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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島外來客
人之初,性本善。
人之初,性本惡。
“千星島的官爺快要到了!鄉親們快帶崽子們出來呀!”
“千星島的官爺帶著星石來了!今天是給崽子們檢測星核的日子,大家趕快都到村口集合!”
東方的第一縷晨光還沒將天空點亮,家家戶戶房門外趴著的家犬還在安眠,村里就傳出了王掌柜一聲聲的高呼,語氣激動急切。
今天對這個小漁村來說是個特別的日子,王二口中“天府官爺”的到來,關系到村里所有下一代的前程。
這是一個坐落于風鈴島上的小漁村。風鈴島位于天府大陸東南角的千星島群,背靠著無邊無際的無涯海。島上盛產無涯海域少見的風鈴花,每當和風吹起,紫色的花瓣隨風起舞搖曳生姿,花心就會發出“鈴鈴”的聲響。
漁村里的人原本僅以捕魚為生,卻遠不到自給自足的地步,家家戶戶固守成規足不出島,每年入冬總有幾人因寒冷饑餓死去。
直到有一位懷抱女嬰的教書先生來此,他教村民們用此地的風鈴花制作療傷藥材拿去販賣。由于藥效出色,引來各方勢力爭相購買,村子的經濟情況也因此大為改善。
至于這位高聲呼喊不斷的王掌柜,憑著出色的能力,與村子唯一一個“星使”的身份,得以前往島外開了一家藥材店,為村子出售制成的藥材,成為了近幾年村里與外界交往的紐帶。
星使,是天府大陸對擁有星核之人的統稱,他們擁有感應天地靈力的特殊體質,強大的人更是可以將修煉來的靈力幻化為兵刃盔甲用以戰斗。
而這種靈力便是星力,是天府大陸衡量一個人價值最直接的指標。
針對天府帝國統治下的所有區域,每隔五年都會有官方人士前往各地,對滿七周歲的孩子進行免費的星核檢測。
千星島是千星群島這片區域的核心地帶,是這片海域最富裕強大的島嶼,這次前來檢測的天府官員就是從千星島上而來。
至于像風鈴島這樣人丁稀少又與外界溝通匱乏的地方,原本沒有檢測官愿意前來的。
但這次天府官方的人,竟然主動找到了在商貿島開藥材店的王掌柜,告知一周后會前往風鈴島去為孩子們檢測星核,這讓王掌柜喜出望外之于也心生疑惑。
不過疑惑歸疑惑,他還是立刻立刻托了正在店里運送藥材的島民吳憂將消息傳回了村子。思來想去,他又怕村子對高高在上的檢測官們招待不周,于是放下手頭的生意親自趕了回來。
王掌柜的聲音還在黑色的夜空回蕩,漁村里已經星星點點的亮起一盞盞燈光。
窸窸窣窣的穿衣聲從各屋各戶傳來,帶著催促孩童快些起床的言語,為入冬后漸寒的黎明增添些許生氣與暖意。
大約一刻鐘的功夫,村口就擠滿了老老少少,大人們各個神情激動,期待之情溢于言表。小孩則多是縮進脖子,搓著有些冰冷的小手,眼角帶有打哈欠流出的淚痕。
“先生,請問孩子們都到齊了嗎?”王掌柜掃視一圈,看向身旁那位帶村子走出貧困饑餓的先生。隨著出島眼界漸漸開闊,他愈發能體會到身邊的這位先生的神秘。
風鈴花制成的藥材整個千星群島都未有販賣,藥效卻出奇的高。藥材一出世便遭到各大冒險團與幾大勢力的哄搶,不僅引發了幾起不大不小的勢力爭斗,最后甚至傳出千星群島有黑道勢力天價購買藥方的傳聞。
而眼前這位先生,一切爭端的始作俑者,只是給了王掌柜一面刻印著翻滾浪花的銀制令牌,讓其呈遞給千星島總督府。第二天天府總督便親自出面向各方勢力公開宣布,保下了風鈴島藥材的生意。
“嗯……安然那孩子去哪了?”教書先生環視四周,發現有個本要參加測驗的孩子不見身影,便開口詢問。
村里人只知道先生姓趙,他面容英俊柔和,聲音沉穩和藹,身著與其他村民無異的草鞋布衣,卻不自覺流露出與他人截然不同的氣質。像落在河底的一枚珍珠,掩藏在身邊的鵝卵石群中,細細斟酌卻能從中發現一種別樣的光彩。
“吳憂,安然去了哪里?今日是檢測星核的日子,切勿錯過了。”趙先生看向人群中一個低著頭的男孩問道。
聽到先生問話,昏昏沉沉好像還未睡醒的男孩這才回過神來,趕忙四處看了一圈,又望向王掌柜的方向說道:“先生,小然昨日一早就拿著藥材去城里找王叔,說今日會和王叔一起回來。”
“昨日我將他送上船后就沒見過了。王叔,小然沒和你一起回來嗎?”
