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用什么去衡量父母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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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家四口
四口之家,爸爸、媽媽、哥哥小陽和妹妹小雨。
嬴爸爸和段媽媽是1969年結(jié)婚的,兩年后哥哥嬴小陽出生了;四年后,妹妹段小雨出生了。
嬴爸爸是關(guān)中平原皋家村唯一的一個高中生,中等偏低的個頭,皮膚黝黑,小眼塌鼻,嘴角有一處刀疤。那個年代高中生就是不折不扣的文化人了,他在他所在的鄉(xiāng)里學校當老師。嬴爸爸的家境窮苦,祖爺爺輩本來居住在偏遠的藍湖山上,日子實在過不下去才挑了擔子,前筐坐兩個孩子,后筐坐兩個孩子走出藍湖山,落腳到皋家村繁衍生息。嬴爺爺是個老實巴交的農(nóng)民,嬴奶奶長期有病,癱瘓在床;共育有7個孩子,存活下來的只有四個。嬴爸爸排在老四,上邊有一個哥哥和兩個姐姐,哥哥學習好,初中畢業(yè)招工成了汽水廠的工人;兩個姐姐都有眼疾,那個年代缺醫(yī)少藥,大姐在五歲時,正好碰見了一個走街串巷的野大夫,嬴爺爺便將醫(yī)生請到家給姑娘醫(yī)治眼睛,結(jié)果野大夫說枸桃樹樹枝的白色液體可以醫(yī)治此眼疾,結(jié)果生生的把姑娘的眼睛治瞎了,18歲后這個姐姐又得了嚴重的骨病,不能直立行走,終身未嫁,命運多舛令人唏噓。嬴爸爸家里母親癱瘓在床,姐姐嫁不出去,家境如此誰家的姑娘敢跟他呀。
段媽媽出身有點復雜,她的父親,是國民黨官員,一米八的個子,一頭濃密的黑發(fā),眼睛炯炯有神,鼻梁筆挺,嘴唇厚實,寫一手的好文章,當年國民黨倉皇逃往臺灣,他抗命未去臺灣,隱姓埋名,故意佝僂著背,在吉安城以修鞋為生。他育有五個孩子,二個男孩,三個女孩,每一個孩子都容貌出眾。他們都長著白皙的皮膚,泛著白瓷般的光澤,尤其是濃眉下那雙大眼睛,明亮而有光彩,瞳孔是褐色的,有點像波斯貓的眼睛,鼻梁挺拔,那群孩子在人群中總是最引人注目的。段媽媽的母親生下最后一個孩子得了產(chǎn)后瘋,生活不能自理,不能照顧自己的孩子。那個最小的孩子,一個漂亮的讓人心疼的女孩子很快就被送人了,抱走的那戶人家沒有留下任何信息。日子艱難,城市里缺糧食,孩子們不夠吃,剩下四個孩子里最小的也必須送人,也就是段媽媽,在她四歲時被送到農(nóng)村一戶人家,養(yǎng)父是村長,這家只有一個姑娘,已經(jīng)十歲了,急切的希望有男孩子出生,段媽媽是被作為招弟的角色。進入她養(yǎng)父家的。以后幾年間養(yǎng)父母家陸續(xù)添了三個弟弟,養(yǎng)父家姐姐在段媽媽十二歲那年就出嫁了,段媽媽在無休止的家務和農(nóng)作中長大,十八歲那年,養(yǎng)母因為不能籌足大兒子的結(jié)婚錢著急上火,投井自盡。段媽媽的日子更苦不堪言,家里四個男人的吃喝拉撒都是她的,其中艱辛只有她自己知道。
