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大風(fēng)起兮云飛揚(yáng)

“皇太子殿下遇刺了！”

“什么？”

“西南一帶水寇猖獗，在巴蜀等地作威作福，開春以來盤踞嘉陵江上揚(yáng)言要斷了那條漕運(yùn)！皇太子殿下親自請命出征，把那鄂隆一脈，悉數(shù)殲滅！”

“聽說合川知州于萬千多年來勾結(jié)匪徒，為非作歹血債累累！還在運(yùn)河上設(shè)卡勒索，好不囂張！太子殿下雷厲風(fēng)行，連著幾個同知吏目均被就地正法！合川八縣百姓聞訊前去觀瞻，萬人空巷，若不是軍隊從旁守衛(wèi)，那幾人早被啖肉飲血，尸骨無存！”

“不對啊，葛魚臺就一點消息都沒有？他背后的靠山可是李……那多狠啊，昨日可是……”

“小聲點……太子殿下先發(fā)制人，率先封城，合川一帶連只鳥兒都飛不出去！于萬千被抓時他小舅子趁亂跑路，要上京城找他爹求救，被羽林軍一箭射穿了腦袋！”

“好啊！”

“運(yùn)河之上一片清平，尋常人家有這樣的兒子做夢都偷著樂，可聽說陛下，并不高興……”

“快散了快散了……是龍虎師！”

烏云掩日，一陣狂風(fēng)卷過，塵土飛揚(yáng)，幾個說話的男子早已不見蹤影。

徐謹(jǐn)以袖掩面，避開飛塵，不經(jīng)意間掃過那人人談之色變的李氏龍虎軍，竟與一陰惻鷹目相對。她似是被風(fēng)迷了眼，小心地抬步向前走去。

韋義銳利的目光追隨著她，笑得燦爛……

燕子不歸春事晚，一汀煙雨杏花寒。大魏的兆和十一年，亦是甲子年，冬雪消融，春風(fēng)料峭，進(jìn)了四月仍感覺不到暖意，凡事有反常，似乎都不會是好兆頭。

“小姐快看，徐先生回來了！”

尚書府門前有一身著羅裙，頭戴珠翠的官宦女子，與身后的侍女皆翹首以盼，見到她的身影，立時眼前一亮，提裙跑了過來。

“你可算回來了，快進(jìn)去吧，這些天龍虎師越發(fā)猖狂，聽說昨日李府跑出來一個被扒了半張人皮的囚犯……百姓哪見過這陣仗，在京城都傳瘋了，爹爹說連陛下都過問了……”女子心有余悸地念叨著，徐謹(jǐn)卻猛地一頓，感受到旁邊之人疑惑的目光，才緩步向前走去。

女子緊緊挽住她，一邊走一邊皺著眉打量一番：“不對啊，外衣哪去了？”

徐謹(jǐn)看看身上，外衣有血跡和腥氣，因那李府之事全城戒嚴(yán)，她在城外便扔掉了。

“昨日下了些雨，山路不好走，外袍也弄丟了。大人夫人擔(dān)心了吧？”徐謹(jǐn)關(guān)切地問道。

“自你出門，哪有好好睡過覺！”那少女說著瞪了她一眼。

“那我去道個平安。”徐謹(jǐn)心里過意不去，匆匆往里走。

那少女拉住她：“不必了，我去知會一聲便是，你平安回來就好。我讓灶房給你燒了熱水，先去洗洗吧，晚間來主院用飯……”

少女一副操心勞力的樣子，如陳夫人一般，將事情安排的面面俱到。

徐謹(jǐn)笑笑，道了聲“有勞”，便要回自己的小院。

“對了，衛(wèi)小姐前幾日來找過你……”

徐謹(jǐn)聞言，腳下一頓，轉(zhuǎn)身問道：“何事？”

陳挽搖了搖頭。

晚間果然遭到陳夫人好一頓念叨，讓她外出不要走太遠(yuǎn)，不要一個人，必須添衣多食云云，陳挽還在一旁幫腔，恨不能她每天老老實實待在府中哪里都不要去。

陳同非無奈制止道：“讓孩子吃飯吧，文吉聽見了，是不是……”

徐謹(jǐn)?shù)χf道：“我省得了。”

飯桌上其樂融融，話間，陳同非問道：“村里病人多嗎？”

徐謹(jǐn)點點頭：“朱先生本是讓我去清水村和樹秀村尋幾個病人，但周邊村民一聽有郎中，紛紛跑來找我，我便走了四個村子。近日城中不太平，有些小病小災(zāi)的他們不敢進(jìn)城。”

陳同非嘆了口氣，有意無意道：“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李府之事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韋義親自帶領(lǐng)龍虎師搜捕賊人，寧可錯抓也不放過，手段極其慘烈，陛下卻不好與李召群撕破臉皮。百姓無辜受難，猶如驚弓之鳥，不知這事何時是個頭……”

徐謹(jǐn)嚼著東西，垂著雙眼，倒不開嘴說話。

陳夫人見此斜了陳同非一眼：“行了，血淋淋的事拿到飯桌子上說，女孩子家怎么受得了。再說文吉夠累了……”

陳同非面色復(fù)雜，“嗯”了一聲不再多言。

回到“杏苑”，在燭火下仔細(xì)擺弄著帶回的物件兒，剛在身上比量了一下，便有小廝敲門來報，府外有一素衣書生來找。她知道是誰，看了看天色，心下有些疑惑，忙出了門去。

一個男子翩然靜立在臺階右側(cè)的槐樹下，衣著并不光鮮，背影卻十分堅毅。

“清漣兄安好……”徐謹(jǐn)提衫走下石階，靠近那人。

劉洪良聞聲轉(zhuǎn)過身來，沖她點點頭道：“文吉兄，別來無恙。”

徐謹(jǐn)微笑地看著這個布衣書生，雖出身寒門，卻氣度不凡，舉手投足間從容有禮，儒雅又有些英武。

“令堂的身體如何了？”她關(guān)切地問道。

“托文吉的福，那‘南陽醫(yī)館’的掌柜乃醫(yī)界鬼才，有起死回生之能，家母那點子傷寒雜癥不足掛齒。”

“那便好。朱先生是傷寒派朱肱的嫡系傳人，他家那本《南陽活人書》乃是醫(yī)界傳世之作，連我也未曾有幸拜讀。日后令堂寒癥若起，只管去找他。”

“多謝文吉惦記。”劉洪良個子高，一直微微低著頭與她講話。

“與我客氣什么。清漣兄家住城北，離這城南有好一段距離，近日城中不太平，入夜前來莫不是有什么要緊事？”她認(rèn)真地問道。

劉洪良看著她白皙的面龐閃著靈動的光輝，那雙眼睛亮亮的，如一汪清澈的泉水。

他微點下頭，伸出了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