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這里，心里空落落的。

林予安曾經在這里住過一段時間。

那時候父母忙著打官司，鬧離婚，無暇顧及她和哥哥，所以把他們扔在姥姥家，只是每個月都會打足夠的生活費。

官司打了五六多年，所以林予安一直覺得，他們根本不是打官司，只是找個理由把乳臭味干的兩個孩子拋棄罷了。

姥姥帶大了他們，再累也沒提出讓他們把孩子接回去的要求。

林予安六歲生日那天，官司也打完了，她被接走了。哥哥也被接走了。

她分給了媽媽，哥哥給了爸爸。

一晃就是10年，她又回到了這里。

媽媽接到電話，姥姥心臟病突發，住院了。

于是她們火急火燎的坐飛機飛了過來，趕到了醫院。

“滴.....滴..滴......”

“安安，媽媽忘記買水果了，你去幫媽媽買點水果吧。”

“媽媽.....”

“沒事的，去吧。早點回來，我和姥姥在這等你。”

林予安不好再說什么，默默走出去。

病房里，又是一片寂靜。

刺鼻的藥味，讓于愛皺了皺眉。她搬過一個板凳，緊挨著病床。緊緊握著病床上滿是皺紋的手。

“...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你能聽到的對吧。我過的一點都不幸福，是真的，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我沒跟您說過，挺好笑得，當時懷了孕，第一個念頭，竟然是墮胎，走到醫院門口，卻后悔了。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大概是想到，那是兩個小生命，兩個可愛的小生命。無聊的時候陪我聊天，工作完回家給我一杯水，叫我一聲‘媽媽’....我很容易滿足的，對吧。不過，我后悔的不是這個，而是當時沒有把兩個孩子都要過來。后悔生下孩子卻不想負責，把他們扔給你。后悔跟你吵架，后悔把安安接走而不是在這里陪你。

我回來過，看到你一個人出門，忘記鎖門，又回來，我心軟了。可是我竟然為了那一點廉價的自尊，選擇..選擇視若無睹...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不該信了那個人渣，不該跟你吵架，扔你一個人在這個地方。

所以...我打算回來，帶著安安一起，回來照顧你。我知道你不想見到我的...但我想贖罪，我想...你那么善良的人不會拒絕的，是吧。媽.....”

病房里傳來了啜泣的聲音，門外的林予安聽到了一切。眼睛紅腫的走了出去。

媽媽肯定不希望被打擾，林予安有些出神，與前面的后背相撞。

林予安：“對.....對不起。”

“安...安安？”那人試探著說。

林予安像是沒有聽見，繼續往前走，丟了魂一樣。

“錦年，干嘛呢，走了。”

“沒事，應該是認錯人了，走吧。”

.............

林予安走出醫院，路過一個水果攤，“小姑娘，買蘋果嗎”

林予安忽然停下，帶帶地站著，摸了摸兜，“我...買，但是，沒有錢。”

老板見她剛從醫院出來，大致也能猜到發生了什么，好心安慰：“小姑娘，人都有生死，節哀啊。”

她低著頭，喃喃自語，：“可是，善良的人不應該長壽嗎。為什么，這么好的人，要受這樣的罪啊。”說完就又繼續往前走。

走到一個角落，眼淚止不住流出來，她從小就比別人能吃苦，別的女孩子七歲穿裙子哭的時候，她已經會自己做簡單的飯了。

她拼命隱藏自己的情緒，卻在看到姥姥的一瞬間，全部爆發出來。她是那么好的人，怎么會的這樣的病。

離開之后，她每天都會給姥姥打電話。長大了，變成一個星期一次，后來就干脆一月一次。

想起來，上個月給姥姥打電話，她確實很虛弱，自己都沒有察覺。

想到這，哭的更厲害了，在這個沒人的地方，她可以放肆的哭，沒人會看到。她不用考慮任何人的感受。

.......

“雪下的那么深，下的那么認真....”來電話了，是于愛打來的。

“安安，你去哪里了啊？我突然想起來沒給你錢，不用買了，快回來吧。”

林予安長呼了口氣，壓制自己的情緒。“好的媽媽，一會就到”

林予安在臉上隨便抹了幾把，走進一間公用廁所，洗了把臉，讓自己看起來不像是剛哭過的人。

走出廁所，就看到一個男孩在外面，后背靠著墻。與他對視了幾秒，感到一絲怪異。想找個地方走，卻被他擋住。

林予安：“同學，讓一下，謝謝。”

李錦年皺了皺眉：“同學？”

林予安微微點了點頭：“嗯，讓一下。”

李錦年注意到她紅腫的眼睛：“安安，你哭了？誰欺負你了？”

“你....認識我嗎，怎么會知道我的名字？”

李錦年心里受到了打擊，到嘴邊的話轉換成了，“你剛才在醫院撞了我，忘了？而且.....還沒道歉。”