“吳憂你確定安然昨日去了商貿島?我這兩天可是都待在店鋪里,直到今早才趕在天府的官老爺前面回來,連安然的影子也沒見到啊!”王掌柜聽了吳憂的話一怔,反問道。
“那小然去了哪里,現在還沒回來會不會有危險?”吳憂看向趙先生,眼中焦急萬分。
他和名叫安然的男孩都是孤兒,兩人打小就一起住在村里閑置的草房中,吃著村里的百家飯長大。那時先生還沒有來,各家各戶一到過冬就很拮據。
有碎嘴的閑婦人背地里說他們的父母自己出島謀生后將他們拋棄,才成了村里的拖油瓶。
安然性格內向不善交流,但明顯的對那些說風涼話的人有所疏遠厭惡。吳憂倒是心胸開闊,對誰都是一副笑嘻嘻的開朗模樣。
直到后來先生來到這里,他們便靠著學來的制藥手藝生活,這才獨立了起來。
吳憂和安然兩個同病相憐的孩子相依為命,拿著自己教他們的方子做好藥材,去島外換糧食衣物,有富余還會帶些小禮物給村民。這些趙先生都是知曉的,他也很欣賞他們這種自立的行為。
可這個時間段安然卻出島不歸不見蹤跡……趙先生眉頭微皺思考片刻,對幾位男性村民說道:“煩請幾位和我一同先在島上尋找一下小然,如果沒見到人的話就勞煩王掌柜回貿易島向總督府報案了。”
其他村民聽到先生吩咐紛紛點頭,立刻動身出發前去尋找。趙先生則牽著一直藏在他身后的小女孩走向老村長。
“陳叔,蘇蘇就麻煩您了,一會官差到了,您讓她也參加檢測就是。”他說著拉起瓷娃娃一樣漂亮的女孩,交到村長手中。
“好,你們也多注意安全。找到小然就快些回來。”
教書先生沒有多說,轉身離開向后方的樹林中走去。
看著先生走遠,人群里就傳出了幾聲嘲諷。
“安然那孩子,看樣子就不像有天賦的人,測了也是白測。”
“對對,我看也是。估計早知道自己不行,找個借口躲起來了,和他那只管生不管養的父母一個樣!”
“真是,還不如把名額留給我家啟寶。”
吳憂站在一邊聽得清楚,卻沒有和她們爭辯,只是把頭埋得更低,兩只小手攥緊了拳頭。
“夠了,不要說些無關的話,免得影響自家孩子一會的發揮。安心等消息吧。”最后還是村長忍耐不住,呵斥了一聲,頓時大家都安靜下來。
時間到了晌午,村里其他男丁都陸陸續續回來。甚至天府的檢測官也已到達,卻還是不見趙先生和安然的身影。
村長只好吩咐王掌柜,恭恭敬敬的請檢察官們開始對孩子的星核進行檢測。
結果令人意外,村里竟然有三個孩子檢測出了星核反應。
只見三塊星石在幾個孩子的手中泛著微弱的光芒,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吳憂也赫然也在檢測成功的孩子之列。只是與另兩名孩童星石閃爍的紅色光芒不同,他手中的星石呈現出金黃色的光芒。
“沒想到這種小村子竟然能夠出現罕見三級星核!”