在當?shù)刭职帜苷f會道,能寫會算,算是有才之人;段媽媽長相出眾,鄉(xiāng)里無人能比。段媽媽仰慕嬴爸爸的才學,不嫌棄嬴爸爸家庭困苦拖累大;嬴爸爸相中段媽媽的善良和容貌,吃苦耐勞的品質(zhì),最后,才子佳人走到一起了。
嬴爸爸因為寫的一手好材料,被調(diào)到大郊區(qū)任文職干部,那時候是段媽媽最難過的日子了,一個人帶兩個孩子,還要干農(nóng)活,沒有人能搭把手,苦不堪言。段媽媽一個人實在無法支撐,嬴爸爸就請調(diào)回了農(nóng)村小學,不同的是嬴爸爸變成嬴校長了。在小雨模糊的記憶里,村子曾經(jīng)來了一輛吉普車,孩子們都圍著車團團轉(zhuǎn),這在當時實在是稀罕物。來人性金,是說服嬴爸爸回大郊區(qū)任職的,嬴爸爸看著家里的光景,最終還是婉言謝絕了。段小雨4歲那年,國家恢復高考制度,嬴爸爸猶豫再三,沒有參加高考。周圍的人都開始議論嬴爸爸考上會拋棄段媽媽的話題時,嬴爸爸已經(jīng)面對現(xiàn)實,和段媽媽并肩拉扯兩個孩子。
在嬴爸爸的推薦下,段媽媽也進入學校當老師,在那個時候有個特殊的稱謂:民辦教師。段小雨那時還小,記得自己會被鎖在家中或是暫放在一個大媽家,段媽媽變得很忙碌,但至少段媽媽不用再干農(nóng)活了。
鄉(xiāng)教育局規(guī)定,夫妻雙方尤其一方是領導的不能在一所學校任職。嬴爸爸和段媽媽不能呆在一個學校,段小雨家就有兩個根據(jù)地,嬴爸爸的學校距離家有幾十公里。嬴爸爸和段媽媽分工,段媽媽帶哥哥嬴小陽,嬴爸爸帶妹妹段小雨。那個年代,周末只能休息一天,一家四口基本上一個月才會團聚一次。而段小雨童年里關(guān)于一家四口所有美好的回憶都在那個小院里。
在段小雨的記憶里,那個家好溫暖。那個小院,南北朝向,分前后院,前后院用一堵墻隔開,墻中間有一個黃色的門。廈房蓋在前院西側(cè),分三間,由南向北第一間是儲藏室,第二間是客廳,第三間是臥室。北邊和廈房連接的是廚房,廚房沒有直接蓋在西墻上,和西墻有一米的距離,那里有一口井。后院西側(cè)是一個廁所,東側(cè)是一個小棚子,棚子中間有兩根棍子,那是雞上架睡覺的地方。媽媽擅長養(yǎng)雞,那時候的雞晚上睡覺是要飛到棍子上的,俗稱雞上架。那時候雞很厲害,有時候雞群打架,厲害的雞可以撲棱翅膀飛到房頂。
因為嬴爸爸有工資,段媽媽是民辦教師可以記工分,后來也有了工資,相較其他家庭段小雨家的日子就非常好。在段小雨的記憶里,村里的孩子都吃兩攪饃時,段小雨家已經(jīng)吃大白饅頭了。每天早上段小雨和哥哥嬴小陽都可以吃到雞蛋羹,倒一點醬油進去,用勺子仔細劃出方格,然后一小塊一小塊吃下去,特別美味。
嬴爸爸每一次去城里開會,都會在回民街帶回來一個油紙包,紙包里包著一小塊臘汁羊肉,那簡直是人間美味。段小雨用手撕著吃,一小塊一小塊的撕,慢慢咀嚼,拉長享受的過程,齒頰留香,每一口都是人間美味,吃到最后,就剩下白色的小油球,段小雨都會把它含到嘴里,讓它慢慢化掉,香味持續(xù)很久很久。也許太好吃了,在段小雨的童年留下了很深很深的印記,直到現(xiàn)在,段小雨都時長回味,但是再有沒有吃到那樣的味道了。
