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淵，帶錢下來，我在你樓下，江湖救急！”

方斂翅在大馬路上給林淵打的電話，好不容易等他接了，劈頭就是要錢。

那頭靜了幾秒，醇厚的男低音才響起來，“我在公司，你等我十分鐘……”

“那你快點，我車費沒還……”

“嘟嘟！”電話那頭已經被掛斷了。

沒禮貌！方斂翅對著斷線的電話呲牙咧嘴暗罵。

然后轉過身，漾起笑臉，對著等著拿錢的司機賠著笑臉道：“師傅，你能不能……再等一小會兒，我朋友馬上來！絕對不賴你錢！”

“你剛讓我繞到小區門口來說馬上還錢。”司機不高興了，“真是的，我還要接客呢！早說我也不繞大半個S市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出了一點意外！我那朋友正趕過來呢。”方斂翅理虧，上車時司機多熱情，現在聽她身上沒錢，熱情值成負數。

尷尬地站了一小會兒，她摸摸鼻子，只能自己跑到后車廂拿行李箱。

行李箱太大了，因為行車巔著，所以行李箱卡住在后車廂縫里了，方斂翅半天沒扯出行李箱，司機在一邊看著也沒動徑自回駕駛位休息。

行李箱是林淵幫她買的，說箱大裝的東西多，但是她里面其實沒裝什么東西，這會兒反倒成累贅了。

在方斂翅跟著后車廂戰斗時，不遠處俐落停下一輛黑色路虎車，大長腿從車里邁出來，一個俊朗的男人走出，渾身散發著白領精英之氣，路過的人都不由得多看幾眼。

他左右張望了一下，深邃有神的目光很快鎖定這里。

只見一個女人像個流浪漢扒拉著頭發，發黑的球鞋已經看不出本色是白色，身上發皺的襯衫，洗得發白的牛仔褲一只腳被卷起了一大截。

他真想當做不認識方斂翅這個女人！

林淵深吸一口氣，快步走到她身邊，伸手幫她拿出被卡住的行李箱。

“你還能再蠢一點嗎？”

說也奇怪，行李箱到他手上，原本卡住的角一下子就跳出來了。

方斂翅回頭看到林淵，眼睛一下子亮起來了，撲向他，一蹦雙腿一下夾住他后腰，興奮道：“我的親娘啊！終于見到你了！”

林淵手上拿著行李，被熊抱個正著，身上一沉，臉一下子黑了，咬牙切齒道：“我要有你這不長心的女兒，早把你塞回去回爐再造！”

方斂翅跳下來，咧開了嘴道：“那也得你能生啊。”說完還順帶不懷好意地掃了一眼林淵的下半身。

林淵的臉更黑了。

司機聽到動靜也下車過來，看著這對旁若無人的男女。

方斂翅立刻扯著林淵過去，對林淵伸出手：“一共兩百四十三塊，錢來！”

林淵面無表情，但還是翻出皮夾，方斂翅搶過來，拿出二百五，遞給司機賠笑道，“師傅，二百五給您，不用找了，不好意思耽誤您的時間了！”

司機拿過錢，看林淵相貌堂堂的，忍不住說：“小伙子，多照顧照顧女朋友，下次記得帶錢出門。”

別讓她出來丟人了！

方斂翅在林淵再黑臉前，連忙搖頭搖得跟波浪鼓似的：“師傅，您誤會了，他只是我發小而已，只是好兄弟。真不是男女朋友！”

在方斂翅的人生，她始終覺得自己燒了三輩子高香得來的福氣，就是認識了林淵這樣高能炫酷，進可欺身壓正太，退可提臀迎眾基……呃，又任勞任怨的好兄弟。

目送走司機滿臉的驚詫地離開，方斂翅大大地松了一口氣，掛在林淵身上了道：“終于走了！心好累??！”

想來時的目的，她露出討好的笑臉：“大爺，我沒錢了，求收養幾天！”

林淵哼一聲，拍開她沒骨頭似的倚在自己身上的肩膀，提著行李往公寓走：“前幾天不是在Y省嗎，怎么突然間跑這里來了？”

方斂翅在他后面跟著：“本來是打算再留一個月了，可是后來為了追一個DJ，整天泡高級酒吧，最后把路費都泡沒了。這不就來投奔你了！”

林淵回頭，臉色陰鷙，指著她的腦袋：“整天想著不靠譜的事，你就不能安安穩穩地找個工作，非得搞得自己這么狼狽嗎？”

方斂翅，他的發小。小學到大學的同班同學，是他見過最莫名其妙的女人！

大學畢業那天，毫無預兆地搞失蹤。

待他和方家人聯系到她的時候，她已經跑去西藏旅行了，當時方斂翅身上只有八百塊錢！以方斂翅的廢材個性，能跑到XZ去已是天大的奇跡。

可讓所有人大跌眼鏡的是，她竟然用八百塊在那兒待了半個月，回來哪也不去，就跑來S市找林淵。

彼時已經在S市工作的林淵回租住時看到一身狼狽風塵仆仆的方斂翅抱著小小的背包躲在他家樓道下等他回來。

之后，方斂翅沒停止過流浪，呃，旅行，玩到山窮水盡時就來找林淵。

這已經成為了慣例！所以接到方斂翅的電話，林淵一點意外都沒有。

被林淵兇著，方斂翅卻沒有任何愧疚，扶著額頭，一臉“嬌弱”看著林淵：“別對著一個三天吃三頓飯，而一頓飯只吃一碗泡面的同志這么大聲說話，會把我嚇暈的，嚇暈你就得扛我回家，多不劃算。”

