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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初見蓬萊與君識【修正】
老舊的胡同巷子里,青白果子綠皮衫早已成為過往。破敗的紅磚青瓦上,偶爾有一只老鴰肯賞臉,稍作停留后,它便拍著翅膀離去了,毫無留戀。
一雙鮮亮的小紅靴踢踢踏踏行將而來,細碎綿厚的梧桐葉簇在腳底,伴著腳步聲聲,劈啪作響,無甚音律,卻平白讓人生出幾分空茫孤寂之感。
漆黑的尾羽順著風打著旋兒撲面而來,還沒挨著那盈玉般白皙的臉,就被一只芊芊玉手輕輕拂將了開去。隔映著那點點余暉,那手竟顯得有些透明,邊緣處有些模糊,整體泛著青白光澤,如易碎的琉璃美玉,可遠觀而不可觸碰。
房小靈咬著唇瓣,眉目有些糾結。她捏著那張幾乎快爛透的小紙條,不知是第幾次把它展開來了。
幾個簡單的字被她看了又看,硬生生被她看出來個花,一筆一劃肢解扭曲了好幾次……無解。再度抬眼時,她空茫深靄的雙眸終是寫滿了憤怒。
騙子!!!
她憤憤咒了一聲,一點一點撕毀了手中皺巴巴的紙條。白色的紙屑飄飄蕩蕩,尾稍沾著些許金橘色的光,如此暖融卻化不開房小靈那張面無表情的冰塊臉。
從天堂墮入地獄,往往只是那么一瞬的了悟。
然而她并沒有注意到墨藍色的印跡漸漸隱退了,她撕掉的不過是一張白紙。
日頭早已西斜,潮濕的風挾著涼意直直灌進了她的衣領,害的她渾身一個激靈。雞皮疙瘩樂得在此定居,一個接一個冒了出來。
房小靈攏緊了她的風衣,又裹緊了脖子上的一圈圍巾,這才抬眼仔細打量周圍的環境。她畢竟很少出過遠門,人間的一切對于她而言實在太過陌生。
恐懼一詞對于活了千百年的妖物而言純屬扯淡,可這里的荒涼冷戚早已超越了時間與物種的界限,房小靈一點也不喜歡,她跺了跺腳,暗嘆一聲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打算就這樣結束這場荒誕的旅行。
“嘻嘻哈哈……”孩童清脆的聲音飄飄忽忽,順著風兒,直灌入房小靈的耳朵里。她又一哆嗦,直呼自個兒什么都沒聽見,便轉身大步往回走,小臉嚇得鐵青。
“阿紫,你說這人怎么那么有趣?都站在門口了,竟是不肯再往前一步。”
房小靈抖了一下,默念佛祖莫怪莫怪,怪力亂神,四大皆空,步伐卻是放緩了。
“笑笑都怪你,都把人嚇跑了,你還玩?!小心老板把你回爐重造。”
房小靈頓了頓步子,似在猶豫。
“誰知道她這么不經嚇,同樣活了好幾百年的妖物,哪有像她這么脆的?!”小孩兒似乎很不滿,大聲抱怨道。
房小靈咬了咬牙,收住了步子,轉身狠狠瞪向那兩孩子。
幾百年了,她未曾踏出過那個宅邸一步,只為等待那個人的回歸。可是上天不知是要懲罰她還是怎么的,人類百年一輪,她愣是一世都沒等到。眼看自己壽數將近也沒那人的消息,她實在無法才來這里賭一把,卻不想受到這等侮辱。
“笑笑她生氣了,你惹的禍你自己收拾。這樁生意要是黃了,老板鐵定要找你算賬。”語氣較為溫和的那個小孩兒一眨眼就溜了,唯留下那個一臉輕蔑,說話夾槍帶棒的小孩和她大眼瞪小眼。
房小靈摸了摸鼻子,這孩子叫什么來著?笑笑?