“原以為來這鳥不拉屎的小島是件苦差事,沒想到趕上了升官發財的機會!”看到吳憂的表現,胖、瘦兩位檢驗官對視一眼小聲交談,臉上滿是掩飾不住的喜悅。
“好,本次測試結束。一共有三名孩童出現星核反應,兩個紅色的一級星核,一個黃色的三級星核。”
“你們兩個,還有你是叫吳憂吧,一起過來在我這里錄入星紋,三天后隨我們出發前往總府,在那里接受星核使用的正規教育,接下來天府皇室會免費幫助你們獲取第一顆星芒。”
胖檢測官伸出食指朝人群中點了三點,拿出一個巴掌大小的銅鏡對他們說道。
每個激發星核的人,都會在額頂生出獨一無二的星紋,使用星力時星紋便會微微亮起泛出光芒。
而胖檢測官拿出的這枚銅鏡則可以將星使的星紋錄入其中,星使再在此鏡面上輸入自己的姓名,就正式登記成為天府帝國的一名星使。身份信息也會隨之錄入天府帝國的記錄系統中。
“吳憂,13歲,三級星核”
“王啟寶,14歲,一級星核”
“鄭途,14歲,一級星核。”
錄入完成后,吳憂并沒有像其他兩個孩子一樣欣喜若狂,開始幻想自己前途光明的未來。他表情里仍滿是焦慮與擔憂,不時看向村口的方向。他仍在期待著自己的好友安然能夠平安歸來。
村里其他人看向他的眼神卻出現明顯的變化。尤其是本身便是星使的王掌柜,他明白擁有三級星核的吳憂只要能順利成長,成為強者幾乎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之前出言嘲諷的幾個村民表情則是像吃了蒼蠅一樣難受,有的斥責自家的孩子不爭氣,有的則是面露尷尬的前來與吳憂套近乎,那種想道歉又說不出口的神情著實讓人發笑。
趁著胖檢測官登記的間隙。另一位瘦小的檢測官走到王掌柜身前直接問道:“聽說村里有位趙先生學識淵博,氣度不凡,風鈴藥方也是出自他手,今日怎么未曾見到?”
王掌柜聽言趕忙上前答道:“回官爺,村里有個本要參加測試的孩子失蹤了,趙先生一早與人前去尋找,還未回來。”
“原來還有孩子未能測試?”
“既然這樣,馬哲,我們不防再等一等。”瘦檢測官一聽這番話,立刻對同伴說道。
胖檢測官本來已經收拾好銅鏡星石等工具準備離島,聽到同伴如此說,便停下了手頭的動作。
王掌柜常年在生意場上混跡,聽得出來這位瘦檢測官為安然檢測是假,想與教書先生見面才是真。但他也不多言,只是與村長一起招呼兩位官員前往屋內休息。
“不必勞煩官爺移步,小然已經回來了。煩請二位為他檢測一番。離島的路程也頗為遙遠,稍后啟程應該還可以在天黑前回到千星島。”
村頭出現了一大一小兩個身影,高的自然是趙先生。
低矮的男孩約摸十二三歲上下,身形消瘦衣衫襤褸,鞋子還少了一只,但是光著的腳上干干凈凈,想來是趙先生一路背他過來才沒有磨破。
“先生經常出島?對路線倒是清楚。”趁著胖檢測官摸出星石遞給男孩,瘦檢測官將趙先生請到一邊小心問道。
“鄙人不曾遠足,只是閑時與王掌柜聊起,便記下了一二島外之事。”
“原來如此。”
“那容小的斗膽問一句……”瘦檢測官先是環視一周確認四下無人,緊接著壓低聲音對趙先生說:“您托人送來的這枚驚濤令……”
只見他從懷里拿出一個錦繡小盒,隨后托著盒子的手透出晶瑩橙光。隨后他頭頂有奇異的星紋微微亮起,“啪”的一聲盒蓋便彈了開來。
里面一枚銀制令牌在陽光照射下熠熠生輝,上面紋刻著洶涌翻騰的銀色浪花。
“這枚令牌不必歸還,我以此請總督保下風鈴花的生意,兩不相欠。”
“可……”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趙先生接著說。
“千星島應該已有不少勢力知曉此事,驚濤令放在手無縛雞之力的本人手里只會徒增煩惱。官爺且與上頭講明,是趙某的意愿便可。”
“那小的……就先代林都督收下了。”
說罷瘦檢測官收好盒子,他見同伴已經為后來的瘦弱男孩測試完成,便招呼他一同離開了。
兩人也未曾對村子的其他人多說一句,只是瘦檢測官臨行前向趙先生拱手道別,便消失在了村頭的樹林中。
趙先生隨后走到安然身邊,面帶微笑問道:“小然,結果如何?官爺說你是幾級星核?”
