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張小越憤怒地低吼，“不是我的錯！”

“為什么！”李清冷笑，“因為你沒有權利住進鎮子，你的身份不夠，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新紀元，霸皇抵御蠻獸建大武國，將人分為九等，前三等或武力驚人殺蠻有功，或研發新科技安民有道可裂土封侯成為貴族；中三等或是普通武者或者是一般的技術人員、平民；下三等則是危害大武國危害人類的人，被貶為罪民罪奴。

“你要想一想，為什么有些人生下來就是四等、五等人，有些人生下來卻是下三等的賤民罪奴?！?

“你一個七等賤民，走在道上得給中三等上三等的人讓道，食不能進飯館高級餐廳，住不得入鎮，行不許車馬，你配談公平嗎？”

“若不是霸皇心存憐憫給你們留一線生機，七等賤民連進入鎮子學堂學習的資格都沒有！”

“就因為我胸口這個七字？”張小越低頭看著身上那件滿是補丁的寬大的麻布上衣上面那個繡的醒目的“七”字，再看看彭萬里胸口那耀眼的“四”字不甘地問到。

“之前，有句話我漏掉沒說，現在補上……”

“千年前，人人無分貴賤生而平等，如今人分九等生而不同！”

“這個世道，什么公平公正，都是狗屁。有些人大魚大肉吃到吐，有些人吃糠咽菜卻不能吃飽；有些人綾羅綢緞滿屋，有些人尺絲寸縷求而不得；有些人活得舒適愜意，輕松自在，有些人生下來就得開始為活著拼命地爭取?！?

“你一個七等賤民，沒有武學傳承，更沒有雄厚的資源支撐，武力不用想了；七等的身份這輩子也別想進?？拼髮W堂進修，謀個技術出身就更不用想了……”

“你服不服？服的話，現在滾回座位上課，以后跟你的祖輩一樣茍且的活著，不服就給我滾到操場罰站！”

李清指著門眼神輕蔑，話說得又狠又理所當然。

“有句話，你說錯了，”張小越定定地看著李清，“我的祖輩活得并不茍且，他們辛勤耕種，殺蠻護民，從來都是坦坦蕩蕩做人，堂堂正正做事……”

“活得艱難，卻從不卑微茍且！”