“你,跟我來。”
笑笑斜了她一眼,直接對她發號施令。一邊黑一邊白的小丑裝束顯得有些拖沓,他左眼邊上的那顆淚痣畫的歪歪扭扭,整個人像一個失敗的玩偶,讓人覺得可笑又怪異。
笑笑無法忍受房小靈看著它的眼神,輕哼了一聲,蹦蹦噠噠地往前去了。
房小靈跟著他沒走幾步,就徹底地呆滯了,而在她愣神的時候,笑笑早就一閃身不見了。直到今天,房小靈才懂什么叫別有洞天。其實她剛剛只要再往前頭走一步,就能夠到達她所要去的蓬萊閣。
蓬萊閣隱于各個時空斷層的縫隙中,在妖物一界頗負盛名,又名陰陽當鋪。據說只要收到邀請,就能夠滿足自己的愿望,但同樣自己也會失去一件與自身愿望對等價值的東西作為交換,但只要有的換,又有何妨,這世上多的是不如意之事。
于是有不少妖物對所謂的邀請函趨之若鶩,甚至不惜一切手段來奪取。可是,至今都沒有邀請名單之外的妖物能夠找到傳聞中的蓬萊閣,因此也有一說蓬萊閣是子虛烏有之物。
房小靈這回是真的信了,本來想著就算有這交易之所,也未必能達成自己的愿望,可是一步之間能夠布下如此以假亂真的結界,從一眼荒蕪,老鴰扇翅到滿目春色,鳥語花香,這是多大的手筆,世上又有幾人能有這樣的修為?
說不定還真的有可能……
房小靈嘖了嘖舌,只覺自己像是劉姥姥進大觀園那般目不暇接,直到一只黑白相間的啄木鳥撲棱棱飛到了她的肩膀上。它偏了偏腦袋,似有些好奇,房小靈張著嘴看著它,總覺得它的畫風似曾相識,然后那啄木鳥就冷不丁啄了她一口。
房小靈尖叫一聲,迅速把它甩了出去。開什么玩笑,就算她活了千百年,也改變不了她原來就是塊木頭的本質,是木頭都怕啄木鳥,想想隔壁老城東家的千年槐木被啄的滿目坑坑洼洼,她就不由心肝兒直顫。
被這么一鬧,她也沒有了繼續參觀的興致,直直走進了被一片綠蔭環繞的紅木高閣中。上等梨花木做的牌匾上,“蓬萊”二字深深嵌在了里頭,朱筆蒼遒,呈凜然霸道之勢。而周邊流云浮動,素銀勾邊,再細看那流云竟是刀刻之功,又兼具靈動之意,巧奪天工一詞用于此地簡直再合適不過了。
房小靈本想找笑笑的,可是哪里都不見人影,只好作罷。循著幽幽檀香,她越往里頭走著,心里就越是沒有底,原因無他,這間閣樓自她走進去的一刻開始,她所見到的布置都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看不到盡頭的走廊,紅木雕花窗,數不盡的小房間。按理說,她本該喚老板出來的,可是在這里,她竟是失去了高聲呼喊的勇氣,像是怕驚擾到了什么。
順著走廊向右拐了個彎,再往里走,依然是跟之前一樣的布置,只有一間小房間的門是開著的,像是無聲的邀請,誘惑著她靠近。
“有人么?”
她低低問了一句,“我,我進來了啊……”
進門連一個鬼影子都沒有,她站在里頭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卻壓根沒膽子去碰里頭的東西。一來這地方本身就給她一種很不安的感覺,二來……光擺在桌上的那一套青花瓷盞就價值不菲,粗略估計了下,要在她那個時代打壞這一套瓷盞,把她家當都掏空了她也賠不起。她摸摸鼻子,徑直走向了右手邊的小隔間,那里有風的味道,而透過還在悠悠浮動的珠簾,她隱約看到了一個人影,便不由好奇地再走近了幾步 ,于是……好奇心害死貓。
年輕男人已經有所發覺,他只是直了直身子,夕陽在他背后打上了暖融的光暈,使得他整個人看上去溫和而神秘。他輕輕地把食指放到唇間,朝著房小靈微微笑了起來。
“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