林予安意外極了，就因為我撞了他？追我到現在？怕不是個傻的吧....“行吧，我跟你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還沒等李錦年反應，就走開了。

被扔下的李錦年笑了笑，“什么啊，不記得我了嗎？真是個傻姐姐。”

“雪下的那么深，下的那么認真.....”一個可愛的女聲傳來，是段澤軒打來的。

李錦年不耐煩的接過電話：“喂，怎么了？”

對面劈頭蓋臉地一頓罵，“我*，你也太不仗義了，老子受傷了哎，病號，你讓病號等你？”

.......回應他的是長久的沉默。

“我*，你死了？李錦年，你發春吶，說話。”

李錦年仔細想了想：“我好像.....是在發春。”

“你聽不出好賴話？我這是個疑問句？老子給你三秒，快點滾回來....”

“好。”

突然意識到什么，“等等等等，你在發春？發春？我沒聽錯吧？不要你鈴聲里的小甜甜了？一見鐘情？日久生情？還是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了？....”

李錦年更加煩躁了：“你怎么那么能逼逼，回去再說。”然后把電話掛了。

.................二十分鐘后病房里

“我*好啊。李錦年，敢掛老子電話，你知不知道爹受傷了，你把我自己留在這？良心能安嗎？”

“安啊，為什么不安？”

段澤軒揮了揮拳頭：“我*，我不想罵你了，先說發春是怎么回事....快說！！看上哪個小護士了？”

..........李錦年就那么坐著，一言不發。

“啊，艸，你要氣死我啊，從進來到現在一直不說話。你不是有個一直放不下的初戀嗎？小甜甜~~~~來電鈴聲都用小甜甜的歌聲，怎么著，終于想開了？要放棄？”

李錦年推開他：“你怎么那么多話，我怎么回答。”

“我........”然后不再說話

過了好久，李錦年突然說話：“她回來了。”

段澤軒頓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小....小甜甜？”

李錦年點頭：“嗯。”

段澤軒還想再問什么，但被打斷了。

“250號患者家屬，請到前臺登記。謝謝”

“250號，還真符合人物設定啊。”李錦年憋著笑。

“***，你還好意思說？怪誰，要不是你把我扔在這，我說不定就是248或者249號了，病號走路當然慢了.....”

“哈哈哈好好好，我去給你這個病號登記，你等著。”然后轉頭走了。

安安應該也快來了吧，走的再慢也應該到門口了吧。會走樓梯還是坐電梯呢?想起林予安漲紅臉的小模樣，李錦年又笑了。

“算了，賭一把。走樓梯吧。”正準備從電梯口離開，門開了。一眼瞄到了里面的林予安。

嘖，賭錯了呢，他怕了拍腦袋。然后邁開腿大步走了進去。

林予安聽到聲音，抬起頭，對上李錦年的目光，然后快速移開，怎么又是他。真是倒霉到家了。

哎？安安這是臉紅了嗎？看來還記得我，也是，我這么好記。

兩個人各懷心事，坐在同一電梯上。

仿佛是感受到了李錦年的目光“您去幾樓？”

李錦年看了一眼亮著的五樓。“我去五樓。”

林予安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叮”門開了，林予安趕緊小跑下去，不想再和這個奇怪的人一起，卻被抓住了手，“等等。”

“怎......怎么了？”

李錦年：“你真的不記得我了？我是李錦年啊”

林予安小聲嘟囔著這個名字“李錦年？”然后上下打量了幾眼，“不認識，沒聽過，你先放手.....我還有事，下次在聊啊。”說完，撒腿就跑。

李錦年：“我......啊。”

“雪下的那么深......”李錦年的手機響了。

“喂？”

“我***，李錦年，你死哪去了?我就請了一上午的假，你要慢死？登個記走丟了？我還真不能讓你自己出去啊.....”

“嘟...嘟...”

“又掛老子電話，*”

李錦年：“唉，忘記要安安電話號碼了....下次是什么時候啊”

林予安快步走著，想著剛才那個奇怪的人，怎么會知道自己的名字，難道是個變態？還敢告訴我名字，李錦年？我認識嗎?真是個怪人。

林予安想著想著就到了病房，推門進去，于愛在病床旁邊削蘋果。

于愛：“安安回來啦，去哪里了，這么晚。”

林予安：“去轉了轉，熟悉環境。這....哪來的水果？”指了指果籃。

“啊，這個啊，你爸讓人送來的，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會來。”

于愛說的那么云淡風輕，卻讓人覺得很壓抑。

她并不經常提林予安的父親，每次提及時，林予安都能感受到她的傷心。所以她也不會戳母親的痛處。

于愛：“安安，我在附近學校給你報了名，我們以后就住這里了，下午你去學校報到，我就不去了，在這陪陪你姥姥。”

林予安：“嗯......好”