打斷了骨頭，也得挺直了脊骨！

這是他祖父教他的，所以即便面臨最不想得到的結果，他不會卑微地乞求，軟弱地哭泣。

“去罰站我可以去，但并不是因為我錯了。”張小越擦擦嘴角的血跡，昂著頭梗著脖子轉身大踏步地向門外走去。

張小越走下教學樓，穿過一片農田，來到了操場上。

是的，農田，學堂也不能奢侈地用一大片土地做操場。

據說在新紀元之前，學校里到處種滿了鮮花綠植，風景優美。而現在的學校，除了保留基本的道路和必要的教學樓等設施，其它空余的土地全部種上了蔬菜和小麥。

這些田地既是對有限資源的利用，也是學堂農學課開展給學生實操的地方，種出來的蔬菜和小麥又能作為學堂教職工薪水福利的一部分發放。

如今這個世道，干凈的清水、新鮮的空氣、健康溫暖的陽光，肥沃的農田，這些千年前最尋常的東西反而成了最珍貴的。

據說，在有些大都市，一些富商建造了陽光浴場，用新科技制造的透明玻璃作為屋頂隔離分解陽光中的各種輻射紫外線，人們要想去里面沐浴陽光就得花大價錢。

操場上目前是光禿禿的，農作物剛栽種下去，還沒有發芽長出。

剛剛翻種的土地，倒是卷了張小越滿腳的泥，破損的鞋子里灌進去一些泥土，連卷起的褲腳上也裹進去不少。

張小越瞅瞅天上的烈日，找了個勉強能遮擋的大樹，站在綠蔭下遮擋毒辣的陽光。

這個潑婦，不就是有個好出身嗎，能比別人高貴到哪里去，這就是祖父口中所說的最卑劣的靈魂吧。

低聲咒罵了一句，張小越低頭看看弄臟的鞋和褲腿，盤算著回家的路上哪里有河水，家里的干凈水可浪費不得。

說是干凈的水，其實也只能勉強達到千年前的四級水標準。而四級水在千年前只是經過人工處理的非包裝水，有微污染或輕度污染，只屬于安全水，卻算不上健康水。

很快就要注射基因藥劑了吧，張小越站得無聊，不禁想起學堂最近最熱門的話題。

注射基因藥劑成為最低階基因戰士，人體潛能大幅度開發，身體素質大大提高，力量速度成倍的增加，可以應對普通的蠻獸。

據說，成功注射基因藥劑成為最低階戰士后，力量是新紀元成年男子的三倍，速度也能達到兩倍，而且人體對各種疾病和輻射的抵御大大增強。

城鎮有強大的衛隊、堅硬厚實的城墻，生存相對有保障。

而這些生存在野外村寨中的村民，既沒有堅實的城墻保衛，村民的實力也相對較弱，說不定哪一天發生獸潮襲村，一夜間就是村毀人亡雞犬不留。

所以，住在村寨中的人都活得朝不保夕、戰戰兢兢。

生活在村子里，只有活魚和死魚，沒有咸魚，因為想做的咸魚的要么被蠻獸撕碎吞掉了，要么早就餓死了。

生活在城鎮外的村民都是被大武國拋棄的人，他們的等級中的前綴形容詞不是賤就是罪，最差一等更是罪奴，奴隸般的存在。

罪奴被驅趕至城鎮外自生自滅，三代無犯罪記錄之后才可升為罪民，再三代無犯罪記錄才能升為賤民。

聽起來很寬大的樣子，似乎六代之后，罪奴的后代就自動成為罪民，很簡單只要等時間過去就可以了。

但只有生存在城鎮外的人才知道，他們并不是等，而是熬，咬著牙熬。

生活在野外，四周蠻獸齜牙咧嘴窺伺，他們缺衣少食，缺最基本的生活物資，更缺最基本的醫護資源，生點病可能就能要了命。

而新紀元開啟一百零八年，張小越已經成為村里僅有的幾個六代的孩子，剛好獲得七等罪民的身份。

不到二十年就是一代人，村民的平均壽命不足四十歲，這是過得比較好的，光這些年張小越聽說的遷徙來的被滅村的就有幾撥。

而七等賤民也只獲得出入城鎮的權限，仍沒有居住權限，不過有了進入學堂注射基因藥劑的資格。

而有了注射資格并不是就能注射，因為還有一個條件，就是要繳納一個金幣。

所以，有了注射基因藥劑的資格，你還得跨越一個金幣的門檻，

跨越了這個門檻，你還得面臨一個殘酷的事實——它的失敗率很高，一百個人能成功十個就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

所以你滿心熱望，突破重重困難終于注射了基因藥劑，而結果，只有天知道！

成為最低階基因戰士，這是張小越如今滿心憧憬的，因為這可以自動脫離罪民的身份，成為六等居民。

更高階的基因戰士他想都不敢想，因為這需要更高品的基因藥劑，消耗的資源和代價更大。

窮文富武，越高階的戰士消耗的資源和金錢越多，這遠遠不是他和整個張家能承受的起的。

所以，如此高的注射條件，如此高的失敗率，在一開始就澆滅了許多家庭和少年心中燃燒的火焰。

當然，最低階的基因戰士他也只是想想，因為一個金幣張家也繳不起。

新紀年一百個銅幣才能換一個銀幣，一百個銀幣換一個金幣。

這筆花費可不菲，張家一年種地打獵所有的產出也就不到二十個銀幣吧，湊夠這筆錢單靠張小越自己家不吃不喝也要五年時間。

張家日子本來就過得緊巴巴的，若是再交一個金幣，張小越不敢想象家里的日子還能差到什么境地。

他搖搖頭，趕緊打消這個奢侈的念頭，想這個不如趕緊回家洗洗睡吧！

唉，千年前有句話怎么說的來著，你所有的妥協（拖鞋）都是因為你沒有錢！

唉，我這么窮這么沒錢，怎么也沒見老天給我扔雙拖鞋來，拖鞋在哪里，好想有雙新拖鞋！

張小越抬頭望天，咋活得這么憋屈呢，他吸吸鼻子覺得有些委屈！

這節課本來就過去大半，張小越沒站多久就聽見學堂手搖式下課鈴聲響起，他拍拍屁股，連教室也不回，轉身朝家走去。

是不是書包忘拿了，課本和文具還在教室？

別搞笑了，這個時代能吃飽就是一種奢望了，還想什么書本文具，你想多了！

張小越丟在教室的不過就是路邊撿來的一塊還算平整的破木板，上面堆了一層薄薄的沙土，這是他的本子紙張，至于筆，那只是隨手撿來的一根樹枝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