林淵已經被她的無賴給氣到不想說話了，她根本就是死性不改！

把方斂翅領進門，林淵就扔下她去廚房，還好昨天有空去了一趟超市，現在冰箱是滿的。

方斂翅熟門熟路地往臥室去，只有這臥室里有空調。

從上火車伊始，她省錢買的是站票，站了八個小時的站，到了S市，還得轉各路公交車，最后公車開到相反方向了，不得已，她才叫了計程車，跑了大半個城市，終于找到林淵這兒。

林淵有很變態的潔癖，方斂翅在潔白柔軟的床鋪上看了好幾眼，想到身上已經三天沒有好好洗澡了，于是直接倒在光可鑒人的地板上。林淵那死潔癖，就算地板也干凈得像桌子。她愉快地在上面打幾個滾，然后眼皮子就往下掉。

林淵十幾分鐘就弄了煮水餃，還蒸了雞蛋羹，怕她餓過來叫她。

一到臥室就看到方斂翅躺尸，用腿踢了踢她：“你豬啊，地板能睡嗎，起來先吃飯洗澡再睡?！?

方斂翅動了動，不想爬起來。

林淵再踢，方斂翅睜眼抱住他作亂的腳，不滿道：“懂不懂憐香惜玉?。　本谷怀弥龥]力氣吵架，把她當垃圾踢是吧。

伏地挺身起來，一抬眼，就看到林淵穿著的圍裙。

“噗！哈哈哈……”方斂翅蹦出一串驚天大笑，指著他在地上打滾，上氣不接下氣。

林淵看著在地上滾來滾去的女人，一頭霧水問道：“笑什么？”

“哈哈！嘴上說著死也不穿，身體卻很誠實！林淵，穿著我特地為你選的圍裙，你也夠悶騷的！”

林淵低頭一看，正好看到圍裙的大腿處，上面圖畫著白色的胖次，俊臉青黑，嘴角抽了抽。

圍裙上面是一個大大的卡通男人，赤膊只穿內褲秀出八塊腹肌。最氣人的是，圍裙按著人身體的比例，遠看時，有一種沒穿衣服，身體一覽無遺的錯覺。

方斂翅上回莫名其妙地發給他一個圍裙圖片說要送給他，林淵看到這圖一口回絕了，方斂翅可不管，直接快遞過來。

林淵有經常換圍裙的習慣，那次忘了買新的，看見方斂翅的那一件圍裙，反正家里沒人看到他就穿了，沒想到這回剛好被撞見了。

方斂翅好不容易止住笑，胃也更疼了，看林淵已經黑得不能再黑的臉，忍住再調侃的沖動。人在屋檐下啊。

疲累因為這插曲而消褪了一些，方斂翅起身進了廚房，還沒走到桌前，香氣就勾引著方斂翅的饞蟲，她立刻沖到桌前，看著熱氣騰騰的餃子差點就熱淚盈眶了，還有她愛的雞蛋羹：“林淵，你要不要這么賢惠?。繍鬯滥懔?！”

林淵冷眼看她不怕燙地往嘴里塞餃子，又拿了一個碗給她交替弄涼水餃，背對著她在流理臺上，又做了一盤水果沙拉，嘴角幾不可聞地勾起。

看看煮的東西夠多了，林淵關爐，看了看時間。

“你吃完飯就去洗澡，別睡地上了，我還要去跑客戶，時間也差不多了?！?

方斂翅埋頭苦干，給他的反應就是搖了搖手。林淵搖頭，出門把門帶上。

方斂翅吃完，一推碗筷，根本就沒想過要洗碗。跑去洗澡，把這幾天沒有洗的澡通通洗回來。

洗完就倒在林淵的床上，頭發濕漉漉。

被子里有一股淡淡的空氣清新劑的味道，她沒一下子就睡著了。

方斂翅夢到了以前，第一次見到林淵。

盛夏蟬聲織成一片煩人的交響樂，街尾的香樟樹長得茂盛，枝葉繁茂，那是方斂翅發現的秘密基地，常常偷爬到樹上來。

“喂，你是人是鬼？”

枝椏正對著一扇小窗，里頭一個伏在桌前幾乎不動的小男孩。

小男孩抬頭安靜看她一眼，方斂翅一下子認出來是班上最安靜的學習委員。

“你這么坐著累不累？”方斂翅晃蕩著兩條腿問他。

“……”

“我同桌說她喜歡你，可是我一點都不覺得你長得好看。”

“……”

“你為什么不說話？”

“你很吵！”小林淵老氣橫秋喊她，小方斂翅安靜了下來。微風吹過來，房間門被打開。

“小淵，你是不是又在偷偷玩了？作業寫好了嗎？”

林淵猛地起身，擋住方斂翅的視線，“寫好了，媽媽，我在想做奧數測試題，你外面的電視開太大聲，吵到我了！”

“是嗎？對不起，小淵，媽媽這就關小聲，你好好學習！”

方斂翅迅速爬下樹，聽著他們的對話，不由得對林淵佩服，林淵根本就不怕媽媽！哪像她，媽媽一問到功課，她就蔫了。

上面探出一個頭，“喂！”

方斂翅抬起頭，對他招手，“我還會再來找你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