小的原始人部落。

他看著那些原始人穴居在洞中，驅趕野獸、采集漿果維生。

一場大雪，讓這三十來個原始人死了大半。

等他們茍延殘喘地重新擴張到三十多人時，又來了一只猛獸，讓他們人員大減。

洪水、山火、饑餓、疾病……

他們就像是野草一樣，只要一息尚存，就頑強生存。

唐玖默默觀察了數十年。

他試圖和對方交流。

耗費了不短的歲月，只有一個原始人能夠和他的靈魂產生互動。

他教導對方使用、制作工具、儲存食物。

幾十年過去，這個部落擴張到了一百來人。

他又循序漸進地教導原始人們馴養野獸、耕種。

整個過程很難。

哪怕被他選中的原始人已經極聰明，但也是相對于他們的族群而言，其智商甚至比不上地球上的五歲小孩。

以至于數百年過去，這些原始人僅僅馴養了一種類似于豬的野獸，且集整個部落三百多人之力僅僅圈養了三頭，耕種的植物更是讓人一言難盡。

原始崇拜在部落中滋生。

他們將一根山火過后留存下來的樹干豎立在部落中央，刻上唐玖展示給他們的代表自己身份的“玖”，虔誠地祭拜著。

他們甚至將“玖”刻在額頭。

唐玖儼然成了他們的圖騰。

……

“老宋，”唐玖睜開眼睛，“說說我家里人吧。”

正說著自己悲慘情感經歷的宋拾遠愣了下，沉默了半晌，方才道：“車禍很嚴重，唐叔跟阿姨沒救下來。”

縱然早已有了心理準備，唐玖也難掩心頭悲慟，就像被一柄大錘擊中一樣，他腦袋一陣眩暈。

“阿玖，你別激動，深呼吸……”宋拾遠見狀不對，連忙安慰。

唐玖卻感覺眼前一陣發黑。

哪怕他告誡自己冷靜，那黑暗也是越來越盛。

他暈了過去。

暈過去的唐玖卻并沒失去意識，他到了一片古怪的世界。

他立在一根黑色的柱子前，視野可有數百平米的空間，其余都是灰色濃霧。

那濃霧給他的感覺極不舒服，仿佛藏著某種邪惡、恐怖的生物一般。

“這是什么地方，夢境么？”

“可是這也太真實了吧？”

“還有這個柱子……”

唐玖細細打量著那又黑又粗的柱子，總感覺似乎在哪里見過。

他仰頭，試圖看看柱子有多高。

“這是……”

看著柱子三米來高部位刻著的那個“玖”，他愣住了。

“原始部落的那根圖騰柱？”

唐玖不由生出一種荒誕的感覺。

他下意識地摸去，發覺柱子表面濕濕的黏黏的，一陣陣意識突然沖進他的腦海中。

“偉大的神，請保佑我今天能捕獵成功。”

“我好餓，神啊，請保佑我今天能多分半個果子。”

……

他意識一動，隨即雙眼穿過圖騰柱，再度俯瞰那個原始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