“先生,那位胖大叔說我沒有天賦。還說他們等了好久卻白白浪費一塊星石呢。”安然似乎對此并不介意,轉頭笑著對先生說。
“這……他確實如此說?你手握星石時,星石有何反應?你又有何感受?”趙先生仍是不急不緩的語氣,臉上卻有微微的驚詫神色。
“石頭亮晶晶的挺好看,但是抓起來它沒啥變化,我也沒自己感覺有什么變化。”
“還以為會是‘斗之氣三段!’的劇情呢……”正經回回答完先生的問題后,安然又小聲的嘟囔一句。
“這樣啊……小然也不必灰心,人生道路千千萬萬,成為星使僅僅是其中之一。這兩日你死里逃生,身心俱疲,好生歇息幾天再來學堂吧。”
趙先生面露些許疑惑之色,卻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說什么。
“小然,你能回來實在是太好了。你這兩天去哪了?沒出什么意外吧?”
安然還沒來得及回復趙先生,便被沖出人群的一道身影抱住。他明顯能感覺出,抱著自己的身軀在微微顫抖。
“吳……吳憂?是吳優吧?我沒事的,別擔心。”安然輕輕拍著他的背安慰道,好像吳憂才是那個死里逃生的人。
真是個好兄弟,安然心想。
“我坐的船好像失了事,今天醒過來就在海灘上躺著了,估計是被洋流沖上岸來的。”
“多虧了先生找到我,我才能回來的。而且我好像還有些失憶,村里人都記不太清的。只記得好像出海是要送一件什么挺重要的東西來著……”
“重要的東西?是我們調配好要去販賣的草藥吧,那些都不重要,人沒事就好!另外你的失憶很嚴重嗎?”吳憂一臉擔憂地望著安然問道。
“其實以前的都還有點印象,只是這兩天的事卻完全忘記了……”
吳憂兄弟倆在這邊交流的,那邊趙先生也與大伙說明了安然的事。
男孩本是打算出海販賣藥材換取生活用品,結果遇上意外船只失事,幸運的順著洋流飄回了島上被他找到。孩子身體并無大礙,只是有略微的失憶。
村民們聽了后不少人前去安慰了安然幾句,大抵是一些“大難不死必有后福”之類的話,安然一一謝過后,就與大家分別,回家去了。
“除了失憶,性格好像也有了不少變化呢。”
趙先生看著散去的人群中安然與吳憂的背影,微微瞇起眼睛,自言自語。
……
當日夜晚,巨大的月輪從平靜的海面躍起。
自上而下俯瞰,風鈴島中心點著燈火,匯聚起生生不息的紅;外圈點綴著風鈴花林,圍繞出美麗神秘的紫。噙著涼意的風從西天來,帶起飛舞的紫色花浪,裹挾“叮鈴叮鈴”的夜曲沖向天空。
吹起了他們的衣角。
白如月光的衣服一塵不染,背面紋刻有七顆黑色的星,凌空站立的兩人像兩彎升起的新月,就這樣悄無聲息的出現在風鈴島如畫的夜空之上。
“真美啊……”其中一名長發之人感慨。
“己藏陰土一天前出現在這片海域,這是百年來‘天缺’首次發現與‘那位’有關的情報。”另一人聲音嚴肅,對那人說。
“眼前有人間至景,身旁是天上絕色,幾個家人中怕也就是你我這樣的騷人墨客能有所共情感悟了。”長發之人似是沒有聽到對方的匯報,仍然沉醉在這至美景色中。
“下屬請命前去尋找己藏陰土,請您準許。”
“……”
長發之人沉默片刻,隨后又說:“還是一如既往的不解風情,我已經在考慮是否該給你一個去皇家女子學院進修的任務。從此我們的紫月妹妹就會成為雍容華貴的一代名媛,就不會在別人欣賞美景的時候出聲附和,而不是像個工作狂一樣絮叨個不停了。”
“……”這回輪到了對方沉默。
“好吧好吧,開個玩笑而已,這里的事情我已經安排別人去做了。你去找小四領取新的任務吧。”
“是。”
干練的回答后,一襲白衣托著長長的尾跡,閃電般消失在了夜空。
望著那里去如疾風的背影,長發之人搖了搖頭,在空中踏著閑庭信步似的步伐,走入了黑暗的夜色中。
與此同時。
地上島嶼村子里一間茅草屋內,安然閉眼側臥。他背向對面床的吳憂,獨自想著心事。
教書的趙先生,商人王掌柜,兄弟吳憂,千星島海軍,還有僅僅存在于記憶碎片中的“銀魚”海盜團……
安然,究竟是誰殺了你?
一道閃電般的光芒劃過他的額頭,那是一道純黑色的星紋,深邃而明亮。
它轉瞬即逝,融入風鈴島最后一個安詳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