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只配懺悔而活

云影沉浮，綿綿絲雨如同細針密密麻麻地扎進了踉蹌下瘦弱的身影。

“蕭如墨，你放開我！”

“我說過，她墜崖跟我沒關系！”

“我懷了你的孩子，你不能這樣對我！”

秦慕瑾聲嘶力竭，竭力想要掙脫蕭如墨的鉗制。

七個月身孕的她步伐凌亂，那雙原本能揮舞出鳳吟太虛槍的柔荑此刻同她的辯解一樣蒼白無力。

蕭如墨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冰冷的眼神如同刀鋒劍芒。

太子府的下人在走廊上匍匐了一路，瑟瑟發抖，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有人偷偷抬頭看了眼院落中爭執的兩人，只一眼，又匆匆埋下頭。

前車之鑒的芽芽，此刻還因為正在挨板子而叫聲凄厲著。誰還敢頂撞太子殿下的行為，無疑虎口拔牙！

唯一不同的，是走廊拐角處那不一察覺的那一抹艷紅。

上官璃眼神陰狠，得意和狠辣的神情交雜在眼底。

壓低了嗓子，咬牙切齒地說道：“賤人！你也配直呼太子殿下名諱？”

而秦慕瑾是被直接拖拽到了南面上官柔的衣冠冢處。

“跪下！”

蕭如墨冷漠的聲音比入體的寒氣還要冰上幾分！

秦慕瑾昂著頭，扶著自己的肚子，直視蕭如墨：“她的死跟我沒有任何關系，我為什么要在她的忌日……啊！”

膝蓋彎突如其來的疼痛讓秦慕瑾驚呼出聲，不由自主地朝著衣冠冢跪了下去！

“你以為你爹用命換來讓父皇逼迫我娶你，我就會溫柔待你相敬如賓？癡人說夢！你害死了柔兒，就應該天天跪在這里懺悔！”

蕭如墨憤怒的話語，如同一把一把鋒利的刀子，毫不留情地扎進了秦慕瑾的心里，讓她痛到幾乎無法呼吸。

雙手托著肚子，秦慕瑾吸了吸鼻子，調整姿態，干脆蹲在地上，理直氣壯質問道：“我當初根本就沒有推上官柔墜崖，你為什么不相信我？”

這句話，秦慕瑾已經重復了無數次，可是眼前這個人，重來都不相信！

果然，蕭如墨冷笑一聲，戲謔道：“我們大家都親眼看見了，你為什么還要狡辯？你以為你裝出一副可憐的模樣，我就會同情你。”

寒風凜冽，天上的雨又重了幾分！

烏云密布，天色昏暗。

孕后期本來嗜睡，秦慕瑾又是直接從被窩中被拉扯出來的，倉促間只是披了一件單薄的外套，此刻在寒風細雨中瑟瑟發抖。

秦慕瑾抬頭，對上蕭如墨凌厲的眼神，驟然愣住。

她突然發現，這個人早已不是當年梨花樹下對自己溫柔一笑的翩翩少年郎。

玄月眉如同刀鋒入鬢，一對丹鳳眼神光內斂，眼里如同萬千星光流轉。

鼻梁高聳，嘴唇單薄。

就是這么張臉，秦慕瑾看了千百次也依舊癡迷。

她試著討好他：“如墨，我現在懷著你的孩子，我們回去好不好！”

“轟隆！”

昏暗的天空突然雷鳴一聲，電閃下正好映射出蕭如墨因為憤怒而有些扭曲的臉龐！

“要不是你用迷魂香，我會讓你懷上孩子！這個孽子，本來就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蕭如墨眼里藏著一絲猩紅，如同嗜血的野獸！

秦慕瑾頓時癱坐在地上，試圖力挽狂瀾，眼神里浸滿了絕望，她知曉，如同她沒有推過上官柔，她亦不曾使用迷魂香。無奈中，她低聲道：“不管怎么樣，他都是你的孩子。”

冷哼一聲，蕭如墨好笑地說道：“要不是你拜托裴相向父皇說情，你以為，我會讓你順利懷著這個孽子？你以為這個孽子生下來，會受到皇家待遇？”

周身戾氣環繞，冷酷絕情的話語如同要吞噬秦慕瑾的洪荒猛獸！

遠遠處候著的周大夫早已雙腿打顫，汗如雨下！

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秦慕瑾突然笑了起來，可是她卻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發笑，正如她并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流淚。

苦澀的眼淚混著雨水一同流進嘴里，如同千斤巨石，哽咽在了喉嚨。

看著秦慕瑾捉摸不透的神色，蕭如墨不耐煩地說道：“我不會承認這個孽子的，你就算生出來，你和他也不會得到我半點的垂憐！”

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翩然落下。

蕭如墨憎惡的目光如同一張巨網，鋪天蓋地向秦慕瑾席卷而去，讓她無處可逃！

“你們母子，只配為了懺悔而活著！”

如同有萬千螻蟻啃噬她的內心，秦慕瑾剛才還如同千斤石頭抵壓的喉嚨略過一陣甘甜。

噗呲！

一口鮮血噴灑而出。

“我們的曾經，都是假的么？……”

漫天的黑色慢慢逼近，秦慕瑾有氣無力地自問完這一句話，沉沉地睡了過去！

一旁候著的周大夫再也顧不得盛怒的太子殿下，要是太子妃出了事，無論是誰追究起來，那可不是他擔當得起的！

丟棄手里的雨傘，周大夫匆匆忙忙地把脈，情理之中卻依舊記得禮儀，小心翼翼地看著太子，道：“太子殿下，太子妃昏過去了，她現在有身孕，可否請您把她帶回去診治？”

蕭如墨冰冷地看了一眼周大夫，又撇了一眼秦慕瑾。

不過片刻，周大夫卻覺得仿佛過了幾個世紀。

終于，那個沉默的男人還是俯下身子，終于打算抱起了地上暈厥的人兒。

只是下一刻，蕭如墨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心不由驚了一下

。

這個女人，還懷著這么大肚子，怎么會這么輕！

“保住她和孩子性命！”

蕭如墨說話不帶一絲感情。

回到太子妃居處，周大夫小心翼翼地為太子妃診脈，背后如同針扎一般的眼神讓他毛骨聳立。

猶豫著開口：

“太子殿下，太子妃只是憂思過度，加上剛才寒氣入體，只要稍加調養，并無大礙，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吞吞吐吐干什么！”

周大夫聞言一震，一抹額頭上汗水，頗有壯士斷腕的決絕，道：“只是莫要讓她再受刺激了！”

窗戶外，秀帕在上官璃的撕扯下變形。

身邊丫鬟凝香壓低了嗓子，小聲道：“小姐，我們該回去了，被太子發現就不好了！”

上官璃一張妖冶魅惑的臉布滿了陰沉，眼里陰狠一覽無遺：“哼，賤人！我一定不會讓你生下這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