嬴爸爸動手能力特別強,他現(xiàn)在都自嘲,說當年要不是當老師,他肯定是一個木匠。嬴爸爸在廈房正對面栽了兩顆梧桐樹,在段小雨的記憶里,那兩顆梧桐樹特別粗壯,樹冠特別大,嬴爸爸說一棵是哥哥嬴小陽,一棵是妹妹段小雨。每年梧桐盛開時,抬頭看滿院子都是梧桐樹吹起的喇叭,美極了。每天早起,段小雨和哥哥都會端著牙缸,在屬于自己的那棵樹下刷牙,那時候小,小便要是急了,也一定會尿在自己的那棵樹坑里。兩顆梧桐樹中間有一個嬴爸爸用水泥倒得圓桌子,桌子旁邊配有四個石墩子。可以在院子用餐的季節(jié),一家四口圍坐一起,鋪開一張農(nóng)家小院幸福的畫面,就是有一些美中不足,屁股太涼了,那時候段小雨太小,居然不懂得給屁股底下墊個墊子,也不知道那時候嬴爸爸段媽媽怎么也沒想到呢?前院除了中間留出兩米的通道,剩余的空間都被嬴爸爸種上了榆樹,間隔一米一個,每到結(jié)榆錢的時候,抬頭望滿天的綠色榆錢,一串串;榆錢變黃落下時,滿地都落得黃色的榆錢,美極了。
段小雨四歲那年,嬴爸爸要求段小雨獨自睡,嬴爸爸爬上那棵屬于段小雨的梧桐樹,鋸下很多梧桐樹的細樹干,然后晾干。段小雨才知道,梧桐樹的樹干是空的。嬴爸爸掏空梧桐樹干的芯,把細鋼筋穿進去,然后又是釘釘子又是鋸樹枝,忙活了兩天,給段小雨做了一個小床,那張小床四周有圍欄,留一個小口上下,段小雨一擰屁股就可以坐上去,心花怒放,做好的當天就吵著自己睡了,小朋友到段小雨家玩,都羨慕的要死,那是段小雨童年太值得炫耀的事情。
那時候冬天特別冷,基本上就沒有新鮮蔬菜了,但是有一樣吃食讓段小雨記憶深刻,就是包谷榛子就酸菜。酸菜是段媽媽用蘿卜櫻子在甕里腌制,4歲左右的段小雨比那個甕只高一點點。冬天段媽媽從甕里撈起酸菜,帶冰碴子那種,在案板上切好,撒點鹽,倒點辣面子,然后給鐵勺倒點菜籽油,塞到灶膛里,燒到冒煙,潑在在辣面上,一股沖鼻的香味就飄散開來。
農(nóng)村的炕上一般都放有炕桌,一家四口圍坐在一起,喝著包谷糝子,就著帶冰碴子的酸菜,美味極了。
夏天的時候,嬴爸爸會買一袋子西瓜,放到床底下,每到下午,大家都忙完,嬴爸爸會挑一個西瓜,然后在井里新打一桶水,把西瓜放進去冰鎮(zhèn)上,冰鎮(zhèn)好了,一家四口圍坐享用。有一次,嬴爸爸切開瓜,居然是黃壤的,黃燦燦的,特別甜,一直甜到心尖尖。那個場景定格在段小雨的記憶深處,段小雨感覺從每一個毛孔都滲出了幸福。當她不經(jīng)意回望窗口,她看見她的玩伴來找她,正在透過玻璃窗偷窺房間里的一切,嘴角幾乎要流出口水了。放往常,段小雨一定會邀她進來共享的,但是那一刻,她不想打破那種從心底溢出的幸福感,段小雨想讓一家四口相守的畫面定格,便裝作沒有看見玩伴,扭頭小口小口咬著那牙黃壤的西瓜,那份美好永遠存在段小雨的記憶深處,時時泛起,溫暖以后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